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浩中一把按住牛海霖的雙臂,急切道:“師父萬萬不可。”


    看著牛海霖已經有些癲狂的狀態,朗浩中趕緊繼續說道:“丹鋪在小型城池中素有威望,您去丹鋪搶藥,那就等於是和所有小型城池為敵人啊。”


    牛海霖雙目中的色澤狂跳幾下,突然就變成了一片灰敗,裏麵沒有半點生機,他突然仰天一聲悲鳴:“老天,你讓我怎麽辦,才能救清芸啊,我沒用,我沒用啊,清芸,我對不起你!“


    呆立在一邊的赫連梨若不禁摸摸鼻子,這師徒兩人討論的也太過忘我,郎浩中完全忘了是跟她一起來的,而牛海霖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郎浩中是和赫連梨若一起來的。


    他們兩人停留在自己悲傷的情緒中,完全忽略了赫連梨若的存在。


    “咳咳”赫連梨若輕聲咳嗽兩聲,試圖吸引郎浩中和牛海霖的注意,房間裏還有她赫連梨若這號人呢,別忘記好不哇。


    郎浩中及時從悲痛的情緒中緩過勁來,看著赫連梨若,他悲痛的眼神開始聚焦,他覺得腦海中靈光一閃,好像抓住了什麽。


    赫連梨若,在鬼域森林執行任務的時候,這位師妹用丹鋪丹藥再配合自己絕佳的醫術,醫治好了很多同門。


    那時候,梨若師妹就拿出了好幾顆丹鋪的四品丹藥,四品丹藥啊,可不是隨隨便便能拿出來的,師妹這麽大的能耐,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弄到四品治愈丹藥?若能得到,那師娘就還有被救的機會!


    郎浩中的眼神閃爍,在鬼域森林,眾人都已經知道,丹鋪丹藥就是對付死氣的辦法,而且赫連梨若之前還通過一些銀針,醫好過被死氣侵入的隊友,不知道她能否醫好師娘呢?


    心思如潮水般起起伏伏,赫連梨若這麽年輕,理論上來講,朗浩中不該將希望放在她身上,但是,赫連梨若創造了太多奇跡,現在已經別無它法,在朗浩中心裏,赫連梨若就是醫治他師娘的唯一希望。


    在剛才一瞬間,赫連梨若也想了很多,牛海霖為他娘子做了很多。


    當初收取綠琴草,就是因為她娘子不想讓自己在枯槁中死去,女人愛美,她想在最後時刻,都是保有最美的樣子給牛海霖。


    尋丹鋪四品丹藥也是為了延長他娘子體內生機。


    他翻閱各類典籍就是為了尋求醫治他娘子的辦法……


    人生悲涼的事無非是求而不得,比其還要悲涼的,那就是得到後再失去,永遠的失去。


    赫連梨若想起她離世的父母,那時候若有一線生機,她都願意去換取,還有在她墜崖後來又進行幻音琴試煉時,對於陌玉的感情也讓她對牛海霖此時的悲痛感同身受。


    看著兩鬢斑白的牛海霖,還有欲言又止的郎浩中,赫連梨若開口,清清涼涼的說了一句:“可以帶我去看下她嗎?”


    赫連梨若這句話,讓朗浩中激動的簡直要一蹦三尺高,隻要赫連梨若在,他師娘就有希望,他堅信。


    與之截然相反的是牛海霖,他知道赫連梨若是藥師,但並不知道赫連梨若可以對付死氣,他痛苦的搖了搖頭,想說什麽,卻再也說不下去,兩行清淚沿著臉上的紋路滾落。


    “師父,師父……”朗浩中的聲音都在顫抖,他心情非常激動,他搖晃著牛海霖的肩膀,讓他不要沉浸在悲痛中,睜開眼,希望就在眼前,“師父此次命我去帶領他們曆練,我們,我們找到了解決死氣的方法。”


    “死氣?”牛海霖條件反射般呢喃了一句,聲音裏都透著濃烈的絕望,他隻知道梁清芸體內有一種黑漆漆的東西在蠶食體內生機,此次朗浩中前往鬼域森林也是想要尋求解決黑氣的方法,可這死氣是什麽?


    牛海霖並未想到朗浩中能帶領隊伍完成曆練任務,在有人來禦劍門報信,說禦劍門隊伍在鬼域森林被丹宗伏擊的時候,牛海霖就斷了完成任務的念想,隻想著朗浩中能平安迴來就好。


    鬼域森林兇險異常,有黑氣作祟,又有丹宗伺機而動,朗浩中他們的形勢確實萬分險峻,多次均是死裏逃生,牛海霖能有此想法,再正常不過。


    朗浩中拚命搖搖頭:“不是,不是,是黑氣,是師娘體內的黑氣,我們找到解決方法了。”


    “哦……”牛海霖揉著發痛的額頭,輕聲答應一聲,迴應過後,朗浩中的話才好像剛剛傳送到他的大腦中樞。


    牛海霖的身體一繃,筆直筆直的,就像是將一個人身上塗滿了膠水又風幹之後的樣子,他嘴唇哆哆嗦嗦的:“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牛海霖使勁掐了自己的臉一下,疼,真的疼,這不是夢,有辦法,找到辦法了?他心中狂喜,但又怕高興的太早,最終結果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他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液,小心翼翼的向朗浩中求證:“你,你剛才說找到死氣解決辦法了?”


    朗浩中狠狠地點頭:“師父,是的,這黑氣又叫死氣,丹鋪丹藥就是最好的解決死氣之法。”


    剛說到這裏,牛海霖的雙肩就垮了下去,丹鋪,丹鋪的丹藥,這不又迴到剛才的起點了嗎,按照他們獲取丹藥的速度,根本就抵不過梁清芸體內死氣的蠶食速度,他又不能去丹鋪搶丹藥。


    或者……牛海霖雙眸中染上一抹狠戾之色,就算與整個小型城池為敵,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韙,就算拚上自己的命,他也得去丹鋪闖上一闖。


    赫連梨若在一邊聽著朗浩中的話,真恨不得一腳給朗浩中踢過去,平時挺老練的一個家夥,這會兒怎麽竟說廢話,這會兒,誰想知道黑氣叫什麽啊,誰又想知道丹鋪丹藥對死氣的作用啊,這些目前來講沒用的事,這會兒說個毛線啊。


    大概是受到牛海霖心情的影響,素來冷清的赫連梨若現在也忍不住暗暗翻白眼,但是她並沒有開口說話,她在等著朗浩中接下來的話。


    見到牛海霖癲狂的狀態,似乎也知道自己關鍵時刻說話沒抓住重點,朗浩中險些咬到自己舌頭,他急忙糾正自己的錯誤,一語將牛海霖驚醒:“不對啊師父,除了丹鋪,梨若師妹也能醫治黑氣。”


    這聲音幾乎都是吼了出來,如同重錘重重的敲打在牛海霖的心口,他腦海中就一個聲音在迴蕩:黑氣可以治,清芸有救了,他娘子有救了!


    他猛地抬頭,滿懷希冀的看向赫連梨若,緊接著,眼神又如同一隻受傷的小鹿,既滿心期盼又惶恐無措,讓牛海霖的嘴巴哆嗦了兩下,愣是沒問出一句話。


    赫連梨若明白那種感受,牛海霖這是懷抱希望,又怕自己空歡喜一場,如果一開始就注定是沒有希望的事情,牛海霖會比較容易接受梁清芸即將離去的事實,可若他問詢出口,他抱起了希望,梁清芸依然無法解救的時候,那對他的打擊就會加重好幾倍,甚至超出牛海霖的負荷。


    所以,赫連梨若沒等牛海霖問出聲,而是沉吟了一下,輕聲開口:“六長老帶我去看看她吧,在我見到她之前,我無法保證能醫好她,但是至少,我可以再延長她一段時日的生命。”


    “真,真的?”牛海霖滿目驚喜,激動的整個人臉上滿麵紅光,說句不好聽的,都有點像是將死之人迴光返照。


    赫連梨若平靜的點頭,就是這樣淡定自若的姿態,就讓人有種莫名的信服。


    這是希望,對於牛海霖來講,這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唯一能救梁清芸的救命稻草,無論赫連梨若到底能不能做到,他現在隻想牢牢將這個希望抓住。


    就像是溺水之人,會牢牢抓住所能碰觸到的一切,那時候的他們,將會忽略掉抓住的到底是木頭,還是帶著他們下沉的鋼鐵。


    正如此時,牛海霖對赫連梨若的相信,讓他完全忽略掉了赫連梨若的年齡、修為、閱曆等等因素,他所能看到的那一絲光亮,就是赫連梨若口中說的,至少可以再延長梁清芸一段時日的生命,為了這一絲光亮,就算赫連梨若此時讓他上天上去摘星星,他也一定會建造梯子,不斷向上攀爬。


    轉瞬就有各種情緒在牛海霖身上爆發,赫連梨若感受到最多的就是激動,那種激動和對希望的向往,讓他戰勝了心中的惶恐與膽怯。


    牛海霖雙手鄭重的抓住赫連梨若嬌柔的小手,眼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很有一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感覺。


    不再做耽擱,牛海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赫連梨若說道:“無論結果如何,拜托了。”


    赫連梨若輕聲“嗯”了一下,牛海霖便再次開口道:“請隨我來。”


    牛海霖帶著赫連梨若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帶著她在六長老館七拐八拐的走了一通後,在一片叢林處停下。


    以赫連梨若的路癡本性,自然是不知道這片叢林坐落在六長老館的哪個方位,但是此地確實在六長老館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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