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臨蹙眉,望了過來,不滿地道:“我教訓我自己兄弟,關你什麽事情?”


    “你教訓你兄弟,自然是不關我的事情。”


    希北風冷冷一笑:“但你現在教訓的不是你兄弟!你捫心自問,可有把他當做你的兄弟?強迫兄弟做不喜歡做的事情,還口口聲聲的兄弟?你可別忘記了,剛才你還罵人家不配當你兄弟,怎麽這個時候又說是兄弟了?你要的不是一個兄弟,而是一個奴隸!”


    穆臨哼道:“縱然是又如何,這是我穆家之事,與你何幹!”


    “與我何幹?”


    希北風哈哈大笑道:“那還真是抱歉了,我這人就喜歡多管閑事,不,我是閑得蛋疼,看見事情就想管!你說我多管閑事也罷,別人說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好,總之,這個事情,我管定了!”


    “憑什麽?!”穆臨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


    “我不以為我是誰,但如果你非要問我為什麽要管閑事!行,我可以給你一個理由。”


    希北風環視周圍,見到的是一道道疑惑的視線,但他卻毫不在意,像他這樣閑的蛋疼愛管閑事的人,不管在誰看來大抵都是奇怪的人,所以他早就習以為常了,這完全在他的容許範圍之內。


    冷漠可以。


    但冷嘲熱諷不可以!


    然而,這個世界終究不完美,登時就有人嘲諷道:“天大的理由,都大不過人家教訓兄弟!”


    希北風望了過去,那是一個長相清秀的青年,給人的第一觀感很不錯,唯一可惜的是微微翹起的嘴角,噙著的譏諷笑意讓人覺得很刺眼,仿佛跟他的清秀屬於兩個世界。


    “任拳!”


    白多義不滿地看著開口的人道:“你就閉上你的嘴吧,誰不知道你這個人,整天誇大其詞,恨不得天下人都是可憐人,全都需要你的照顧一樣!少在那兒自作多情了!另外,也別想借著這個噱頭,抬高你在棋館內的地位。想讓別人尊敬你,不說提高棋藝,好歹多下兩盤,而不是整天像隻蒼蠅一樣,圍在一坨屎旁邊跟別人抗議,就算是一坨屎也有尊嚴,你們不許隨便踐踏他!”


    “難道不對嗎?”任拳笑著道:“在我的眼裏,你也是需要被關懷的一坨屎,而且還是跟穆臨說的一樣,臭不可聞的一坨屎!但即便是這個樣子,我也不會容許別人隨便的踐踏你!這就是我的平等觀!若是全天下的人,都如我一般的話,那麽天下也就太平了!”


    “說得好聽!”白多義嗬嗬道:“那現在兩坨屎在打架,你是準備幫哪一坨呢?你難道不該是兩頭都不幫嗎?怎麽這個時候,反而挺身而出幫穆臨,還是說你跟他都是一類人?幫他也就是幫自己?他好了,你也就好了?說到底還是利己!”


    “胡說八道!”任拳道:“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品格!更不能質疑我的動機!無論誰身處穆臨這樣的弱勢地位,哪怕是你也一樣,哪怕是我的仇人,我都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援助之手!這就是我高尚的品格!這就是你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高潔品格!”


    “弱勢地位?”


    白多義無語地搖頭道:“沒錯,穆臨是奇葩,他屬於少數人,所以多數人就要照顧他?”


    “沒錯,有什麽問題嗎?”


    任拳道:“當然了,像你這樣的人,是完全無法理解的。雖然你的棋下得更臭,但是你家卻比人家有錢得多!你把下棋當成遊戲,而別人把下棋當成誌向。你根本不知道別人的夢想有多重要,更不會產生惺惺相惜的情感!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嗎?你知道他努力了也追不上你嗎?這就是多數人為什麽要照顧少數人的理由!因為這些少數人,這些可貴的人,值得我們去保護!”


    “所以你就攻擊我?”白多義冷笑。


    “你不攻擊他,我怎麽會攻擊你?”任拳哼道。


    “他不攻擊我,我又怎麽會攻擊他!”白多義嗬嗬道。


    “所以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高高在上,就不能對其他人寬容一點?”


    任拳感慨地道:“就是因為你們這些掌握了豐厚資源,出世就含著金鑰匙的人,常常自私自利隻顧自己,所以這個天下才會那麽不太平。遠的不說,就說之前外麵坑殺了數十萬人的事情,但凡上位者還有點良心,就幹不下去那種事情!”


    “你拿這兩件事情來對比?”白多義幾乎無語。


    “有什麽問題嗎?同樣是上位者,對於下位者的殘暴行為。”任拳眼裏盡是鄙夷:“說不定當時的決策,你家也有份!”


    “夠了!少往我身上潑髒水!”白多義冷冷道。


    “怎麽?做賊心虛?”任拳譏諷道。


    “做賊心虛?”


    忽然,一道似乎蘊含著怒火的聲音響起。


    眾人望了過去,赫然是白多義的爺爺白天南,隻見他盯著任拳道:“年輕人,嘴巴最好放幹淨一點,沒有證據的事情不要瞎說,雖然你隻是捕風捉影,但是總有人會認為你惡意構陷,到時候自己會是個什麽結果,就不用老夫跟你提醒了吧?”


    任拳臉色變了變:“白前輩,您這是在威脅我麽?”


    “你覺得老夫需要威脅你?”白天南冷笑道,眼裏盡是不屑,區區螻蟻,也敢在他眼前放肆,換在早些年的時候,話都不用多說兩句,直接讓人處理掉了!


    “老前輩自己心裏清楚,小子又不是您肚子裏的蛔蟲,怎麽可能知道得那麽清楚呢?關於城外屠殺之事小子也不想再說了,畢竟這一說起來就覺得心酸痛苦,真沒有想到自己和劊子手們居然同處一地,簡直是莫大的恥辱!”任拳咬牙切齒地道。


    白天南麵色不改,城外屠殺之事,下決定的又不是他,就算任拳在這裏指桑罵槐也無所謂,反正都罵不到他的頭上,不過是跳梁小醜,給他獻上一點兒完全不好笑的笑料罷了,倒是自家孫子太不爭氣,居然跟任拳這種人鬥嘴!對付這種顛倒黑白的小人,真要是覺得可恨的話,直接用力量讓對方閉嘴,甚至於永遠閉嘴才是首選!


    無語地瞥了一眼孫子,他就搖搖頭走開了,那邊兒館主齊四方和姚悅墨的棋局,正在緊張刺激地收尾,若不是這邊兒動靜大了點,他才懶得過來瞧兩眼,現在警告了一下,自然就可以迅速撤退。


    他走了之後,場麵氣氛仍舊一度陷入古怪之中。


    任拳吸了一口氣,仿佛在讓自己平靜下來,腦筋轉了轉,趕緊把話題重新扯迴去,關於城外坑殺數十萬人的事情自是不敢再提,而是說道:“總之,身為上位者,就該擁有一定的氣度,才能對得起自己的地位。”


    “我可是記得你說過我在你眼裏也是一坨需要關懷的屎。”


    白多義冷聲道:“怎麽,現在又一個勁地強調上位者,怕不是你腦子裏就全部都是屎吧,否則的話怎麽會看誰都像是屎一樣。”


    “住口,汙穢不堪!”


    任拳道:“我那麽說是為了配合你,可不是真把你當成絕對需要關懷的人,在你跟穆臨兩個人之間,我選擇出手幫忙,肯定是幫他而不是你!因為他是真正的少數,真正的下位者!除非趙一等趙公子這等人對付你,否則的話我是不可能幫你的。明白嗎!”


    “也就是說,你覺得一個人需不需要幫助,不是看這個人是什麽人,而是看跟這個人對著幹的人是什麽人對吧?”白多義麵上帶著譏諷的笑意。


    “沒錯!”任拳道:“這有什麽不對?鋤強扶弱,才是我輩當為!”


    “為了鋤強扶弱,就可以無視最基本的是非黑白,甚至於用如簧巧舌顛倒黑白?”


    白多義搖頭,忽然想到剛才爺爺過來說的話,不禁感慨道:“原來如此,跟你多廢這兩句話,也真是我太蠢了。”


    任拳冷笑道:“就憑你,也配談是非黑白?”


    “強者就不配談正義嗎?”


    忽然,希北風開口,搖著頭道:“你還是趕緊閉上你的嘴巴吧,棋臭不臭大家分不清楚,但這嘴巴臭不臭大家還聞得出來,要問為什麽的話,那是因為你的整顆心都臭了,由心而發的話語自然沒有一句是不臭的!”


    “小人,竟敢汙蔑於我!”


    任拳憤憤道:“你剛才不是說你有管別人家事的理由嗎?你現在倒是說出來看看,我倒要瞧瞧你這種小人,說出來的話又會不會熏死在座諸位!”


    眾人均是望向了希北風。


    “管閑事是因為閑事就發生在我眼前,有人可以假裝看不見聽不到,但我的話真是挺難辦到的。”


    自嘲地笑了笑,希北風望向任拳,神色肅冷:“別人多管閑事,一腔熱血,是想要保護這個世界。如果你覺得很傻,請閉嘴,不要冷嘲熱諷,因為人家保護的世界裏雖然不包括你,但是世界包括你。不管願意不願意,受了人家的恩惠,就不要隨便開口嘲諷,否則隻會讓人覺得你的人格卑劣!當然,或許你已經不在意了。”


    “放屁!保護這個世界?說得好聽!憑什麽你出手就是保護世界,我保護別人就是妨礙了你保護世界?自以為是也不要太過分了!”任拳怒聲道。


    “憑什麽?”


    希北風冷笑道:“憑什麽你自然知道,有些事情天知地知,還隻剩下你知道。不過你也別以為大家是傻子,別人雖然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但能猜出來你是什麽意圖的也不少。整天掛著個鋤強扶弱的名頭,去對付那些真正在伸張正義維護平等的人,你不就是看不過眼,覺得人家搶了你的風頭麽?”


    “強詞奪理,恐怕你才是這樣的心態,否則怎麽能往這方麵猜測,你問問在座諸君,哪一個的心思能有你這般陰暗!”


    任拳望著棋盤上的棋道:“果然你這個人跟你的棋一樣,臭不可聞!放你在這裏,簡直就是侮辱了四方棋館的棋友,我必定要跟館主說一說,讓他驅逐你這種欺世盜名之輩!不僅弄了別人的棋譜假裝成自己的來邀名,還把矛頭對向無辜的穆臨兄弟,企圖破壞棋館內部團結!”


    “好大一個帽子!”希北風冷笑。


    “是不是帽子,自己心裏清楚,正如你所說,有些事情,天知地知,然後就隻剩下你知道了!”


    此時開口的不是任拳,而是一開始的當事人穆臨,隻見他一臉嘲諷地接著道:“以大義為名頭幹涉他人的家事,也遮掩不了你狗拿耗子的本質,我穆家之事自有我穆家之人決斷,有何曾需要你等外人來指手畫腳!”


    趙一等附和道:“說得好!那麽無論這個外人是姓什麽,是姓韓、姓孟、姓白、姓希、還是我姓趙的,又或者是其他姓孔的、姓馬的、姓東方的、姓西門的,隻要他不姓穆,縱然看到穆家之人互相殘害,都沒有資格插手幹涉!”


    任拳哈哈笑道:“沒錯,就是我這姓任名拳的,就算口號喊得再好聽,說到底也是管他穆家不得!他穆家之事,就該由他穆家之人來決斷!”


    “穆家的事,了不起啊!剛剛你不是喊著要平等嗎?怎麽輪到穆家之人,就成了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哥要打弟,弟不得不被打了?”希北風嘲諷地道。


    任拳冷笑道:“又在強詞奪理了,父何曾讓子死,兄縱然動手,亦是為管教弟弟。這人家正在正家風教育子弟,怎麽到了你的嘴裏,就成父要子死,兄要弟亡了?我看你壓根是危言聳聽嘩寵取寵!”


    穆臨忽然哭哭啼啼道:“我不過是教育一下自家不懂事的弟弟,居然就讓人家扣上那麽大一個名頭,還要幹涉我穆家之事!我看這人非止是要嘩眾取寵,而是要置我於死地,想要趕我出四方棋館!還請在座諸君為我做主!”


    “莫哭。”


    任拳安慰道:“有我在呢,還有趙公子在呢!”


    趙一等開口道:“沒錯,有我在呢,就算我管不了他,還有咱們館主在呢!他老人家,可是最看不順眼投機取巧的人了,希北風偷取他人棋譜欺世盜名,又企圖破壞四方棋館內部團結,怕不是雲煙棋館派來的間諜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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