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依舊彌漫著烤肉的香味,可這種味道卻讓我胃猛烈的收縮,這個與世隔絕的族群居然食人,看看身後的深坑,想必所有在密林中失蹤的人,最終的歸宿便是這裏。


    老嫗一邊吃著人肉,一邊說著我聽不懂的話,起來十多個男人,抱著幹柴枯燥在我們頭下堆積,看架勢這是要打算把我們全給烤了。


    按照薛心若所說,這是一個母係氏族的族群,先由首領吃完後,才能輪到其他人,不用說,我們五個人怕是這群野蠻人今晚的晚餐。


    等到一切準備妥當,老嫗緩緩站起身,油膩膩的手擦拭在獸皮上,杵著一根頂端鑲嵌著蛇骨的棍子走了過來,我惶恐的注視著她,這才看清楚她臉上的紋麵,由很多點以及彎曲的線條組成,看不出是什麽圖案,不過她雙眼隱藏在這令人膽寒的紋路中,落在我眼裏,怎麽看她都像一個茹毛飲血的怪物。


    老嫗佝僂著腰,圍繞我們走了一圈,然後披頭散發搖晃身體,嘴裏念出古怪的唱詞,如同瘋子般圍繞我們手舞足蹈。


    “這是我們在洞穴中發現的古語。”薛心柔忽然說。


    “她唱的是什麽?”我連忙轉身問。


    薛心柔仔細聽了半天,樣子很痛苦,估計是強忍著惡心,吃力的分辨老嫗那艱深的語言:“她是說,我們擅闖了神山,驚擾到安息的先神,為了平息先神的憤怒,要把我們”


    “怎麽樣?”我看薛心柔說到一半就驚恐的停住。


    “吃,吃掉。”薛心柔臉色一片蒼白。


    “吃掉?!”身後傳來田雞心驚膽戰的聲音。“怎,怎麽吃?”


    “媽的,沒想我葉九卿最後的報應居然是給人當肉吃。”葉九卿吐一口唾沫,罵罵咧咧說。“給這幫王八蛋說,要殺要剮隨便,先把老子正過來,要死老子也不想倒著死。”


    老嫗和其他人根本不理我們,從老嫗嘶啞的聲帶中繼續唱著令人不安的話語,薛心柔顫抖著翻譯老嫗的唱詞,這個族群認為人的靈魂在頭裏,懲罰有罪過的人,先從頭開始灼燒,這樣能毀滅一個人的靈魂,這和我們常說的魂飛魄散差不多。


    這些族類把食人當成一種力量的吸收和獲取的方式,認為吃掉敵人便能吞噬靈魂。


    “心柔,你既然能聽懂,能不能說他們的語言?”我急切的問。


    “大致會一點。”


    “告訴這些人,我們是誤入的,看看有沒有辦法解釋。”我說。


    薛心柔想了半天,才遲緩的張開,用很生硬緩慢的話速對老嫗說,估計是沒料到,我們會說出他們的語言,老嫗突然停住,移動到薛心柔的麵前,聲音嘶啞冰冷的咆哮。


    我雖然不懂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可看老嫗的含義就明白,一切嚐試都是徒勞,薛心柔怯生生告訴我們,這個族群認定我們擅闖神山,除了殺掉我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平息先神的憤怒。


    四周圍繞我們的男人,已經舉起火把,我倒著看見搖曳的火光,第一次發現原來火也能讓人畏懼,其實對於死,我真看到開,就是被活活燒死,這樣的死法太難受。


    老嫗又開始念場,似乎這場食人的儀式已經快到尾聲,老嫗停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突然聽見田雞一聲吃痛的喊叫。


    “田雞,你沒事吧?”我有些慌亂的問。


    “這老東西在我胸口劃了一道口子。”田雞一邊抽氣一邊迴答。


    我用力把頭擰過去,剛好看見老嫗走到我旁邊,她一把扯開我的衣服,然後把手裏的木棒伸向我,上麵鑲嵌著蛇骨,老嫗一用力,尖銳的蛇牙刺進我身體中,一邊念唱一邊在劃動。


    “幹,給個痛快的,老子就是死了,也他媽不會放過你們這群王八蛋。”我咬著牙強忍疼痛,衝著老嫗破口大罵。


    估計任何人都猜不到我此刻在想什麽。


    解天輝呢?


    卓明風呢?


    我都快被人烤著吃了,這些曾經不惜一切護我周全的人,如今全都死到哪兒去了,他們既然如此在乎我生死,現在不動手救我,難不成等著我變烤肉?


    我有這樣的想法,主要是因為,入地眼既然有通天徹地的本事,我們的一舉一動應該瞞不住他們,何況葉九卿還把月宮九龍舫的事公之於眾,按理說我們到丙中洛,入地眼應該會派人暗中跟著才對。


    可直到老嫗在我胸口留下一道長長的傷口,脖子上戴著的項鏈也被割掉,鮮血沿著脖子倒流在臉上,模糊了我的視線,也不見有人出來救我。


    老嫗用指頭沾染胸口的血在我額間塗抹,應該是儀式的某一個環節,我極力擺著頭,厭惡被她觸碰,突然發現老嫗停住動作,用吃驚的目光看著地下,那雙猙獰恐怖的雙眼透著震驚的迷茫。


    她衝著我大聲說著什麽,表情驚恐慌張,我雖然聽不懂她說的話語,可老嫗重複了好幾次,越說聲音越大,似乎是在問我同一句話。


    “她在說什麽?”我心急如焚問旁邊的薛心柔。


    “她問,她問繩,繩子是從哪兒來的?”薛心柔翻譯的有些吃力。


    “繩子?什麽繩子?”被倒綁著本來就難受,我努力去看老嫗,忽然發現她手裏拿著的是被割掉的項鏈,心裏頓時反應過來,她是在問我,項鏈從哪兒來的,我連忙對薛心柔說。“快,告訴她,項鏈是我的。”


    等薛心柔講出來,老嫗更加吃驚的看著我,遲疑了半天,突然拔出骨刀隔斷捆綁我的繩索,我跌倒在地上,一臉驚慌失措注視四周的人,老嫗把手中木杖一舉,整個山頂頓時鴉雀無聲。


    老嫗用手指著我,但頭卻埋下,透著謙卑的敬畏,說著什麽奇怪的話語,我迴過神根本不理會,連忙鬆開其他人,田雞操起一根木棍擋在我們前麵,被薛心柔按下去。


    “她說,她說你是神使?!”薛心柔吃驚的對我說。


    老嫗的話音一落,頃刻間幾百人的族群紛紛跪倒在地,對著我虔誠的膜拜,我們麵麵相覷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老嫗走到山頂的懸崖邊,那裏有一處天然形成的石台,一輪明月懸掛在天際,老嫗把我的項鏈恭敬的放到石頭上豎立,她轉身望向我們,也跟著顫巍巍跪在地上,用近乎於五體投地的姿勢在膜拜。


    身後傳來高亢狂熱的喊叫聲,這些族群發出單一的聲調,像是在慶祝著什麽,我們緩緩轉過頭去,這才意識到,這支古族的族人膜拜的並非是我。


    月光照射在石台豎立的項鏈上,長長的陰影投射在山頂後麵平整的石壁上,火光中,一條張牙舞爪遊弋的羽龍活靈活現的出現在上麵,隨著火光的搖曳,投影的羽龍如同在石壁上遊動一般。


    他們在膜拜羽龍,這說明這支古族知道這條龍的由來,看起來我們的推測是對的,月宮九龍舫曾經在這裏出現過,這支古族不但親眼目睹,而且還接觸過月宮九龍舫。


    對於古族來說,月宮九龍舫就是神跡,他們尊崇月宮九龍舫為神,我的項鏈掉落的時候,應該不小心開啟,老嫗看見上麵的羽龍才會反應如此巨大。


    膜拜結束後,我們被這群古族真當神一樣供奉,我把項鏈係好重新戴在脖子上,老嫗請我們坐到最正中的位置,其他的族人已久圍成一個圈,跪在我們四周,好幾個女子端著食物虔誠的跪送到我們麵前。


    我們早已饑腸轆轆,可誰也不敢去吃送上來的肉,好在中間還有一些山裏的果實,我一邊吃一邊看著周圍的古族,目光落在老嫗的身上,她的頭依舊埋在地上。


    “這些人知道羽龍,說明這支族群曾經接觸過月宮九龍舫。”我轉身對薛心柔說。“或許能從他們口中得知一些線索,先問問這支古族的來曆。”


    薛心柔想了想,用生硬的話語和老嫗交談,老嫗跪在地上頭也不敢談,聲音很恭敬的迴答。


    薛心柔和老嫗交流了很久,越談表情越吃驚,好半天才告訴我們,老嫗是這支古族的司巫,她統領著古族中的巫祝。


    “巫祝就是巫女,古代稱事鬼神者為巫,祭主讚詞者為祝,能以舞祭神、與神溝通,祭祀社稷山川,通常負責驅邪、潔淨、祈雨、祝禱風調雨順。”我大吃一驚喃喃自語。“關於巫祝最早出現在周禮之中,就是說周朝便有巫祝的存在,不過看這支古族,他們似乎存在的時間還有久遠。”


    “她說這支古族是巫族。”薛心柔又和老嫗交談半天後,對我們說。


    “他們居然是巫族!”葉九卿一臉震驚。“巫族曆史悠久,源遠流長,源於上古,古人相信萬物有靈,而且可以通過精神感召使神靈降臨,於是便出現了專以舞蹈來召威神靈的族群,便是巫族。”


    我突然想起,上一次見到殷蝶的時候,她告訴過我們,山海經中倒是提及過一個地方,叫巫鹹國,記載中這裏的國民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和靈山的圖騰尤為相似,難不成,這支古族便是山海經中巫鹹國的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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