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槍在女童跟前停下,離她不過半尺。


    女童單膝跪在地上,抬著眼睛,愣愣的看著他們,但是沒有躲,也沒有閃。


    提搶的士兵往樹上看去一眼,沒有放鬆戒備,聲音低沉的說道:“就你一個人?”


    “你們,來剿匪?”夏昭衣難以置信的說道。


    兩個士兵微頓,互看了眼,後邊那個士兵厲聲道:“問你話,就你一個人?”


    長槍光芒微寒,夏昭衣退開一些,站起身點頭:“就我一個。”


    “你一個小女童,怎麽到這的?”


    夏昭衣看著他的臉,很陌生的臉,可是身上的衣著和冷硬氣度,讓她恍惚熟悉。


    “你一個小姑娘,你是怎麽到這的?”


    “你要替你二哥?”


    “不行!這個事情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


    夏昭衣垂下頭,深吸一口氣,再抬起頭後,眼神變得清澈明亮。


    “自然是走來的。”


    “走來?”


    “靠雙腳,靠眼睛與耳朵,我要越過這片群山,迴我家去。”


    這話聽著,其實有些可笑。


    士兵又打量了她一眼,收迴長槍,迴身將剩餘的韁繩解下,遞到她手裏:“我們郎將與你認識,你先隨我們迴去。”


    夏昭衣接過韁繩,忽的鼓起勇氣,伸手攔住牽馬迴頭的士兵:“等等。”


    兩人同時望來,目光如鷹。


    “你們,是哪支大軍的。”


    “你問這個作何?”


    “我知道唐突了,可能否一答?”夏昭衣頓了下,扯謊道,“我兄長,他早年就從軍了,再未迴過。”


    兩人一愣,看著她的眼神瞬息變了。


    “你們,知道定國公的那支軍隊嗎?”夏昭衣又試探的問道。


    先前提槍的士兵目露同情,淡淡道:“世上已經沒有定國公了。”


    “那世子呢?”


    “哪來什麽世子。”士兵避開女童的視線,輕聲道,“定國公已被奪了封號了。”


    夏昭衣瞪大眼睛:“奪了,封號?”


    “滿門抄斬。”士兵語聲低沉。


    恍如一道驚雷刹那從頭頂劈下,夏昭衣腳步幾乎不穩,雙腿軟了下去。


    腦袋一片空白,她懵懵的虛望著,眼前什麽都看不到了,用盡力氣才支撐著自己沒有摔倒。


    “你沒事吧?”士兵關心的問道。


    另一個士兵蹲下身來,想要伸手扶她,她針紮般的避開,抬起頭的雙眸睜得又圓又大,通紅的看著他,眸中布滿不解與懷疑。


    士兵微微嚇到:“你……”


    “為什麽?”夏昭衣問道,“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株連。”


    “株連?株連什麽?因誰株連?”


    兩個士兵對望了一眼,其中一個低聲道:“這些不該是你過問的,你也沒必要知道,收拾下同我們走吧。”


    “到底為什麽?”夏昭衣提高些音量,“定國公府數百年,戰功累累,定國公兩年前因大義而死,世子與長女也落個死無全屍,什麽樣的罪要株連剩下的人?!誰給定的?那狗眼昏黃的宣延帝?”


    “莫要胡說!”一個士兵趕緊斥道。


    夏昭衣好笑的咧開嘴巴,搖了下頭後,眼淚跌了出來。


    她胡說?


    這可是滿門抄斬!


    定國公府上下多少人!


    這些人命,就算是宣延帝全家的人頭都償不迴來!


    夏昭衣深吸了口氣,將剩下的淚水咽迴去,身子站直一些,背脊也端挺了起來。


    也可能,弄錯了。


    這兩個士兵常年在軍營,也許聽到什麽人雲亦雲了吧。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的。


    夏昭衣轉眸,平靜的看著自己手裏牽著的這匹馬。


    聽任何人說,都不如自己迴去看的真切。


    她抬手撫了下馬的脖子,看迴那兩個士兵:“多謝你們,你們迴去吧,就同宋二郎說,我已經走了。”


    “不行,”士兵皺眉,“我們的命令便是帶你迴去。”


    “我若不走呢?”


    女童抬著頭,帶著幾絲倔強,眼眸因方才的眼淚,現在越發清澈。


    可是眼神再狠,終究才這麽點小,連“失禮”兩個字都不用說,一個士兵即刻就上前要拽她。


    “啪!”


    一道淩厲鞭響揮破空氣。


    女童刹那退了出去,手裏的綠色長鞭,竟有丈餘。


    兩個士兵亦同樣做出反應,大腦沒意識到發生什麽,手裏的長槍已提起。


    “你老實點!”一個士兵怒道。


    這小女童,才多大個子,這身手快的。


    她手裏提著的綠鞭非常纖細,像是由樹根藤蔓纏繞,藤蔓外麵掛滿鋒利葉片,模樣見所未見,這堅硬程度,倒像是鐵片。


    “為何要我老實?”女童毫無退色,冷冷的說道,“你們強行帶我走,我不肯就是不老實了?這算是什麽說法?”


    “跟我們走!”


    “我不!”夏昭衣慍怒,“你們手裏的槍該指著誰?指著敵人,還是指著自己的百姓?我現在做錯了什麽你們要拿對付敵人的長槍利刃來對付我?就是因為我不肯跟你們走?”


    士兵麵色微訕,其中一人收了武器。


    另一個人仍是舉著,容色不悅:“我們要帶你走,因為此地危險,你這個女娃,怎麽一點都不懂事?”


    “迴去同宋二郎說,我謝過他的好意了。”


    “你就放下同我們走吧。”收了武器的士兵像哄孩子般哄道。


    夏昭衣看向地上的包袱,想去撿起。


    那舉著長槍的士兵忽的上前,想要擒她。


    她腳步一閃,像隻猴子般靈巧避開。


    女童身手太快,不傷及她的前提下,士兵根本討不到便宜。


    夏昭衣撿起地上的包袱,再看向那邊的馬兒。


    “強人所難的事情,還是少做點為好,你們是正規的軍隊,不是兵痞。”夏昭衣說道。


    “我們是士兵,隻服從命令,你乖一點,自己過來,我們不想傷你。”


    “我也不想傷你們。”


    雖然正麵對抗,她肯定不會是這兩個人的對手,但是魚死網破,傷他們三分,以她的敏捷還是可以做到的。


    見一麵宋二郎也沒什麽大礙,見完了照樣能走,可是她現在就是不想去。


    心裏的怒和恨,讓她隻想一個人躲一躲,理一理腦子裏麵的思緒。


    百戰身死護山河,到頭一堆白骨哀。


    不值!


    真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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