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最後的土司


    “青銅麵具的工藝是苗族人特有的。”溫儒意味深長的淡淡一笑,把麵具放在茶幾上,望向廖凱。“廖先生是從什麽地方得到這麵具的?”


    “溫先生確定麵具是苗族的?”廖凱端起茶杯漫不經心的問。


    溫儒很確定的點點頭,對我們心平氣和的說,苗族信仰萬物有靈,崇拜自然,祀奉祖先,青銅麵具上的圖案是遠古苗族的一種祭祀圖案,苗族崇迷鬼神、盛行巫術。


    在苗疆久遠的曆史中,巫術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苗族人虔信巫術,主要的有過陰、占卜、神明裁判、祭鬼和如今聞之色變的蠱術等。


    在苗人的信仰中,巫術其實是一種對鬼神最虔誠的信奉,而掌握巫術的人被稱為祭司,在苗疆有著極其崇高的地位。


    這些祭司除了熟悉祭祀方法外,大多還能講述本宗支的譜係、本重大曆史事件和遷徙來源的路線,熟悉各種神話傳說、古歌古詞和民間故事。


    “所以說,祭司是苗疆文化的重要的傳承人,而這個麵具上的圖案是苗族早期的一種祭祀圖騰,其價值不可限量。”溫儒侃侃而談。


    “看見沒,這才叫底蘊和專業。”葉知秋在旁邊得意洋洋。“哦,忘了告訴你們,溫老在苗族曆史研究方麵是首屈一指的權威。”


    “不是說已經失傳了嗎,既然失傳你又是怎麽知道的?”田雞不以為然的問。


    “我在江西參與一次考古挖掘的時候,發現過類似的圖案,苗族的先民發源地在今四川的四水流域,在第一次大遷徙時,一部分苗族先民在江西地區定居下來,當時我在江西發現的苗族古遺跡,是一個很久遠的苗族部落,出土的文物中我也發現了和這青銅麵具上一樣的圖案。”溫儒從容鎮定指著桌上的麵具說。“但從出土文物的時間推斷,並沒有這個青銅麵具久遠,我推測這個苗族部落應該和青銅麵具的苗人是同係分支,還保留著最原始和古老的宗教文化,這是苗族先民早期最高規格的鬼神圖騰,能帶上這麵具的人在苗族地位極其崇高。”


    溫儒探墓的本事我是瞧不上眼,但這些理論知識的確比我們要豐富的多,能混到他現在這個地位,我相信他還是有些本事的。


    旁邊傳來廖凱心悅誠服的掌聲,看廖凱的表情和反應,就知道溫儒對青銅麵具來源的闡述是正確的。


    “溫先生才高八鬥一語中的,果然是不同凡響,說實話我追尋探訪這麵具的來曆時間也不短了,溫先生還是第一個說出麵具根源的。”廖凱起身客氣的給我們倒茶。


    “聽知秋說,廖先生是台灣人,苗族先民雖然經曆過幾次大的遷移,但據我所知並沒有涉足台灣。”溫儒似乎對這青銅麵具的來曆十分在意。“不知道廖先生從什麽地方得到青銅麵具的?”


    廖凱坐迴到沙發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情凝重的沉默片刻:“不錯,這青銅麵具是屬於苗族人的,而我並不是台灣人,我也是苗族人,解放前才去的台灣,我之前住在雲南,關於這麵具的來曆要從我爺爺說起……”


    看得出廖凱猶豫了很久才打算為我們講述麵具的來曆,我們都望著他,等廖凱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氣慢慢告訴我們。


    “我出生在雲南苗族土司世家,親眼見證並親曆了雲南廖氏土司最後的榮光與衰敗。”


    我們一怔,怎麽也沒想到身邊這位儒雅的中年人,身份竟然如此特殊,土司的地位在古時候可是一品的封疆大吏,元朝始置,用來封授給西北、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部族首領,並且可以世襲,指的就是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統其兵、世襲其職、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


    廖凱說他爺爺廖高古,是有名的白岩土司,白岩是地名,位於現在的雲南省瀾滄江畔,廖高古的轄區都在瀾滄,是第三代白岩土司,廖高古兒孫滿堂,廖凱是男孫中最小的一個,廖凱說他爺爺風光的時候,他還在繈褓之中。


    廖氏全族主要的經濟來源就是種植鴉片,廖凱說在當時漢人不允許種鴉片,但白岩旁邊是阿佤族,非常兇悍,沒有人敢管他們,廖凱迴憶後來聽他母親將,說當時雲南都督唐繼堯曾派一個營,佩戴日式步槍裝備精良去圍剿阿佤族,結果全軍覆滅,以後就不再管阿佤族。


    廖高古和阿佤族交好,占了很多好處,即便是到了後來改土歸流,意思是改土司製為流官製,土司的官職不再世襲,而是由國民政府委派,雲南大多土司最後慢慢都被漢化,但廖家和阿佤族在一起,國民政府控製不到,也不想過多幹涉。


    所以廖氏一族幾乎壟斷了整個地區的鴉片種植,在白岩大片的土地都用來種植罌粟花,所產鴉片品質在整個雲南為最佳,這讓廖家賺到難以想象的財富。


    除了鴉片,白岩土司領地內,還有一個很大的金礦,產出都歸廖氏,在當時可以說白岩土司廖家積累了難以想象的財富,即便稱為富可敵國一點也不為過。


    廖高古的屬地雖然並不大,屬民卻有三萬餘,廖高古在白岩儼然是土皇帝,所有的人對其都言聽計從,不過廖高古並非貪得無厭橫征暴斂,他對屬民極其寬容和善相當愛民,因此深受擁護愛戴。


    廖凱說廖家就是在廖高古的帶領下鼎盛,到解放前,廖家高樓大廈猶如皇宮,實力在當時首屈一指,家裏還有專門的軍火庫,光機槍都有兩三百挺,廖凱還記得碉樓上還放著山炮,這些都是用鴉片換來的。


    可惜後來廖家和阿佤族交惡,失去這個靠山後,廖家漸漸江河日下,加之那個時候年年戰亂民不聊生,等到解放前廖氏一家已經大不如前。


    “雲南主席盧漢不戰而降,我爺爺廖高古就知道大勢已去,他審時度勢立刻讓全家人把所有的財富都集中在一起……”廖凱說到這裏眼睛透著光芒,猶如憶起當年的榮光。“那個時候我還小,並不知道全族人搬運的是什麽,隻記得在我家的高樓大壩裏堆積如山,等我長大知道哪些全是金條、銀錠還有我記不起的古董。”


    廖凱在我們麵前用手比出茶幾寬的距離,告訴我們當時廖家把金條全熔成這麽寬的金塊,銀錠也熔化成大大的銀塊,因為這樣方便搬運,這些金銀塊足足裝滿了四五百頭騾馬,直到現在廖凱也無法計算出那批金銀的價值。


    “等金銀塊熔化好以後,爺爺挑選了族裏直係的子孫和一些信得過的屬民,一共有上百人,連夜將這批黃金運到一處隻有他知道的地方藏匿,當時我的父親廖海清便在其中。”廖凱麵色惆悵黯然。“爺爺是想留著這筆價值連城巨大的寶藏靜觀其變。”


    “這都過了多久,小四十年了吧,那您咋不去挖出來,那麽多金銀塊得值多少錢。”田雞問。


    “沒人知道那處寶藏的位置。”


    “為什麽?不是你爺爺藏匿的嗎,難道他沒有把藏寶的地點告訴後人?”我疑惑的問。


    廖凱默默的搖搖頭說,當晚去埋藏金塊的一共百來人,打著火把驅趕四五百頭騾馬進入深山,他看著那些火把消失在視線中,沒有誰知道他們去了什麽地方,可是等了很多天,也沒見一個人從深山裏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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