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但是城陽三中的教學樓裏,卻依舊燈火通明。


    高三2班的教室裏,班主任老王正發飆的批評著每一個學生。


    因為在剛剛結束的月考裏,他們班的總成績再度未免全年級倒數第一。


    “就你們這樣的,還上什麽學?三四百分還想考大學?


    考個屁,專科你們都難上。


    告訴你們,要是不想學就趁早別念了,不但浪費我的時間,更浪費你們父母的錢!


    一個個就知道扯沒用的,真是一點兒臉都不要!”


    班主任老王站在講台上吐沫橫飛,表情豐富的發著彪。


    不過坐在下麵的學生,卻沒幾個往心裏去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心不在焉。


    尤其是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位置的閆圖。


    2班作為高二年級的普通班級,真正能安下心來學習的並不多。


    閆圖算是極少數,上課認真聽講,晚上迴家還不忘複習的學生之一。


    可最近兩天,閆圖卻開始變得有些心不在焉。


    盡管他有很努力的想要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可卻依舊打不起精神來。


    尤其是到了晚大課。


    他心裏麵更是焦慮的厲害。


    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上麵爬一樣。


    至於他為什麽會這樣。


    原因說出來,或許很多人都會感到莫名其妙。


    因為他不想迴家。


    當然很多學生都會存有晚上不想迴家的念頭。


    想要和同學在外麵玩,渴望像成人一樣獨立。


    不過,閆圖的情況,和他們都不同。


    因為他不想迴家,是出於一種極端的恐懼。


    就仿佛他家裏連通著地獄,存在著無數吃人的妖魔鬼怪一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可是每當天快要黑了,想到就快放學了,他就無法抑製內心的負麵情緒。


    他真的是恐懼。


    恐懼到甚至想要離家出走。


    永遠都不要再迴那個家了。


    電子表上的時間,已經來到了8點29分。


    再有1分鍾,晚課就會結束,他便又要迴到家裏。


    想到這兒,閆圖的臉上瞬間血色全無,身體更是止不住的再打著哆嗦。


    可無論他如何不想,放學的鈴聲依舊沒有錯過的準時響起。


    這聽在其他學生耳中,猶如天籟的聲音,在他這裏卻宛若地獄的魔音。


    閆圖整個人力竭的趴在桌子上,用雙手死死的堵住耳朵,直到那對他來說該死的聲音,終於停下來為止。


    隨著班主任冷著臉離開班級,學生們都一改之前的死氣沉沉,教室也頓時熱鬧起來。


    畢竟比起無聊的坐在教室裏,被班主任訓著,躺在家裏的床上,吃著父母做的美味飯菜,無疑要舒服的多。


    “閆圖,你沒事吧?放學了,你不走啊。”


    學生們都極快的收拾好東西,然後陸陸續續的走出了班級。


    就隻有少數幾個人,仍在磨蹭的裝著東西。


    賀煒作為閆圖在班上的死黨之一,也發現了他的這個損友,今天看上去貌似有些不太正常。


    聽到賀煒的詢問,閆圖這才冷汗淋漓的坐起來。


    然後盡可能擠出笑容的,對賀煒迴道:


    “沒事,就是心裏麵有些不大舒服。”


    “心裏麵不舒服你可得趕緊去醫院看看,我那天逛論壇,就看到一個人發帖,說他15歲的弟弟,就因為心髒病突然死了。


    我這可不是嚇唬你,現在得病可不像以前還分各個年齡段。”


    賀煒好心的提醒,但閆圖很清楚自己並不是心髒的問題,而是心裏,說白了是心態的問題。


    但是這種事,要怎麽才能說出來。


    “我就是心情有些壓抑。沒你說的那麽嚇人。”


    “你這還壓抑上了,因為什麽啊?”


    “和你也說不清楚。”閆圖搖了搖頭,並沒有將心事吐露給賀煒。


    見閆圖不說,賀煒的好奇反倒是被勾了起來,催促的問道:


    “你說不說的清楚,總得說出來吧。


    你這說一半,留一半的讓我很難受。


    別磨嘰,趕緊說說,到底什麽情況,我也好幫你分析分析。”


    賀煒在閆圖幾個死黨裏,算是最有主意的那個,什麽事都願意分析,平時他們問家裏要錢,或是想辦法出來玩,都是賀煒出鬼點子。


    聽賀煒這麽說,閆圖才有些艱難的將這件事講出來。


    當賀煒得知閆圖,竟然是因為害怕迴家,才變得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後,頓時有些懵逼。


    “不是迴個家有什麽好怕的啊?


    你父母還能吃了你不成?”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迴去,非常以及超級的不想迴去。”


    閆圖有些後悔將這件事告訴賀煒了,因為對方顯然無法理解他。


    “你是不是和你父母吵架了?”


    “沒有。”閆圖搖了搖頭。


    “不是,這事說出來不丟人,我每天不和我父母吵幾句,我都渾身難受。”


    “真沒有。你應該知道的,我從不會做違背我父母意願的事情。


    更別說是和他們吵架了。”


    閆圖在家裏是一個非常聽話的孩子,這一點賀煒非常清楚。


    比起他們這些經常和父母對著幹的,閆圖真的可以說是言聽計從,不過閆圖的父母雖然嚴厲,但對閆圖也還好,倒沒聽閆圖說過他父母打罵他什麽。


    “你要是這麽說,我就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家裏不就你父母,沒有別人嗎?


    既然你和你父母沒矛盾,那你怕個鬼啊!


    你是不是也忍受不了被你父母管製,也想學我和大偉幾個搞些事情出來?”


    “我才沒有這種想法。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害怕迴家。


    我甚至一想到“迴家”這兩個字,我全身都在不停的往外滲冷汗。


    而且你知道嗎,每天我迴到家裏,都覺得家裏很冷很冷。


    我就算裹著冬天的棉被,都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而且在我睡著後,我更會覺得全身發麻,喉嚨就像是被掐住了一樣,幾乎窒息。”


    閆圖越說臉上的恐懼便越濃鬱,聽得賀煒都有些起雞皮疙瘩了。


    “你是不是鬼壓床啊?”


    “不是。我沒有做夢,就是我一迴到家裏,就有那種感覺。


    我也不確定是心理的原因,還是神經性來的。”


    “那你和你父母說了嗎?”


    “說了,不過他們並沒有說什麽。


    事實上,就連我自己都覺得非常莫名其妙。


    算了算了不說了,時候也不早了,你還是趕緊迴家吧。


    我也迴去。”


    賀煒和閆圖的家在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所以兩個人並不同路。


    以往閆圖都是和另外幾個人一起走。


    但那幾個人和他不在一個班級,加上他最近狀態不好,每天晚上都在外麵晃悠到不得不迴家,這才會極為不情願的迴去。


    所以就沒讓其他人等他。


    同賀煒分開,閆圖又像是前幾天那樣,猶如冤魂野鬼的,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蕩起來。


    他其實覺得自己怕的並不是他父母。


    而是他家住的屋子。


    可是這卻完全沒有道理。


    因為從他記事以來,就一直住在那兒,之前都不害怕,現在怎麽可能就會怕成這副樣子。


    他找不到真正引發這一切的原因。


    猶如一道無解的難題,就擺在他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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