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療養院出來已經是晚上,夜空中下著細雨,我們跟著宮羽的後麵,她一邊走一邊警覺的環顧四周,我們都不知道宮羽在擔心什麽。


    但我隱約感覺到,宮羽似乎有些焦慮和沉重,眉頭一直緊鎖,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我們沿著街邊的屋簷躲雨,宮羽邊走邊對我們說:“在接到移交並且立即轉移命令後,117局所有和外界聯係的通訊全被中斷,包括一號首長在內,能接觸到核心機密的人,全都被嚴密的監管,在轉移之前不準有任何交流。”


    “117局之前發現的那些東西呢,比如從萬象神宮帶迴來的壁畫和碑文,還有研究的結果呢?”我問。


    “全都裝箱密封後連夜運走,我們無權知道這些東西的下落,117局裏的機密文件大多就地銷毀。”


    宮羽重重歎了口氣,聲音遺憾失落,她告訴我們,十多年的心血,居然在離真相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功虧一簣,一號首長當晚偷偷來見宮羽,告之不想就這樣讓所有的努力和犧牲付諸東流。


    他打算違反命令,偷偷潛入共鳴地點,無論如何他也想知道,在那片區域中,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和一號首長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很多人,包括宮羽在內,都想孤注一擲再拚一把,即便這是一次兇多吉少的探查。


    每一個人心裏都清楚,他們是無法抵禦那強大的不明幹擾,但是,如果一旦被轉移,估計有生之年再沒有機會接觸和揭開真相。


    當天晚上,一號首長和另外六個人,帶上簡易的防護裝備,偷偷離開117局的地下研究所,並駕車駛向共鳴地點,這一次的行動,很快就被負責接管的人發現,立即派出人追捕。


    “車輛在靠近核心區域時,受到幹擾失靈,我們隻能穿戴上防護服,徒步進入共鳴區,而身後追擊我們的軍隊,沒料到我們會進入輻射區域,不敢再深入。”宮羽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看身後,樣子有些緊張。


    雨夜街道上沒有行人,昏暗的路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宮羽的目光看向我們身後的黑暗,宮羽說過,她感覺有人跟著她,田雞快步折返迴去,檢查了一番後跑迴來,搖頭說,後麵什麽都沒有。


    宮羽的神情這才稍微有些鬆弛:“我們和一號首長在14日淩晨到達核心區域,距離之前探查到的共鳴地點,隻有不到10公裏的距離,可是萬萬讓我們沒想到的是,我們居然發現了腳印。”


    “還有其他人去過共鳴地點?!”我大吃一驚。


    “從腳印看,在我們之前,還有一個人深入過這片區域,而且就在我們到達前不久,這讓我們大為震驚,因為117局在被接管前,一直嚴密監視著共鳴地點的任何變化,任何人靠近都會被發現。”宮羽說。


    “117局居然沒有發現,有人進入共鳴地點,說明這個人是在117局被接管之後,117局所有的運轉陷入停滯,這個人……”我心裏暗暗一驚說。“這個人知道117局的監管漏洞,說明此人在負責接管117局的人裏麵。”


    宮羽點點頭,對我們說,在發現腳印後,他們也是這樣推測,一號首長感覺這個腳印不尋常,擔心有人會為了掩飾真相而做出什麽事,因此立刻加快步伐趕往共鳴地區。


    “為了記錄我們所見的一切,一號首長還讓拍攝了一張合照,並不是為了留戀,大家當時都清楚,或許這張照片就是我們最後能留下的東西。”


    宮羽一邊說一邊拿出半截燒焦的照片,我立刻認出這張照片,另一半在我父親的筆記中,上麵的日期是1965年5月14日,早上的九點四十五分。


    “這就是糾纏了我十多年的疑惑,就在十五分鍾之後,照片上的人,將遭遇一顆被空投到距離他們隻有40米爆炸的原子彈。”我深吸一口氣說。“按理說,我父親還有你師傅,在二十年前就應該已經死了。”


    夜雨越來越大,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電,我們冒雨快速的穿過天橋。


    “師傅,當時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宮爵在問宮羽,可很久沒有聽到宮羽的迴複,我們已經走到天橋的對麵,轉身才看見,宮羽一動不動站在天橋的另一邊。


    應該是聽見宮羽說的事,我們都太投入,一邊思索一邊往前走,沒誰留意到宮羽留在了後麵。


    宮爵剛想跑迴去接她,邁出的腳步突然停住,我和田雞也驚恐的看見,宮羽的神情很緊張,臉上再沒有之前的從容淡定,在她的肩膀上,居然多了一隻手,從她身後的黑暗中穿透出來,昏暗的燈光下,我依稀看見宮羽的身後站著一個人。


    我們震驚的相互對視,宮羽說過,有人一直跟著她,我們都沒當迴事,沒想到這個人居然一直如影隨形,而且一直在等待機會,等待我們和宮羽分開的機會。


    哢嚓!


    一道閃電劃破了夜空,我們終於看見宮羽身後的人,隻不過看見那人的臉時,我們全都不知所措張開嘴。


    解天輝!


    我又看見他眼中如同蒼鷹般銳利的目光,劍眉下一雙璀璨如寒星的雙眸,電閃中透著冷酷。


    我們做夢也沒想到,出現的人居然會是解天輝,疑惑瞬間就被驚恐所取代,我從解天輝的眼神中看見了殺戮,冷漠的殺戮,上一次看見這樣的眼神是在碣石宮。


    他殺人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眼神。


    宮爵應該也意識到,我們想要衝過天橋。


    “不要過來。”宮羽大聲對我們喊。


    但她的聲音很快被解天輝的手捂住,我們惶恐的愣在原地,宮羽身體抽搐一下,被捂住的嘴發不出聲音,身體痛苦的掙紮,可被解天輝緊緊抓住,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勞。


    直到鮮血從解天輝的指縫中透出來,我們慌亂的看著,一把匕首從宮羽胸前透出,電閃中,寒光四射的匕首沾滿鮮血,大片大片湧出的血漬頃刻間染紅了宮羽的身前。


    宮爵憤恨的大喊,我們不顧一切衝過去,宮羽已經倒在血泊之中,她身後的解天輝猶如鬼魅一般,消失在雨夜,一把匕首從宮羽的後背刺入,準確無誤的穿透心髒。


    宮爵淚流滿麵,抱著宮羽無助的嚎啕大哭,我和田雞蹲在地上,想把宮羽抱起送到醫院,宮羽奄奄一息抓住宮爵的手,虛弱的搖頭。


    其實我們都清楚,解天輝那一刀傷的是宮羽的要害,從他下手的那刻,就注定宮羽在劫難逃,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我腦子裏完全一片空白。


    我們千辛萬苦不遠千裏救活的解天輝,居然會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就在我們眼前殺掉宮羽,這兩個人之間,完全沒有絲毫的交集,我們根本不明白,解天輝為什麽會這樣做。


    “有人,有人想要掩飾,掩飾月宮,月宮九龍,舫的秘密……”宮羽斷斷續續虛弱的說。“在羅布,泊,我們已,已經遭遇過一次,原定的第二,次,核爆,時,時間,被,被提前,有人知道,我們進,進入共,共鳴地點,不想我們揭開,真,真相,提前,提前啟動了核爆時間……”


    薛心柔也告訴過我們,原定的第二次核爆時間,並非是1965年5月14日,可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提前,現在我們才清楚,一號首長帶人擅自進入共鳴地點,有人為了確保要掩飾的秘密不會被發現,所以提前實施核爆,目的就是為了摧毀進入的這些人。


    宮爵緊緊抱住宮羽,不讓她再說話,宮羽每說一句,湧出的鮮血越來越多,她的聲音也隨之細小微弱。


    “早,早就知道,會有這,這一天,對,對不起……”宮羽愧疚的看著宮爵,吃力的擠出一絲笑容。“我不該,不該讓你卷進來,可,可我發現,自,自己的記憶裏,越來,越來越,差,我怕會,會忘記所有的事,所以,才,才希望,你幫,幫我揭開,揭開真相。”


    “師傅,您不要說了,我求您了,讓我送您去醫院。”宮爵悲憤欲絕。


    宮羽搖頭,她很清楚自己的傷無力迴天,斷斷續續告訴我們,她一直沒有說出來的秘密。


    當年,她和其他人達到目標區域的時候,他們看見留下腳印的人,那人沒有穿防護服,隻穿了一件很深的鬥篷,完全看不見那人的臉。


    在那人的身後,是一座令人震驚的古建築遺址,雄偉的難以描述,在遺址的最高處,是羽龍的標誌,很顯然,這處遺址和萬象神宮一樣,和月宮九龍舫有直接的關聯。


    “那人,像,像是在找尋什麽,還沒,沒來得及詢問,我們就遭遇,遭遇核爆,沒人,沒人可以,可以在核爆靶心區域存活,我,我以為自己死了,但,但我居然醒,醒過來,隻,隻記得,在核爆的瞬間,那,那人抬起手。”宮羽大口喘息,奄奄一息說。“那人好像,好像有抵,抵禦核爆的能力,我在昏厥,前,恍惚間看,看見那人的手,手腕,上麵有,有三,三眼麒麟紋身……”


    “三眼麒麟?!”我目瞪口呆看著宮羽,那是的標誌,說明那人是的紫微十二將神之一,可的人,怎麽會出現在月宮九龍舫的遺址處。


    “我一直,一直有件事,沒,沒告訴你,我,我醒來後,其他人都,都已經死,死了,但那個神秘的人卻,卻消失。”宮羽說話越來越艱難,拚盡全力說。“核爆後,我,我從,從那裏帶,帶走了,帶走了一樣東西……”


    “前輩,您說除了那人之外,所有人都死了,那顧遠山呢?”我急切的追問。


    “首,首長的遺骸我,我沒看見,但隻,隻看見首,首長被燒,燒焦的衣服。”


    “不,顧遠山沒有死,他是我父親。”我拿出父親留下的照片給宮羽看,我親眼目睹父親被槍殺,一直不明白,父親被害的原因,聽完宮羽的講述,終於找到了答案。


    父親和宮羽一樣,當年離奇的在核爆中存活下來,宮羽從共鳴區帶走了一樣東西,而我父親同樣也帶走了一樣東西。


    還記得我殺掉韓晉時,他說過,金主和父親去過一個地方,父親在那裏帶中一樣東西,我到現在還記得,父親被殺之前,金主一直在逼問父親交出什麽,可父親寧死不屈什麽也不肯說。


    父親應該是發現了什麽秘密,他和宮羽一樣,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所以才會被滅口。


    “顧,顧遠山是,是你父親?!”宮羽震驚的看著我,或許她也沒想到,當年的核爆中,顧遠山居然也存活下來。


    “您好好想想,在您昏厥前還發生過什麽事?”我焦急萬分的問,宮羽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人,這也是我最後的機會。“我父親後來被人謀害,殺他的人,手上也有三眼麒麟的紋身,這些人逼問我父親,說他帶走了一樣東西,您可知道,我父親帶走的是什麽?”


    “首,首長帶走……”宮羽渙散的目光突然震驚的收縮,她的唿吸變的急促,好像知道了什麽讓她驚恐的事,她想要支撐起身體,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她嘴裏湧出。“我,知道,知道了……”


    宮羽的手吃力的往上抬,她用盡最後的氣力,可已經無法再說出完整的話。


    “錯,錯了,都,都錯了……”宮羽嘴裏說著含糊不清的話,顫抖的手終究沒能抬起來,重重的低垂下去,頭一偏死在宮爵的懷裏,可眼睛卻瞪的大大的,渙散的瞳孔盯著我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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