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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三月,陰雨靡靡。


    射洪城外的桃花林已經凋謝,那粉紅的花瓣灑落一地,遠遠望去,河灘仿佛鋪上了一層粉紅的地毯。


    經過兩個多月的較量,黃文清的耐性也快要耗盡。


    那幼娘仿佛一個幽靈似地,行蹤難覓。他數次以陳子昂為誘餌,試圖引誘幼娘上當,卻不想幾次三番被幼娘看穿,更折損了不少人手。粗略算來,這兩個月裏,黃文清至少折損了三名心腹,以及十幾個手下。雖說人數不多,卻足以令人惶恐。


    “黃翁,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


    坐在縣衙的書房裏,段簡沉聲說道。


    看他的表情,滿是凝重。可如果仔細觀察,卻會發現他的眼中,卻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


    窗外,靡靡細雨淅淅瀝瀝。


    黃文清站在窗前,背對著段簡。


    雖然沒有轉身,可他能感受得到,段簡內心中的嘲笑。


    黃文清和段簡是為同一個人效力,但卻又相互提防。段簡看不起黃文清商賈出身,而黃文清呢,對於段簡的貪得無厭也非常厭惡。總之,如果不是不得已,兩個人根本就不會走到一起。此前,黃文清不讓段簡害陳子昂,除了是為了引誘幼娘出現,也有保護陳子昂的意思。不管怎樣,陳子昂都是射洪名士,黃文清雖然是一介商賈,可同時也是一個讀書人。在內心裏,他還是希望能夠保住陳子昂性命。


    至於段簡,自然對黃文清不滿。


    在他看來黃文清是斷他的財路……若非黃文清阻撓,說不得段簡早就把陳子昂的萬貫家財占為己有。可是現在,陳子昂不死,他就無法得逞,心裏自然會有不滿。


    黃文清損兵折將,在段簡看來,簡直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不過,他也知道,黃文清在自家主公眼裏的地位,遠不是他一個貶官能夠相比擬。


    所以,段簡即便心中不滿,也隻能配合黃文清。


    “縣尊所言甚是,我也認為,不能再拖了!”


    黃文清慢慢轉過身來,看著段簡,一字一頓道:“當快刀斬亂麻,三日後處決陳子昂。這一次,不管那小娘是否會出現,我都不會再阻止縣尊的決定,你看如何?”


    段簡一怔,旋即笑了。


    他心裏很清楚,黃文清為何改變了態度。


    很簡單,伴隨著那神秘‘小娘’接連出手,黃家損失慘重。


    黃文清在射洪的影響力,也伴隨著接連的事故,變得有些不太穩固。據段簡知道,射洪的一些團頭,似乎已開始拒絕與黃家的合作。當然,那種拒絕並非是撕破臉皮的拒絕,而是明裏暗裏不複早先的盡心盡力。這樣下去,黃家必然要元氣大傷。


    黃文清之所以這樣果決,是因為他若想恢複黃家早先在射洪的影響力,少不得要官府幫助。


    對段簡而言,這算不得什麽事情。


    他來射洪是求財,而非是為了做一方的土皇帝。


    段簡還想迴到中原,那裏才是真正的富庶之地。可要想迴去,少不得要有錢兩的打點。雖然說武朝以來,對外官的待遇提升不少,但想要憑那點俸祿,遠遠不夠。


    黃文清求權勢,而他段簡則是求財。


    所以,在黃文清開口之後,段簡毫不猶豫便答應下來。


    “黃翁,有一件事我想要提醒你一下。”


    “請縣尊指教。”


    段簡起身,走到了黃文清的身旁,壓低聲音道:“黃翁此前幾次設計,在本縣看來,沒什麽問題。可偏偏幾次設伏,結果卻都以失敗而告終,其中未免有些古怪。”


    黃文清眸光一凝,看向段簡。


    “縣尊此話怎講?”


    段簡道:“黃翁的計策是極好的,也是極周全的。


    可是,那‘小娘’卻每每能看破黃翁的埋伏,而且總能擊中黃翁的破綻……此外,據黃翁所言,那‘小娘’並非射洪本地人。但她卻能隱身縣城,連黃翁都無法找到線索……嗬嗬,此前那‘小娘’得了陳伯玉的保護,黃翁找不到他也還正常。


    但現在,陳伯玉已經被本縣關進了大牢。


    據本縣所知,陳伯玉在射洪雖然有名望,但其書香門第,素來清高,城中並無根基。


    ‘小娘’能藏得這麽好,說明在這縣城裏,一定還有同黨。


    黃翁如果不能找到那‘小娘’同黨,想要找到她,絕非一樁易事,還請黃翁三思。”


    黃文清聞聽,也輕輕點頭。


    他鄙薄段簡的貪得無厭,但必須承認,這家夥的頭腦並不簡單。


    否則,他也不可能在事發之後,迅速投靠了自家主公,並且散盡家財,換來射洪縣令的職務。


    這家夥貪是貪,可這手段卻很高明。


    黃文清閉上眼,陷入沉思。


    片刻後,他輕聲道:“不知縣尊何以教我?”


    “哈,很簡單,要想對付那‘小娘’,就必須要找到她在射洪的同黨。


    隻要找到了她的同黨,她就無處藏身……甚至有可能會因此而變成沒頭蒼蠅。到那時候,黃翁再設計誘她現身,定能一舉將之擒獲。就算抓不到她,也能將之殺死。”


    “那縣尊可否教我,如何找出她的同黨?”


    段簡聞聽,哈哈大笑。


    “黃翁,這很簡單!”


    說著話,他走到了黃文清身邊,示意黃文清附耳過來。


    “黃翁,你到時候隻需要……”


    段簡在黃文清耳邊低聲嘀咕,黃文清一開始緊鎖眉頭,但漸漸的,他的眉頭便舒展開來,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


    “黃翁,本縣知你看我不起,不過沒關係。


    本縣求得是財,與黃翁所求不同。咱們同為主公效力,本應精誠合作才是。這件事結束之後,本縣會設法離開射洪,謀求重返中原。而黃翁可以繼續在射洪逍遙自在。


    但在那之前,咱們還是先放棄成見。


    我會助黃翁重新掌控射洪,但黃翁你也不要擋我財路……不知黃翁以為本縣的主意如何?”


    這是一個真正的小人!而且不帶半點的隱藏和欺瞞。


    黃文清心裏,對段簡更加鄙薄。


    但同時,也對他心生幾分忌憚……


    這種人最好還是不要招惹,能交好還是要交好,若不然他,定會進行報複。


    想到這裏,黃文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縣尊所言極是,你我之間本就應該推心置腹才是。


    縣尊的情義,黃某心領了!請縣尊放心,待此事結束後,我定會在主公麵前美言。”


    段簡厲害,黃文清同樣不是吃齋念佛之人。


    他在感激的同時,其實也是在警告段簡: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的確很厲害,也有頭腦。但是,我背後有主公對我的青睞,所以你最好也別想著打我的主意。


    段簡哪能聽不出黃文清話中有話,卻渾不在意點了點頭。


    “那到時候,還要麻煩黃翁。”


    說著話,兩人相視而笑。


    隻是那笑聲裏到底有幾分真誠,也許就隻有段簡和黃文清兩個人自己心裏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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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射洪縣城的細雨,卻不見停歇。


    幼娘坐在藏兵洞的門口,雙手抱著腿,呆呆看著外麵的朦朦雨霧。


    老牛頭已經走了兩個多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洛陽,不曉得有沒有見到兕子哥哥。


    她已經記不太清楚兕子哥哥的模樣,但卻知道,兕子哥哥一定會來幫她。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腦海中,迴響著兕子哥哥溫柔的聲音:幼娘要記得,這是兕子哥哥與你的秘密……


    她或許記不得兕子哥哥的模樣,但那聲音卻不會忘記。


    從身旁拿起一瓶清平調來……幼娘不喝酒,但是卻把這清平調的酒瓶放在了身邊。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兕子哥哥,你什麽時候會來啊!”


    她把那酒瓶貼在臉上,眼眸中透著幾分迷離,喃喃自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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