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總兵官和大同總兵官同時投降,給李自成獻上了降表。


    李自成高興,朱常淵又氣又高興,崇禎則是快要氣瘋了。


    “無恥豎子!”崇禎大罵一聲,將地方報送過來的奏疏甩到禦階之前,猛然間站起來,隻覺得頭腦發暈,一口血氣從口中噴出。


    “陛下!”眾臣和一幫太監急急上前,將皇帝扶住。


    崇禎閉著眼深吸了幾口氣,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至於那麽生氣,這才一口氣緩了過來沒有直接昏死。


    “唿,唿!”粗重的喘息了一陣子,微微張開眼,看到外麵慈母的光亮心中煩亂,朝王承恩說道:“拿布簾子,將窗戶遮住。”


    王承恩出去命小太監拿出來諸多布簾子將窗戶蓋住。


    “薑瓖,薑瓖!”崇禎默念了幾句,搖搖頭,說道:“薑家世代都是我大明將領,世受國恩不知凡幾,其兄薑讓為榆林總兵,其弟弟薑瑄為陝西陽和總兵,為何他薑瓖如此無節無義,如此之人,愧為人子人臣!”


    崇禎越說越激動,差點又吐血,群臣趕緊上前勸慰。


    兵部尚書李建泰跪倒在地,說道:“都是臣的錯,臣無用,陛下不用怪他人,要怪就怪我吧,我甘願受戮!”


    原來李建泰在李自成攻打太原之前就曾率軍前去討伐,崇禎皇帝親自在城頭給他斟酒送行,禦賜尚方寶劍便宜行事,還說是“帶朕親征!”


    可笑的是,這貨剛剛走出城不久手下的士兵就跑了三千,等走了不到一百裏路,手下僅僅剩下了五百人。一路朝南走到河北廣宗縣的時候,守城的縣令一連三天不讓他進城,這貨惱羞成怒竟然下令手下五百人攻城。


    城破後還將抵抗他的鄉紳全部殺死,甚至鞭笞當地的縣令。


    好家夥,出去平賊沒平掉,先把自己家的城池攻下來一座。這李大尚書不愧是兵部尚書,五百人就能攻城。


    好在後來崇禎念他事出有因,沒有過分苛責,仍讓他繼續為官。


    “你無錯。此皆是朕之錯矣!”崇禎又反過來安慰了一番李建泰,然後心灰意冷的說道:“朕不願做亡國之君,可是現在國中事事都是亡國之相,真恨不得身死沙場,以報祖宗百姓。可惜,朕死不瞑目啊。”


    “陛下!”薑逢元跪倒在地,說道:“陛下聖明天子,何錯之有,此皆我等眾臣之錯。”


    劉遵憲挪動著臃腫的身體跪倒在中間,道:“陛下勿憂,現在賊兵還在大同,即便打到了京師,咱們也不是沒有勝算。當年景泰帝在的時候,也先犯邊直入。率領數十萬人進擊京師,咱們不是也擋下來了麽?”


    “是啊,陛下!京師城高河深,又有數萬駐軍,當年皇太極率領二十萬人尚且不能克,更何況闖賊?”薛國觀作為內閣首輔,這個時候站了出來。


    崇禎皇帝點了點頭,道:“那是自然,隻要攻城的人不是延明王,這京師守住半年是沒有關係的。”說到這裏。又想到了朱常淵,微微一歎,痛心疾首說道:“這都是朕之錯,如果當時延明王在。便是他自立遼東,天下又有何人敢如此輕舉妄動?”


    “陛下!”


    群臣下跪,各自涕淚交流。


    雖然大家都知道朱常淵沒有死,可是知道又能怎麽樣?為了皇帝的臉麵,也不可能再將朱常淵接迴來。


    “都起來吧!”崇禎揮揮手示意群臣起來,拿出一封奏疏交給內閣大學士薛國觀。道:“薛愛卿看看建泰這封奏疏吧。”


    薛國觀從崇禎手中拿來奏疏,打開定睛一看,身體驀然一抖,眼光不由自主的往旁邊兵部尚書李建泰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李大人建議南遷帝都至金陵?”


    李建泰道:“如今賊兵勢大,不若舍了這江北之地,讓建虜和闖賊二人魚死網破,咱們再圖收複中原,有何不可?”


    薛國觀默不作聲!


    其實內心深處,他也是同意李建泰的建議,如果將帝都從京師遷移到了金陵,還可以苟延殘喘如同南宋一般,說不定大明朝的國祚還能再延續兩百年。


    隻是,這雖然是保存國祚社稷宗廟的一種辦法,可是也是一種恥辱。要知道現在老朱家曆代皇帝的皇陵可都是在北京,如果被李自成逼得逃跑,會讓天下百姓如何看?


    “朕也知道此舉有可取之處,隻是!”崇禎歎息一聲,從偏殿的床上緩緩站起來,在王承恩的攙扶下來到了大殿中間,繼續說道:“隻是朕不忍心中原百姓、祖宗宗廟!國君死社稷,朕將焉往!”


    群臣俯首頓拜,相擁而泣。


    “咳咳咳!”崇禎輕輕咳嗦了幾聲,身後的王承恩送來絲絹,幫他擦拭了一下嘴角。又喂他喝了一碗參湯,皇帝慘白的臉色略有好轉。


    “都起來吧。”崇禎一擺手,看著屋中黑兮兮的光線,將手放到王晨恩的手中,道:“扶著朕出去走走,朕這幾日感覺天氣越來越冷,冬天來了吧!”


    “是的陛下!”王承恩扶著他緩緩出門,道:“再過十幾天,就是冬至了!”


    殿外天空灰蒙蒙的,冷風一吹,一片片的小雪花便從那壓抑的天空中飄落了下來,看上去柔和的像棉絮一般,可是伴隨著凜冽的北方,讓人不寒而栗。


    宮女從偏殿中出來,拿出一條明黃色的大氅披在皇帝的身上。


    崇禎看著天,朝身邊的王承恩問道:“朕記得,第一次和朱常淵見麵,就是在一個大雪天,那是他從荊襄之地迴來以後。”


    “那是陛下第一次召見朱常淵!”王承恩慌忙接話。


    皇帝和朱常淵第一次見麵是在禦前試才的時候,所以那次從荊襄迴來和朱常淵見麵,應該是二人之間的第二次。


    “嗬嗬,倒是朕記錯了。”崇禎歎了一口氣,看著天空:“皇叔於大明有不世奇功,不知道千載之後,史書會如何評論朕?”


    王承恩道:“陛下聖明天子,大明中興之主也!”


    崇禎搖搖頭,不理會身邊的這個大閹宦,而是將眼睛重新看著天空,臉色和天空的陰鬱相比,驚人的相似。


    天地茫茫,唯此一隅!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黃門太監快步跑過來報告道:“陛下,急報!”


    崇禎頭也沒迴,隻是擺了擺手。


    王承恩代太子問話,言道:“所奏何事?”


    小太監道:“剛剛接到戰報,賊首李自成親提五十萬大軍,由大同入宣府,一路勢如破竹,大明城邑皆為之破。”


    崇禎低聲道:“恐怕是一路城池皆為之降吧!若人人都如周遇吉,便是他李自成有百萬大軍,又如何能連破四鎮?”


    小太監不敢接皇帝的話,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承恩又問道:“還有何事奏?”,他才抬頭言道:“賊手李自成,提兵五十萬,一路走來,現在兵已至昌平!”


    崇禎的身子微微一抖,王承恩聽了,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昌平在什麽地方,距離北京有多遠?很多人可能不太了解,然而用現代的觀點來描述就是,現在的昌平,僅僅是北京城的一個區。


    “陛下!”小黃門的話剛剛說完沒有多久,另外又有一位太監跑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東閣大學士,南京兵部尚書,左都禦史李邦華求見。”


    崇禎迴答曰:不見。


    不一會,李邦華又找人將奏疏送了過來。


    崇禎打開奏疏看了看,邊看邊歎,起身在王承恩的攙扶下繞著走廊來來迴迴走了好幾圈,終於拿不定注意。


    王承恩心憂崇禎,問道:“陛下何事煩惱?”


    崇禎言道:“李邦華上奏,說讓朕堅守國門,同時仿照成祖皇帝時的故事,讓太子去南都監國,朕思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讓他過去。”


    王承恩聽了,也拿不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崇禎便又迴到偏殿中找群臣商議。


    中允李明睿上書說道:“陛下,與其堅守帝都,讓太子去南國監國,倒不如直接把國都南遷算了,南方承平並無戰事,且靠長江之利,日後可徐做圖謀!”


    給事中光時亨出來先是三綱五常的說了半天,然後挽著袖子道:“說南遷的人,都是國之叛臣,是在斷送大明江山社稷。”


    崇禎一拍桌子,道:“都別吵了,朕意已決,固守京師,太子南都監國也勿再提!”言罷,拂袖而去。


    王承恩緊隨左右,問崇禎帝道:“陛下為何不考慮一下李明睿、李邦華還有李建泰的建議,老臣也覺得京師危在旦夕,不可拒守!”


    崇禎揚天長歎,言道:“哪裏是朕不想南遷,是內閣中的那些大臣,他們要做千古留名的典範,要當於謙,想要捆綁國家助他們留名青史而已!”


    +++++++++++


    城外三十裏,李自成提五十萬大軍,在昌平經過一場激烈的肉搏之後,率領他的全部軍隊,來到了北京城的外城。


    在外城,遇到了京營的激烈抵抗,不過,京營的人終究是太少了,如何能夠阻擋住李自成的腳步。他輕易的將所有大明的士兵清理完之後,便立馬在永定門外,看著這座巍峨高大的城池,心中第一次有了震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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