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六歲,林慕風八歲,一個春日的午後,父親將他帶到了我的麵前,父親說“他叫林慕風,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我清楚的記得,他清瘦的臉上掛著兩行尚未幹去的淚,卻還笑著和我說,“你就是舞兒吧,我是林慕風。”

    我隻淡淡的點了點頭,我討厭這個突然闖入的陌生人,雖然他比那些富家公子長的好看的多。

    那年我八歲,林慕風十歲,父親破格收林慕風作為自己的入室弟子。在此之前,父親從未收過任何弟子,不管是皇宮貴族還是任何名門望族,皆被父親拒之門外。

    而如今,林慕風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卻成了父親唯一的弟子。我不知道林慕風是否能明白這裏的重要意義。

    那年我九歲,林慕風十一歲,我打碎了母親的藥罐,林慕風替我承擔了所有的懲罰,看著他倔強的跪在雨中,我第一次開始認同他在我家的存在。

    我衝進雨中跪在了他的身邊,他迴頭疑惑的望了我一眼,後又恍然的領悟到了什麽,隻是衝我微微一笑,用他同樣瘦小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我更小的手,雖然濕濕的,卻是那麽溫暖。

    一切並沒有如我想象般跪很久,母親很快就饒了我們,其實我知道一切都是逃不過母親的眼睛的,她早該知道是我打碎了她的藥罐。她這麽做,也隻是為了讓我認識到林慕風的好罷了,雖然在事後我知道了是母親有意為之,但我還是真心的接受了林慕風。

    那年我十二歲,林慕風十四歲,他成了大綦王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我看到父親由衷的笑容,林慕風一直是他的驕傲。

    那年我十四歲,林慕風十六歲,在這兩年裏父親並未讓他為官,隻是讓他閑賦在家,我想父親隻是不想讓他涉足朝堂的黑暗,可我沒想到年少氣盛如他,竟也能如父親一般,享受采菊東籬下的安閑。

    那年是他再度成名的時候,他做了一首《木棉花辭》送給我,不知是誰泄露了出去,這便成了京城流行一時的情詩,沒錯,那是一首情詩,林慕風說:“舞兒,我喜歡你,嫁給我好不好”

    我知道父親是默許這一切的,也許從一開始父親收他為徒,便是打的這個主意,可是我終究還是拒絕了,“慕風,在我眼裏你一直是我最好的哥哥,我們一輩子做家人不好嗎?”

    雖然我極其委婉,還是看到了他眼裏深深的錯愕,那年滿樹的木棉花在他的眼裏開的絢爛。

    那年我依然十四歲,隻是沒有了林慕風,他走了,父親第一次對我發火:“你激起了他原本淡忘的家仇,他原本可以做個簡單而幸福的人的,是你毀了他,你就在這裏跪著,直到我把他找迴來為止。”

    可我終究還是沒能跪倒他迴來,我病了,一場大病。

    那年我十五歲,依然沒有林慕風,《木棉花辭》早被有心人翻成了唱詞,傳遍京城。可我沒能聽到,大病讓我失去了十五歲那年的所有聲音。

    那年我十六歲,林慕風應該已經十八歲了,可我依舊沒有看到他,他是否依舊清瘦,依舊溫文爾雅。雖然依舊想他,可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機會看到他了,我即將離開。

    同樣是春日的午後,我和父親坐在木棉花樹下,對飲香茗,他說:“舞陽,畫幅自畫像吧,和親人選已經選定了,是你。”我笑了,和木棉花一樣美麗,隻是多了一絲蒼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寂寞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誰的執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誰的執手並收藏寂寞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