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四方和羅小黑兩個人不可思議的舉動,令許多人震驚的同時,也吸引了更多的人,幾乎就是片刻之間,消息就已經在棋館內部散播開來,一些本來還十分淡定的人,都變得坐不住了,一個個全部把注意投向他們。


    很多人都覺得這事情很奇葩,但有人除了覺得奇葩之外,心裏還覺得十分地不舒服,尤其是以穆臨、任拳、肖人等人為首,更是恨不得臭罵上兩句,就兩個臭棋簍子得棋,還有個什麽好研究的,齊四方這是昏了頭嗎?


    趙一等蹙著眉,站在桌子旁邊,糾結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兒搞笑。


    “這個變化怎麽樣?”羅小黑執黑,擺出了一個棋形,有點猶豫地問齊四方。


    “這……”齊四方有點苦澀地笑了笑,似乎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呢喃著就陷入了沉默之中,仿佛是在思考看著。


    趙一等看著那棋形,麵色變得有點古怪,嘴唇動了動,但看著齊四方沉思的樣子,終究沒有輕易開口。而其他許多人也跟他差不多,表情十分地古怪,但就是沒有一個開口的,仿佛是在畏懼著什麽。


    正所謂不知者無畏,穆臨搖頭道:“那棋形也就那樣吧,看著好像還行的樣子,但是考慮白棋的話,毫無疑問是自找死路,不能那麽下的。”


    任拳讚同道:“單獨看棋形倒有幾分可取,但碰上白棋的棋形,無疑是被克製住了,話說也根本不能如此演變,中途一定會被崩掉。”


    肖人亦是點點頭道:“兩位說的沒錯。”


    趙一等瞧著幾個豬隊友,不禁搖搖頭,果不其然,便有人冷笑道:“幾個小子又懂什麽!”


    剛剛指點江山的幾人一聽就瞪了過去,待發現是韓老頭之後,不由有些心虛,但還是硬著頭皮對峙。


    穆臨道:“韓前輩,難道我們剛才說的話錯了嗎?那黑棋棋形分明不可能完成,布到一半就會被白棋絞殺掉。再退一步說,縱然白棋放水讓黑棋布完了棋形,也那是黑棋徹底走入白棋的陷阱之中,還不如早些時候直接被絞殺的好。”


    韓老頭搖搖頭道:“複盤討論的固然是對弈的得失,但這隻是一個幫助棋手提升的手段,而不是一個目的,挖掘出一種有趣的棋形變化,便是一種收獲。哪怕這種棋形變化,在這裏並不適用,但若是稍微變化,又未嚐不會變成一種有效有力的棋形呢?”


    孟老頭點點頭,看向周圍的人道:“現在的年輕人,太過於著重勝負了,現在這種年紀固然爭強好勝才是本性,但也千萬不要錯失了提升自己的機會,萬萬不可拘泥於一盤棋局的勝負,而忘記能從中吸收的教訓,以及可能讓你們進步的可能!”


    白多義的爺爺白天南也開口道:“老韓和老孟兩個人現在之所以棋差一籌,基本上的原因他們也說出來了,大家引以為戒,千萬不要等到老來才後悔。”


    剛才還苦口婆心大義凜然地教訓著後輩,現在就被白天南這樣子拿來當反麵教材,韓老頭和孟老頭兩個人齊齊刷地拉下臉,惡狠狠地盯著不要臉的白多義。


    “這麽看老夫幹嘛?”


    白多義嗬嗬道:“難道老夫說的話不對?”


    “我們兩個棋差一籌,不過是年輕的時候瑣事纏身!”韓老頭哼道:“哪像你一樣,當個撒手掌櫃,什麽都不管,就一心一意撲在下棋上麵,自然是要比我們兩個人強上一些的!”


    孟老頭點頭道:“沒錯,自然是要強上一線才正常的。”


    理由說完了,韓老頭嘴角微微翹起,又道:“但是呢,隻是強上一線,也說明了某人的天賦實在不怎麽樣,要不然的話,按道理起碼得跟齊兄打平,而不是一直被虐個沒話說!”


    白天南滿頭黑線地看著兩個老混蛋,終於還是忍了下來,嗬嗬道:“等你們哪天能贏過我,再來評價我的天賦到底如何!”


    韓老頭和孟老頭無言,隻能哼了一聲,迴頭繼續看棋。


    齊四方無語地搖搖頭,其他人倒是給麵子保持安靜了,但防不住幾個年輕人瞎開口,也攔不住幾個老家夥不要臉地吵吵,也怪他早年把規矩弄得太鬆弛了,這要是讓外人看見,還不定說擎天城的棋手們,連基本的禮儀都做不到呢。


    或許,已經被這樣認為了也說不定。


    雖然出外跟別的城池的棋館對弈,大家都表現得好像還挺得體的樣子,但如今迴頭細細想想的話,似乎總有哪裏好像不太對勁的樣子,看來以後得好好修理一下了。


    壓下紛雜的心思,齊四方伸出手,稍微改變了剛才羅小黑擺出來的黑棋的棋形,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會好上許多。當時是無法順利擺出這種棋形的,除非白棋這邊真的不管不顧了,不過這種棋形放在其他的時候,或許也挺不錯的。”


    羅小黑看著改變的棋形陷入沉思,小腦袋微微地點了點,心說不愧是齊館主,隨手稍微一改就立刻將棋形優化,提升了一個台階不止。


    白多義望著那棋形也是嘖嘖稱歎道:“齊兄果然厲害。”


    韓老頭和孟老頭兩個人看著那棋形也沒話好說,擎天城第一人就是擎天城第一人,隨手一個變化就能讓他們感慨佩服,如果說他們覺得跟白多義之間隻是時間的差距,那麽麵對齊四方的時候就是深深地感覺到了天賦上的差距,那對於他們來說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厲害嗎?”齊四方微微搖頭,望向小黑道:“小黑,你覺得到底是誰厲害?”


    羅小黑稍微猶豫了一下,他人雖然小,但這個時候還是能明白齊四方的,或許這棋館內也就他能明白對方了,當下便道:“北風哥哥和那位多義哥哥厲害。”


    一言出,滿堂靜。


    “什麽?”


    下一刻,穆臨驚詫的聲音響起:“這不可能!就那兩個臭棋簍子,也厲害?!”


    任拳臉色有點不自在地道:“小弟弟,吹自家人也不是這麽個吹法。”


    肖人望著羅小黑,笑嗬嗬地道:“是不是你北風哥哥讓你這麽說的?”


    “不是。”羅小黑蹙眉道,想要再解釋一下,又覺得很無力。


    這個時候,一直旁觀的姚悅墨忽然開口道:“那兩個人或許真的不簡單,隻是他們的不簡單,絕不會被世俗認可。”


    趙一等皺眉道:“姚小姐是什麽意思?”


    “我也隻是這麽感覺而已,但真要說出個一二三四的,反倒是說不出來。”姚悅墨有些糾結地道,最後隻能把目光投向齊四方。


    齊四方捋了捋胡須道:“剛才黑棋的棋形變化,你們也看見了,如果白棋袖手旁觀,便能夠順利完成,並產生一定的效果。”


    “白棋不可能袖手旁觀。”趙一等幹淨利落地否定道。


    “那是你。”齊四方笑了笑,有些苦澀地道:“但是對於那兩個臭棋簍子來說,未必就能看到你所看到的棋路。所謂的臭棋簍子,不就是看不見一些近在眼前的陷阱,反而自以為是地進行著某種深遠布局,可到最後才發現原來錯的糊塗。”


    趙一等聽得有點蒙,穆臨等人就更蒙了,完全搞不定齊四方要說什麽。


    姚悅墨卻像是捅破了窗戶紙,終於豁然開朗,道:“原來如此!難怪,難怪!”


    齊四方苦笑道:“所以說,如果兩個臭棋簍子,臭的方向差不多,那麽或許在他們眼中,對方的棋便是一等一地絕妙,且那種絕妙隻有他們能體會,而外人看來隻是滿是破綻與可笑的臭棋!”


    “這……也行?”婁皓日直接翻了個白眼。


    茅依依一臉古怪:“似乎這麽解釋的話,也行。”


    莫憐兒滿頭黑線,不想說話。


    “這怎麽不行呢?”齊四方望向羅小黑,卻像是自問一樣。


    羅小黑無奈地攤攤手。


    齊四方笑著道:“或許他們進行的對局,比之我們的對局精彩了許多倍,看得見對方的棋路和布置,明白對方的巧思,不像我們,隻是在猜測著對方會怎麽下,每一步都幾乎可以說是在賭博。”


    穆臨心裏都是崩潰的,堅決不肯承認這種奇葩的事情,咬著牙道:“那我也可以說,我進行的每一局都是絕世棋局,都是可以成為名局的!”


    任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對,那麽解釋的話,每個人都是在下名局!”


    肖人哈哈笑道:“這麽可笑的事情,怎麽可能嘛!”


    趙一等看著隊友的失態,表情越發地糾結,終於還是沒能開口自取其辱。


    齊四方搖搖頭,仿佛在說朽木不可雕也,更懶得向幾個人解釋,有些事情懂了就懂了,不懂的還是不懂,不想懂的永遠都不會懂,不想承認的哪怕存在也是假的,他又何必強迫別人接受自己的說法呢?


    唯一可惜的是,他看不見那兩個人的對弈,看不見隻存在於那兩個人心中的棋局。他們的棋局走勢或許是暗流激蕩危機四伏,但最終表現出來的卻是風平浪靜,以至於有些死氣沉沉,讓人看了直唿臭棋,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無奈。


    毫無疑問,那兩個人依舊是臭棋簍子。


    但他們卻幸運地找到了自己的對手,一個真正適合自己的對手!


    棋是要兩個人下的。


    這是一個很樸素的道理。


    很可惜,他現在還沒有找到自己真正的對手,或許那個對手不是天下第一,但那個對手對於自己來說,卻遠比任何人都重要。


    許多人都無法找到一個真正適合自己的對手,但卻沒有想到兩個臭棋簍子竟然捷足先登,還真是稍微讓他有點妒忌。


    “圍棋之道浩瀚無止境,能得一對手足矣。”


    齊四方歎息著道:“說到底,圍棋並非棋藝的對碰,而是人與人思維的碰撞。棋局上的對決,不如說是心的對決,此生若能得一知己,夫複何求?”


    說罷,他連繼續複盤的心思都沒有了,懶懶散散地收拾著棋子,道:“小黑,恐怕你也很難找到一個知己了。老夫老了,精力正在逐漸減少,恐怕熬不到你大成的時候,至於其他的人,連棋的本質都看不穿,恐怕也很難成為你的知己。”


    小黑不知道該說什麽,齊四方對他的讚譽很高,高到他就算平時有點兒臭屁,也不好意思應下來。


    姚悅墨有些吃味地道:“齊爺爺這話還真偏心。”


    齊四方笑著道:“你自然是不會輸給小黑的,甚至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能壓著他打,或許能成為他的陰影。但終究男女有別,最懂男人的必然是男人,最懂女人的必然是女人,小黑難覓知己,但你也一樣。話說到底,其實無論是誰,尋一知己都難。好像老夫難得說這麽多廢話,倒是讓你們小輩的見笑了。”


    姚悅墨搖搖頭道:“齊爺爺改天不如到雲煙棋館走一趟,或許就能找到自己的知己對手也說不定。”


    “靜極思動,擇日不如撞日,索性現在就去一趟好了。”齊四方正好收拾完棋子,緩緩起身便要走出去,令許多人頗為糾結,好像先過去就矮了一頭。


    姚悅墨可沒有那麽多想法,純粹為齊四方感到高興,直接走到他身邊,準備充當一個帶路者。


    “還好,說到底臭棋簍子就是臭棋簍子。”穆臨嘀嘀咕咕地道。


    雖然這話說得有點酸,但還是得到了許多人的認同,不管齊四方再怎麽解釋都好,對於棋館裏的人來說,隻有表現出來的棋藝才能拿來衡量一個人,至於什麽所謂的知己,他們目前還沒有感覺到有那個必要,他們現在隻需要一路贏下去就好!


    齊四方轉過頭,道:“或許你們還是很看不起他們,但他們兩個說不準也瞧不上你們。每個人都有一座需要自己攀登的高山,而現在那兩個人已經站在了頂峰,每進一步都是在登天路。


    反觀一下,就連老夫,都還隻是在爬山。或許老夫要爬的山高一點,現在實際上也比他們所在的位置高一些,但老夫腳下是山,眼前是山,而他們腳下是大地,眼前是雲天!棋藝高低,不代表境界高低,以棋藝自傲,終究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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