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望著屋裏的六口棺材,收起了笑容,臉色微微一沉,正要開口說話,卻突然被門外的一陣唿喊聲給打斷了,那聲音極粗,仿佛有一口千年老痰卡在嗓子裏,一嘴地道的東北腔中,卻又帶著幾許周立波般的**,讓人有一種光是聽聲音就想揍他的感覺。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沒錯,是馮二彪!


    我聽見二彪在山坡上唿喚我的名字,於是立馬向窗外張望,一看見自己的隊友,我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前一秒我還像個小媳婦似的擔心受怕,可現在我已然擺出了一副神探狄仁傑的姿態,昂首挺胸的看著那一老一小,眼神中充滿了藐視一切的巍然。


    此時此刻,那六口棺材裏別說是沒什麽,哪怕就是有什麽,我也斷然不懼了。我認真嚴肅的對那老頭比劃了一個“暫停”的手勢,讓他等等再說,我先出去迎個人。


    我走到門外,對一頭霧水的二彪喊道:“二傻子,我在這邊呢!”


    二彪聽到我的聲音,也終於鬆了口氣,樂嗬嗬的向我走來,對我抱怨道:“老三你個王八犢子想嚇死我們是吧,你跑這兒來幹什麽?你說你離開原地也不留個記號給我們,真他娘的業餘。我們還以為你喝你爸的喜酒去了呢。”


    我沒好氣的對二彪說:“去你丫的,我喝你老婆的二婚酒還差不多,別扯犢子了,說正事,咱們的人呢?”


    二彪說:“這不都散開去找你了嗎,誰先找到,就發個信號彈通知一下大家。”


    他說完,慢慢悠悠的從兜裏掏出一個炮仗,一拉引線,那炮仗裏的火藥嗖的一聲就飛上了天。不過尷尬的是,那煙火在天上炸出來一個“愛心”的形狀,我跟二彪站在那朵愛心底下噎得半死,臉色一個比一個黑,恨不得立馬衝迴總部,把負責置辦裝備的工作人員按在水缸裏淹死,這他媽辦的都叫個什麽事兒……


    信號彈發出之後,隊友們接二連三的趕了過來,每個人走到我身邊都要抱怨我兩句,問我為什麽不在原地留記號,我說我留了,留下了一股英氣,隻有用心去體會,方能察覺。


    我強行為自己圓了一波,但很顯然我的隊友們並不買賬,問我在這兒幹什麽?這房子是怎麽迴事?於是我將顧念夏離開後發生的事,添油加醋的對大夥講了一遍,我將我自己描述的非常勇敢,不管是麵對那六口神秘的棺材,還是麵對那隻詭異的鸚鵡,我全場處變不驚,淡定如夜,其一舉一動之間的那份豁達,簡直比我當年親手撕掉自己的低保戶證明還要帥氣。


    大夥聽我侃的吐沫星子橫飛,可卻越聽越糊塗,周伯人幹咳了兩聲,對眾人說:“既然這房子如此詭異,又近在眼前,我看我們不如去瞧瞧好了。”周伯人說完,便帶著大夥向前走,於是我再次迴到了那間房子。


    屋裏的老人和小孩正圍坐在火爐旁燒開水,見我們來了,十分客氣,不但請我們坐,還給我們每個人都泡了熱茶,大家圍在火爐邊喝茶,場麵十分溫馨,就跟東北人過年似的。老人又拿來一些玉米麵貼餅子分給我們,他笑眯眯的坐到我們中間,輕輕歎了口氣,於是向我們講起了他的故事……


    白發老人名叫賈恩國,早年是湘西的趕屍匠,後來土葬改火葬了,趕屍匠們紛紛改行,賈老爺子因為年紀比較大了,也沒單位要他,所以就當了一名環衛工人。那小孩也姓賈,單名一個東字,是他親孫子。爺倆住在這深山老林裏並非是搞什麽勾當,而是受到市政府的委派,在措美峰下幹起了“撿屍”的買賣。


    賈老爺子表麵上看著風仙道骨,跟個仙人似的,可其實他這輩子過的並不太順,用咱們老北京話來說,就叫這輩子挺操蛋的。


    人生最操蛋的三大悲劇,莫過於“早年喪母,中年喪偶,晚年喪子”。這三件事兒賈老爺子一樣沒落下,全沾上了。不過好在老天爺想整他,但沒想著往死裏整,他兒子去見馬克思之前還給他留下了一個孫子,這多多少少也算是一種安慰。


    賈老爺子一把屎一把尿,將小孫子拉扯到現在這麽大,本以為這輩子能順順當當的閉眼,卻沒想到他的孫子再一次體檢中,查出來一種名叫“慢性免疫力綜合症”的怪病。


    這個病會沒法兒根治,必須要長期注射一種日本進口的蛋白類藥物,可是這種藥非常貴,賈恩國根本就喂不起,找政府幫忙,政府也幫了,可也不是長久之計呀。後來政府的人聽說賈老爺子早年是湘西的趕屍匠,於是就問他願不願意去措美峰下撿屍,雖然不是什麽能發大財的營生,但怎麽著也比他幹環衛工人拿的錢多。


    所謂的“撿屍”,其實就跟在河裏“撈屍”的買賣差不多,屬於一個性質。


    咱們中國每年去秦嶺山脈徒步穿越的人數不勝數,可秦嶺是真正的無人區,裏麵的猛獸毒蛇多得根本沒法統計,所以很多腦袋發熱的驢友以為背個包往裏衝是英雄壯舉,可事實上,這根本就是在找死。


    這些膽兒肥不要命的驢友失蹤之後,他們的家人一定會來找,當然,他們不是自己進山找,也不是自己花錢雇人找,而是去政府吵,囔囔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政府雖然是職能機構,卻不是萬能機構啊,你讓他找,他上哪找啊?沒辦法,隻能組織附近的村民進山幫忙找找,後來政府一算賬,每次有驢友失蹤,他們都得花八到十二萬的費用,要是這樣搞下去,政府也別幹其他事兒了,就幫你們找人吧。


    後來有一次黨建會議上,有人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這個方案很簡單,就是由政府出資,派一名大膽之人長期駐紮在高峰事故地區,定時巡邏,隻要發現屍體,就將其收集起來,如果有人認領,政府給兩萬塊獎金,如果三年無人認領,那便就地掩埋。而這個負責在秦嶺中撿屍的人,就是當年在湘西赫赫有名的趕屍匠人:賈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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