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在吃東西?”


    因為臥室裏實在是太暗,所以梁斌隻能模糊的看到,老頭好像是在吃著什麽,但是卻沒辦法看得很清楚。


    不過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按下了臥室的電燈的開關。


    臥室裏瞬間亮了起來,突如其來的白熾燈光,也晃得梁斌有些睜不開眼睛。


    但在短暫的不適後,梁斌還是看清楚了臥室裏的場景。


    臥室的地上擺放著很多鍋碗瓢盆,亂糟糟的堆放在一起,床上的被子更是有大半掉在地上。並且裏麵充斥著一股,老年人獨有的一股味道。


    這種味道,梁斌形容不出,但是很多老年人住的房間裏,都會存在著相似的味道。


    隻是這些並不是重點。真正讓梁斌難以置信,甚至是無法相信的,是老頭在這半夜三更裏,躲在房間裏吃的東西。


    那是一小袋的芝麻。


    老頭的手裏還抓著一些,沒來得及塞進嘴裏的芝麻。


    然而很快,梁斌就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為他突然注意到,老頭手上拎著的芝麻袋子,竟然在動!


    確切的說,是裏麵裝著的芝麻,竟然是活的。


    不,那並不是芝麻,那根本就是一隻隻活著的黑色甲蟲!


    他爸爸剛剛竟然在吃蟲子。


    梁斌呆住了,至於跟在他身後的張鳴,則在看清楚後發出一聲驚恐至極的叫聲,不知道逃去了哪裏。


    梁斌轉過頭喊了張鳴一聲,但是張鳴卻並沒有理會他,而是直接逃迴了房間。


    當他再轉過頭的時候,他隻覺得一道陰冷的目光,猶如冷水一樣澆打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正來自他的爸爸。


    此時此刻,他爸爸正用一種,堪比毒蛇般的目光,在憎惡的瞪著他。


    仿佛隨時都可能衝過來,繼而一口咬斷他的脖子。


    “爸,你到底在幹什麽!誰讓你吃這些東西的!”


    梁斌在迴過神後,頓時衝過去想要將老頭手裏拎著的那裝有眾多惡心黑蟲的袋子搶過來。但是老頭卻死死的抓著,根本不打算交給他。


    “這是能治病的藥,我不能給你!”


    老頭將蟲袋子死死揣進懷裏,無論梁斌怎麽要都不肯拿出來。


    梁斌這時候也有些急了,根本不管他爸給不給他,便伸手打算搶來:


    “你把它給我,那根本就是蟲子!你怎麽能瞎吃東西!快點兒給我。”


    “你們想讓我死,可是我不想,我要活著,我不想被燒成碎骨頭!”


    老頭衝著梁斌大聲的吼著,梁斌也不聽老頭說什麽,隻想趕緊將那袋子惡心的蟲子處理掉。但或許是老頭情緒太過激烈,也或許是在阻止他搶奪的過程中消耗了太多的力氣,這時候他突然慘叫一聲,繼而張嘴吐出一大口血水來。


    不過血水並不純粹,因為裏麵還包裹著很多粘連在一起的黑色蟲子。


    有的蟲子甚至還活著,在血水中掙紮的爬著。


    梁斌的身上濺到了一些,可是他並沒有立即處理那些在他看來非常惡心的東西,因為老頭再吐了一口血水後,便死瞪著雙眼倒在了地上。


    一動不動了。


    隻有那些先前還沒有被他消化的黑色蟲子,在他那張嘴角掛血的臉上,猶如一群覓食的螞蟻,在四下的爬著。


    鑽進他的眼睛裏,鑽進他的鼻孔裏,鑽進他的耳朵裏……


    盡管梁斌及時將老頭送去了醫院,但是在一番搶救過後,老頭的生命仍是走到了盡頭。


    然而死因卻並非癌症,而是被嗆死的。


    至於老頭的胃癌,則不知道是真發生了奇跡,還是其他什麽原因,癌細胞竟然奇跡般的消失了。


    胃部僅僅是有些麵積的潰瘍而已。


    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要說是醫院誤診,也不可能所有醫院都誤診,所以梁斌隻能歸結為,是在老頭的身上發生了某種現代醫院所解釋不了的奇跡。


    但是話說迴來,奇跡盡管是發生了,可是老頭還是去世了。


    並且老頭的死,和他有著推脫不掉的關係。


    如果不是他非要搶奪老頭裝有黑蟲的袋子,如果不是他突然的推門闖入,或許老頭就不會死。


    當然,如果他能夠帶老頭,再去醫院做些檢查,或許也就不會發生這些事。


    但是這個世界殘酷就殘酷在,沒有如果,隻有結果。


    梁斌將老頭的死訊,打電話通知給了他的一些家人和朋友,畢竟這種白事還是要辦,要有人參與的。


    不過比起一些農村,或是縣城的守靈祭拜,在城市裏辦白事就簡單的多了。


    隻需要送去殯儀館,選好墓地,再找個陰陽先生,剩下的隻要聽陰陽先生安排就行了。


    老頭去世的第三天,是一個出殯的好日子,葬禮也定在了這一天。


    梁斌家裏來了很多,平日裏不怎麽走動的親戚,原本以梁斌的性格,有親戚過來肯定是會好好招待的。但奈何在濤濤失蹤,張鳴情緒又不穩定這個節骨眼上,他實在是沒有招待的心情。


    要不是他心裏麵對他爸爸的死有愧,這個葬禮他或許都不會辦。


    但最終他還是辦了,盡管沒有這個心情,可他卻不敢不辦。


    他害怕。


    心裏麵害怕的厲害。


    因為他爸爸幾乎是被他害死的。


    他從來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孝順的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老爸遭罪。但結果,他卻做了這樣一件,讓他自己完全無法接受的事情來。


    他的良心過不去,隻能用其他的方式,盡可能的去做到對自己內心的彌補。


    幹脆點兒說,這場葬禮並不是給他爸辦的,而是給他自己心中的愧疚辦的。


    或許,所有葬禮,都是子女給他們自己辦的。


    因為死亡後屍體被裝在多大的棺材裏,被掩埋進多深的土層裏,對於一個死人來說並沒有任何實際的意義。


    葬禮從來都隻是活著的人的想法。


    當然,也可能從什麽時候開始,就變得不那麽純粹了。


    葬禮的當天,是在一個下著瓢潑大雨的早晨。


    梁斌頂著兩個黑眼圈,和一眾前來參加葬禮的親朋,來到了火葬場。


    對於葬禮,一個地方一個禮數。


    在梁斌他們家這邊,在去世的人送去焚化爐之前,會先供親朋瞻仰遺體,開個追悼會,之後則會燒一些紙錢,等紙錢燒完了,屍體才會送進焚化爐裏焚燒。


    張鳴雖說最近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但是公公的葬禮作為兒媳,無論如何都是不能不參加的,所以今天也到了殯儀館。


    好在是有韓晴在旁邊跟著,梁斌倒也能放心一些。


    所有親朋都已經到齊,老頭也已經畫好了妝,被放到了一輛手推車上,從裏麵推了出來。


    看到屍體,很多人都哭了出來,陰陽先生不讓人靠近,待到車子停在被花圈環繞的地方後,現場的悲傷的音樂響起,老頭生前的照片則出現在了大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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