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采用第二種意思的話,毫無疑問是可以直接說曾子其實是在暗示,呃,或者說根本就是在明示,慎終追遠,壓根就是在說自己的先師孔子,更是在說,後人們,好好看看論語,這可是你們老祖宗們耗費一生心血留下來的東西。”


    希北風笑著道:“說起來,曾子如果隻是說要謹慎地對待父母的去世,追念久遠的祖先,那在我看來就有點兒單純補充孔子的話語的意思,好像是生怕孔子論述的話裏麵有缺漏,畢竟前一句說了自己,說了忠信,也說了朋友,卻獨獨沒有說父母。”


    “這麽補充的話也沒有錯吧?”解諸道。


    “沒有錯,但是顯然就很小家子氣,或者說是冗餘了,至少我是覺得有點兒畫蛇添足,畢竟孔子前文已經有說過,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直接把孝一字放在最前麵,放在學習的前麵。而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這句話顯然就應該有‘行有餘力,則以學文’這個前提。”


    希北風笑著道:“所以曾子對於孔子‘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這句話,其實是沒有必要補充孝順父母這個點的。”


    “但是孔子後麵也是單獨將忠信,交友拿出來強調了一遍。”解諸問道:“是不是可以說孔子不小心漏掉了?”


    “其實,這個可能也不是沒有,但顯然即便是漏掉,也不是故意漏掉的,而是說話有所側重,不小心就忽略了。”


    希北風笑著道:“以我的理解,君子不重則不威這一句,主要側重的是對外在事務的處理,傾向是談一個人如何取進行自己的事業。而談事業的話,跟你交接的也就是需要忠信的對象,可以成為搭檔的朋友夥伴,還有你需要誠實麵對的大眾。”


    “嗯,如果這麽說的話,確實也沒有必要特地再強調一遍父母了。”解諸道。


    “所以我認為,曾子如果單純是為了彌補孔子的話語裏一點不算漏洞的‘漏洞’,特地加了那麽一句慎終追遠,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好似自縛手腳一般。”


    希北風笑了笑道:“如果每一句都斤斤計較,我可以說論語裏麵沒有一句沒有問題的。甚至於這個世界上每一句話都可以被找茬。想得太多反而妨礙了自己,索性幹脆一點,隻講自己認為對的,說話的時候,拿來當做榜樣的對象,也一律默認為能配得上‘君子’的人物。”


    “但那樣的話,恐怕像我這種人,能問得老師你無言以對。”解諸不無自得地道。


    “那我不管你不就好了?”


    希北風笑著道:“一個注定不能被我改變的人,一個故意找我麻煩的人,一個花言巧語巧舌如簧坑蒙百姓的人,如果我不能用言語折服他,更無法在論戰中勝利的話,那就幹脆選擇另一種辦法。儒家就一直有那麽一個故事,雖然質疑真實性的人很多,但是也一直被某些後人拿來當做一麵旗幟。”


    “願聞其詳。”解諸死豬不怕開水燙,反而很感興趣地問道。


    “孔子誅少正卯。”


    希北風道:“據傳,少正卯和孔丘兩人都開辦私學招收學生。少正卯的課堂多次把孔丘的學生都吸引過去聽講,隻有顏迴沒有去。少正卯成為魯國的著名人物,被稱為“聞人”。魯定公十四年,孔丘任魯國大司寇,上任後七日就把少正卯殺死在兩觀的東觀之下,暴屍三日。”


    “這……”解諸無語。


    講堂內也有一陣陣倒吸冷氣的聲音,要知道論語到目前為止,講的都是仁,忽然蹦躂出來一個孔子誅少正卯的故事,畫風一下子就變了,就連明先生都微微搖頭。


    “咳咳。”


    希北風道:“其實這個故事呢,真實性一直受到質疑,畢竟大家想想,孔子是被稱為敦厚長者的人,怎麽可能幹出這種事情呢?


    而其實,寫這個故事的人出生的時候,孔子已經死了一百六十年,也即是說這個故事最早見於文獻的時候,就算寫故事的人才二十歲,孔子也至少是死了一百八十多年,更不用說故事發生的時間魯定公14年,孔子距離死亡還有17年,咱們含糊一點,跟前麵的一百八十多年加一起湊成200年。


    問題來了,這200年中間都沒有孔子誅少正卯的記載,一直等到事情發生了兩百年才被人用文字記載下來,想想是不是確實不靠譜了一點,而我本人其實也是不怎麽信的。”


    聞言,眾人均是放鬆了一點,就說嘛,如果真的是那種狠人,恐怕也沒有那麽多弟子,而自己這位邪門的老師,也不太可能推崇對方。


    明先生卻是微微蹙眉,還是思考著什麽東西。


    “在我的年代,孔子都已經死了兩千五百年了,寫故事的人也死了兩千多年,孔子誅少正卯的真假已經難辨,信也可以,不信也可以,全看大家有沒有必要,或者說需不需要信了。”希北風笑著道。


    明先生微微搖頭,終於站起身來道:“雖然信不信都可以,但聽你的話,似乎信的人不在少數,何以如此?”


    “既然信不信都可以,那信的人不在少數,也應該是挺正常的吧。”希北風無奈道。


    明先生壓根不信,很平靜地看著他。


    希北風無奈,隻要從實招來:“其實孔子誅少正卯這個故事,也是儒家的繼承人寫出來的,天知道他怎麽隔了兩百年把一件也許隻是流傳的故事愣是給寫進去,並且還被許多後人給當成真事拿來當榜樣呢。”


    “儒家繼承人?”明先生無語地坐了迴去。


    “荀子(約公元前313年-公元前238年),名況,字卿,華夏族(漢族),戰國末期趙國人。著名思想家、文學家、政治家,時人尊稱“荀卿”。對儒家思想有所發展,在人性問題上,提倡性惡論,主張人性有惡,否認天賦的道德觀念,強調後天環境和教育對人的影響。其學說常被後人拿來跟儒家亞聖孟子的‘性善論’比較,荀子對重新整理儒家典籍也有相當顯著的貢獻。”


    希北風娓娓道:“荀子對各家都有所批評,唯獨推崇孔子的思想,認為是最好的治國理念。荀子以孔子的繼承人自居,特別著重的繼承了孔子的“外王學”。他又從知識論的立場上批判的總結和吸收了諸子百家的理論主張,形成了富有特色的“明於天人之分”的自然觀、“化性起偽”的道德觀、“禮儀之治”的社會曆史觀,並在此基礎上,對先秦哲學進行了總結。”


    “什麽是外王學?”一道聲音響起,恍惚間讓人心神搖動。


    希北風苦笑地看著開口的贏龍,道:“也怪我嘴賤,忘記抹掉這幾個字了,外王學其實應該追溯到道家莊子頭上。說來“內聖外王”這一詞最早出自《莊子·天下篇》,但這並不妨礙用‘內聖外王’來闡釋儒學,因為自宋朝以來,隨著儒道釋三教合流,理學出現,隨之開始用‘內聖外王’來闡釋儒學。”


    “內聖外王。”贏龍道:“沒意思,我隻需要外王。”


    “不過是個小屁孩,還好意思說外王。”希北風無語搖頭,道:“這個問題就此打住,畢竟不太適合小孩子,所謂王道,一個理解不好,就變成霸道了。”


    “不知道儒家的外王到底算什麽?”解諸執著問道。


    “治國,平天下。”希北風笑著道。


    “治國,平天下?”解諸聞言,不禁倒吸冷氣。


    “你是不是以為儒家打算用一本論語去教化所有人?”


    希北風笑了笑,道:“還好你隻是現在這麽認為而已,如果讀完整本論語就隻讀到這個,那我隻能說真是太天真了。論語的目的我剛才已經說,道千乘之國。千乘之國不過小國爾,比起天下又如何?口口聲聲說要治理好一個國家,覺得這是真正的仁,那幹脆把整個天下都治理好如何?天下之國,何其多,一個個地治理嗎?儒家想做還是準備要平天下治天下!以道德駕馭政治,以王道平天下,再施仁政治天下!”


    “說得好聽,還不是要統一天下?”贏龍不禁譏諷道。


    “如果給你來做,自然是統一天下稱王稱霸,但是給儒家來做的話,統一天下,恐怕也隻是一個起點,隻有天下一統,才能去完成他們天下大同的理想。”希北風笑著道。


    “天下大同算什麽?”贏龍搖頭。


    “《禮記·禮運》有言,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希北風悠悠道:“在大道施行的時候,天下是人們所共有的,把有賢德、有才能的人選出來(給大家辦事),(人人)講求誠信,崇尚和睦。因此人們不單奉養自己的父母,不單撫育自己的子女,要使老年人能終其天年,中年人能為社會效力,幼童能順利地成長,使老而無妻的人、老而無夫的人、幼年喪父的孩子、老而無子的人、殘疾人都能得到供養。男子要有職業,女子要及時婚配。(人們)憎惡財貨被拋棄在地上的現象(而要去收貯它),卻不是為了獨自享用;(也)憎惡那種在共同勞動中不肯盡力的行為,總要不為私利而勞動。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搞陰謀,不會有人盜竊財物和興兵作亂,(家家戶戶)都不用關大門了,這就叫做“大同”社會。”


    如果有希北風那個年代的人看見這譯文,恐怕會拍案而起,這不是跟某個理想如出一轍同穿一條褲子嗎?


    主張消滅生產資料私有製,並建立一個沒有階級製度、沒有剝削、沒有壓迫,實現人類自我解放,社會化集體大生產的社會,麵對惡勢力也會團結一致。認為未來所有階級社會最終將過渡到各盡所能各取所需的社會,人類社會的意識形態將進入高級階段。


    正因為骨子裏的某些東西是一樣的,所以在那個世界,能成功的隻有希北風的那個國家。雖然那個國家曾經推翻過儒教,但儒家和儒教卻是有區別的,骨子的某些東西,才是讓那個國家的人成功的源頭。儒家肯定是不完美的,至於儒教確實該打死,但打死了儒教,卻不能把儒家給完全打壓下去。


    希北風搖搖頭,道:“好了,天下大同的事情就不扯了,現在這個世界隻有各個城池,要統一天下怕不得打個破破爛爛,其實這種局勢也挺不錯的,這裏待著不爽就跑那裏,選擇的機會非常多,而且選擇的成本也不高,起碼狠狠心就能做得到,至於後麵發展成什麽樣子,就天知道了。”


    “話說了那麽多,孔子誅少正卯的事情,老師好像還沒有給個確定的定義吧?”解諸問道。


    希北風有些糾結,道:“事情雖然有點兒假,但是當成真的來對待,似乎也能在某些時間某些事件上產生奇效,畢竟這個世界上能言善辯者太多,被他們坑了之後,你連道理都沒有地方講,就算是對簿公堂都隻會輸,如果這時候能有個聖人出現在你麵前,也不跟對方講道理,二話不說就把對方給滅了,豈不是叫人拍手稱快?”


    “萬一是誤殺呢?”解諸問道。


    “聖人還能看錯人?”希北風嗬嗬笑道。


    “這……純屬無賴。”解諸徹底無語了。


    “開玩笑的,隻是在當時的那個事件裏麵,哪怕孔子真的誅殺了少正卯,也沒有什麽嘛。”


    希北風笑著道:“孔子的學說如何,自然是不用我來評價的,即便有什麽錯誤,也不該被全盤否定,而這個時候有個能言善辯的人,完全顛覆了孔子的學術體係,你想想那該是個什麽樣的體係,需不需要給他一刀,好叫他知道什麽叫內聖外王,什麽叫王道!聖人之道不聽,不想當自己人,那就來嚐嚐對付外人的王道!也省得有些人把聖人當泥人,還真以為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騎到泥人頭上拉屎拉尿。”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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