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秦恆遠的反駁,秦銘並沒有就此沉默,而是繼續說著:


    “因為我有被那鬼大巴盯上的經曆,所以當從電話裏聽你說起,爺爺總是在大半夜不睡覺嘴裏喊著大巴車來了後,我真的非常惶恐和擔心。


    我當時隻想趕快迴家,並沒有想太多。


    可是當我到家後,對你說起一些關於鬼祟的事情,和一些漏洞百出的話後,你卻並沒有多問我什麽,反倒是給我一種讓我放開手腳幹,你是絕對不會拖我後腿的感覺。


    我以為你會在事後問我,可在那之後你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比起我的小心翼翼,你要比我更加的小心翼翼,你不細問我這件事,應該是怕我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你吧?也或許是你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易少東那時還有問過我,說你是不是練過武術,說你給他一種練武人的感覺。


    我聽後沒多說什麽,但是我心裏麵很清楚,他並不是感覺,而是非常確定。因為他從小就練武,在這一點上看花眼的可能性很低。


    但是我對你這些事情卻一無所知,而那天我和慕悠姍發生口角,你輕而易舉就製止了慕叔叔,還有那種讓人感到心慌的氣場,根本不會是一個連脾氣都極少發的教師可能擁有的。


    正是從那件事起,讓我真正的確定,我老爸並不是一個普通人。


    他是一個知道鬼祟的存在,知道學院的存在,並且因為某些原因要留在這裏的靈能者。


    而當這個謊言被戳破,以往很多看似的真相,也都隨著站不住腳了。


    當我在迴過頭來,看待我那如同喜從天降的夏華大學錄取通知書,在迴想起你拿到錄取通知書時,幾乎喜極而泣的模樣時,我才恍然意識到,你在當時為什麽會流露出一種解脫的神情。


    我實在是沒法理解,一個父親究竟為什麽會因為孩子即將踏入地獄,而變得激動萬分,甚至是喜極而泣。


    除非這就是他作為這個孩子父親的使命。


    這就是他不能不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一直待在這個偏遠小鎮的原因。


    隻是在等一個孩子的成長,隻是在觀察一個實驗品的發展,就像那些觀察員一樣,每天做著有關他的一切記錄。


    像是演戲一樣,去扮演別人給他設定好的角色,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以至於很多時候,他都忘記了自己其實是一個“演員”。


    忘記了,他所有表現出的這一切,不過就隻是劇本上那冷冰冰的文字罷了。


    所謂的破碎,實際上根本是不存在的,當然,我也不確定一切是不是就如同我想的這樣,是這樣一個令人感到冰冷的幾乎窒息的事實。


    可最糟糕的結果,無非就是這樣了吧,所以老爸,我真的沒什麽是不能接受的。


    除非你所選擇的不說,你所說的時機不到,根本就不是為了我。


    而是賦予你這個任務的人,他不允許你這樣做。


    那麽真相……是這樣嗎?”


    秦銘淚眼模糊的看著秦恆遠,顯然他已經把他平時心裏麵想的,敢說的,不敢說的,都已經說了出來。


    他和他爸爸攤牌了,就和他方才說的那樣,真相就算再糟糕,再殘酷,無非也就這樣了。


    或許他不該這樣的,或許他這麽做是錯的,這麽做除了能夠得知真相外,對他再沒有任何好處,可是他真的是沒法再欺騙自己,這個疑問實在是存在太久太久了。


    秦恆遠的臉色陰晴不定,在秦銘看向他的時候,他也同樣看向了秦銘。


    嘴巴幾次張合,但又難以啟齒,猶豫掙紮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下定決心的對秦銘說道:


    “兒子,你真的是長大了。


    但是你距離成熟卻還早得很。


    你能夠憑借這些,得到這樣一個結果,實話說我真的很驚訝。


    我的確是沒有表演的天分,也並不想去演什麽父子情深,但是我也沒辦法。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人,而我僅僅是他們中的一員而已。


    我也不想欺騙你,我也想趁早擺脫你,但是我沒得選,這就是我的工作,是我的使命。


    我如果撂挑子不幹了,不隻是我會沒命,我爸也會跟著我陪葬,完不成任務,他們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就像你現在一樣,無論你想不想,一旦考試的通知發下來,你就必須要去參加。


    就像學院對你們要求,絕對不能和外人提及關於學院的存在一樣。


    這就是規矩,他們定的規矩,隻有懂規矩,遵守規矩的人才能在這個生存遊戲裏繼續下去。


    但是人總會不安分於自己當前的角色,總會想要去挑戰自己頭上頂著的宿命,總會去幻想如果換種方式,自己會變得怎麽樣?


    所以就會不停絞盡腦汁的去試探規則,徘徊於犯規與不犯規之間。”


    秦恆遠說到這兒,突然苦笑一聲:


    “多可怕的世界。


    每個人都是演員,每個人都要扮演著自己可能討厭的角色,但凡想要跳出來,就要付出可能是自己所無法承受的代價。


    親人可能是假的,但假的也會變成真的,即便是真的也會變成假的。


    真真假假,無非是取決於他們對你做什麽,是出於好還是出於壞的目的罷了。


    就像我對你一樣,很多時候我也會想,如果你真是我的孩子,我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了?就不需要再演下去了?


    可仔細一想,我卻發現如果真是那樣,我隻會演的更累,隻會變得更痛苦。


    因為我無法將如此殘酷的真相,當著他的麵告訴他。


    其實我不想告訴你的。


    你本來也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的。


    可是就像我說的,隨著目標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隨著你對自己眼下所扮演的角色越來越不滿,你就會想要跳出去看看。


    但很多時候當你真的到了臨門一腳的位置,又會惶恐於這種嚐試所能帶給你的後果,讓你又忐忑的想要迴頭。


    我想你在思考這些事情,在尋找真相的時候,應該會非常奇怪。


    我為什麽要將你爺爺遭遇大巴車的事情告訴你,仿佛是故意要讓你懷疑似的。


    其實我不是想讓你懷疑,而是想讓你死在那隻鬼祟的手裏,起碼也要讓你遇險,因為過去太久了,我很想知道那幫人是不是已經將你,將我給忘記了。


    所以我才會將這件事透露給你,因為我知道你一旦得知這件事,一定會迴來的。


    畢竟你什麽秉性,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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