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聖會的奧術師們腦袋並不傻。


    娜塔在瓦格拉城偽造的廢墟沒有露出破綻,所有傭兵團隊都認為自己找到了價值連城的寶物,殊不知背後雇傭他們的基本都是一夥人。而當布萊克將這些收獲與遺跡地點的坐標擺放在一起對比後,便能看出這是一個有意為之的精密陷阱。


    潘達當然知道這些結果,他趕忙道:“聖主大人,這次不一樣…傭兵隊伍似乎找到了一個新的遺跡,然而拿走一部分東西後,他們剛出來便遭到了不明身份的法師追殺,最後隻有一個人活了下來。”


    “人呢?”


    “我帶來了,就在魔塔下麵的房間。”


    布萊克麵色已經變得嚴峻許多,他當即讓潘達帶著去了關著傭兵的房間,一進門,便看到那位傭兵正在抱著一大塊烤好的鹿肉狂吃不已。他衣衫破爛,雙手髒兮兮的,但自己卻絲毫不在乎。他不用刀叉,直接用髒手抓著啃肉,吃的滿嘴滿臉都是油光。


    這一幕讓布萊克有些皺眉——不是因為對方的邋遢,而是因為他表現出來的那種瘋癲的氣質…


    他看了一眼潘達,後者小聲道:“他好像受了刺激,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等對方吃完了肉,布萊克這才開始提問。潘達說迴答完問題後就許諾給他三倍的任務傭金——因為傭兵團已經不複存在,這筆錢等於是隻給他一個人的,所以這個叫盧迪的傭兵基本上知無不答,同時他還帶迴了一個包裹,並將裏麵的東西拿了出來。


    “這、這都是在那個迷宮一樣的廢墟裏找到的…但是、但是那裏好像已經被人搬空過一段時間了。”


    盧迪拿出來的是幾個石質零件,布萊克拿起來看了看,發現這應當一個人物雕塑手中的法杖前端。他隱約覺得眼熟,隨後眉頭倏然揚了起來:“這個雕塑是不是隻有一個胳膊?”


    “對!對!是個獨臂的怪人,他是個駝背的摸樣,手裏的法杖很奇怪,我就把它砍下來了。”


    傭兵的話語佐證了布萊克心中的判斷,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繼續詢問起了細節。後者老老實實的迴答,不過一直到營地遭遇襲擊時,他的神誌開始變得混亂起來:“我、我記不清了——我隻看到很多光芒在閃,團長在叫我們起來迎接戰鬥,結果就是一連串的爆炸,不停的爆炸,不停…”


    他說著說著表情都開始變得扭曲起來,雙手捂著頭,明顯是精神上受了不小的刺激。


    但布萊克對他的精神狀況並不關心,他語調平靜的詢問著行兇者的角度、爆炸的光芒、對方是否追蹤他等等。直到盧迪雙眼瞪大、痛苦的薅起自己的頭發時,布萊克才終於停下。


    盧迪唿哧唿哧的喘粗氣,像是溺水虛脫的人一樣靠在椅背上。


    “看來他說的是真的了。”


    布萊克現在能夠判斷,這處“新遺跡”和之前那些傭兵隊伍找到的“瓦格拉城”截然不同,首先裏麵沒有任何誤導性的書籍,能搬走的已經搬走了,其次“入口”也是他們偶然發現的,若不是隊員意外墜崖,根本不會發現這處隱秘的遺跡。而最重要的是…遺跡的入口還有被發掘後再度封上的痕跡。


    如果自己是羅迪,斷然不會在這種地方專門等著人上鉤——換句話說,這地方有很大概率是羅迪也不曾發現的遺跡。


    單純“遺跡”,並不至於布萊克下決心派人去搜尋什麽,他更感興趣的是遺跡中的東西,因為對方明顯是和瓦格拉皇城的那些高精靈不是一個路子的。


    “之前多米尼克長老曾經說過,高精靈的奧術研究上曾經出現過幾次較大分歧,一直到王國覆滅之際,這種分歧依舊沒有彌合或定論。因此奧術師之中還存在幾種派別。”


    布萊克這般說著,潘達立刻點頭應是,不過他隨後瞥了一眼旁邊的傭兵——聖主當著對方的麵說出這些密辛時,就意味著這家夥今天不可能活著走出這裏了。


    “我記得分歧主要在於對充能晶石的看法吧?”


    潘達迴答了一句。布萊克點頭:“對,雖然多數人很快接受了晶石,但很多守舊派依舊認為‘魔晶’才是正統的奧術流派。在這之後,分歧越來越重,但最後守舊派的奧術成就到了什麽地步,並沒有詳細記錄。”


    “我隻記得,多米尼克曾經提起過‘獨臂的蘇米’是守舊派最耀眼的領袖。”


    他說著指了指傭兵盧迪帶迴來的那個法杖零件:“他的魔杖頂端使用了十六塊魔晶疊加而成,這是標誌性的象征,因為其他奧術師如果這麽做,後果隻能是炸成灰燼。”


    潘達瞪大眼睛,因為他這才意識到這個零件竟然代表著法杖頂端的魔晶,如此超乎常理的事情自然會讓人印象深刻。他拿起來看了看,隨後低聲問道:“那…我們需要去探索廢墟麽?”


    “不,我們的重點是襲擊傭兵團的那些人。”


    布萊克說完擺擺手:“走吧,我們該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計劃了。”


    潘達點頭,而盧迪則問道:“那我的傭金——”


    “嘭!”


    藍色的光芒閃過,他的腦袋當場被奧術衝擊完全轟開。但血肉卻並沒有飛濺的到處都是,反而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


    屍體倒在地上時,聖主布萊克已經走出了屋子。


    ******


    “娜塔!娜塔!”


    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娜塔想睜開眼,卻發現眼皮重若千鈞,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法抬起。


    她感到身體被抬起來一點,可是除了胸腹有些知覺外,四肢好像都消失了似的。


    “能聽到我說話麽!?娜塔!醒醒!”


    能。


    娜塔試圖開口應答,結果嘴巴像是被縫了針。這種感覺讓她產生了恐慌,而隨後,眼皮終於微微睜開了些許,明亮刺眼的光芒又讓她很快閉上——但隻是這一下,麵前的人便驚喜的喊出了聲:“太好了!走!我背著她!”


    暈眩的感覺襲來,臉頰傳來的熱量和顛簸讓她意識到自己被背了起來。聞著熟悉的味道,她知道背著自己的是泰夫林諾拉。


    可是…自己這是在哪裏?


    努力迴憶了幾秒,幾個畫麵倏然湧現出來——三人小隊在遭遇襲擊後便分散逃跑,自己卻因為負傷留下了血跡,險些被敵人再度找上。可是竭力跑出三四天後,失血過多和寒冷的天氣終於讓她體能耗盡,娜塔估計自己是暈倒在了迴艾爾莎村的路上。


    想到這裏,她心中倏然一冷:這個時節倒在雪地裏,就算能活下來,四肢手指腳趾恐怕也要被嚴重凍傷,自己不知道暈過去多久,但現在看來…恐怕難逃截肢的惡果。


    諾拉顧不上和她說話,其實娜塔此刻想說都說不出話來。但泰夫林拚命奔跑的速度卻足以看出她同樣在於時間賽跑——娜塔精神有些恍惚,跑了不知多久,諾拉終於帶她迴了村子,灌下數口溫水後,娜塔終於能說話了,不過她沙啞著嗓子,開口道:“拿著我帶迴來的東西…去通知羅迪首相,快!”


    雖然這裏是溫暖的木屋內,可娜塔的手腳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但她心裏卻沒有功夫思索自己的未來,而是掛念著自己用命帶迴來的這一袋子浮雕碎片。諾拉咬著嘴唇點頭,她明顯知道娜塔這次傷的非常嚴重,因為她大腿處的皮甲已經被血液滲透,呈現出深紅色。


    看到諾拉將那個袋子握在手中,娜塔又說了句“快去”,隨後便感覺眼皮越來越沉——下一刻,她便徹底失去意識,昏迷過去。


    娜塔以為迎接自己的是死亡,不過再度睜開眼睛時,她這才確認自己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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