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不停地吹,帶著點點哀傷,由南而北。


    紅袖添香,那棟低矮的小樓中,走出一個男人,俊郎非凡,風流倜儻。


    與往日不同的是,此時此刻,他一身便裝,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他是唐風,人們口口相傳的風流邪少,而此時,風流二字,於他來說,無疑不是莫大的諷刺。


    誠如張逸傑所說,佳人逝去,風流邪少枉風流。


    唐風用力甩甩頭,想把心裏的煩躁暫時壓下去,然而,他剛邁開腳步,有一個聲音,清脆而空靈,立時湧入他的腦海中。


    “風哥,既然你也不喜歡你家裏的生意,等我和老爸說好了,我陪著你浪跡天涯,你去哪,我就去哪!”


    “傻丫頭,就你爹的那副德性,怎麽可能同意!”


    “不準你說我老爸!”


    “好好好!不說,你是對的!”


    “風哥,不管我老爸同意不同意,我都跟定你了!我不準你再和別的女人鬼混!”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如同白蓮花一般聖潔的女人,她的笑容,在唐風的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風哥,救我……”


    想到這裏,唐風心裏一痛。


    這是她最後的聲音,而他,當時在和別人喝酒。


    當時,他幾乎翻遍了整個婺城,可始終找不著她。


    直到天亮,他才得知,她死在一家酒店的大床上。


    “靈兒……”唐風拿著一張照片,俯下頭去,在照片上,輕輕一吻。


    “靈兒,你等我,很快了!我很快就會抓住害你的真兇,為你討個公道,你放心,我不會亂來,更不會讓你失望的,我還是我!永遠都是我!聽說藍衣的酒不錯,等把這事完了,我每天去他那裏討幾壺酒,天天去陪著你!這樣你就不用害怕,不會孤單了!”


    唐風的神色溫柔起來,看著照片上,那個在他懷中,楚楚動人的女人,他露出了一絲笑意。


    “紅顏殤,從此花下無風流!”唐風小心翼翼,把照片放進兜裏,他望著前方,終於,他邁開了腳步,堅定而有力地,大步而去。


    風繼續吹,他的身影,在灼烈的陽光下,漸漸挺拔。


    唐風來到百花街口,不遠處,有一個停車場,那裏,有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如同一匹將要狂奔的野馬,在等著他。


    車頭,正指著北方。


    唐風打開車門,他的手,握緊方向盤,油門一動,霎時間,原本靜如處子的勞斯萊斯,如同猛虎出閘,化成一陣風,往北而去。


    ……


    合群路,寬而直,來東往西,橫穿於南北之間。


    這條路,是南北區的分界線,合群路以南,是市中心,高樓大廈,別墅林立,住的,大多是本地人和有錢人。而以北,卻是工業區,魚龍混雜,烏煙瘴氣,住的,大多是外來務工人員。還有一部分,是小偷小摸。


    一條路,把兩片區域分隔開來,如同,兩個世界。由南往北,如同,從過去到未來。


    合群路街邊,有一家賓館,名曰:鴻運賓館。


    此時此刻,賓館內,櫃台前,有一個女人,托著下巴,半醒半睡,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直到,一聲輕微的響動,傳入她的耳朵。


    這是門開的聲音。


    她能感覺到,有風,吹進來。


    她驀然睜開眼睛,一下驚醒。


    卻在下一刻,她的臉上,露出驚愕之色,不敢置信。


    因為,門口,站著一個青年,俊郎非凡,風流倜儻,他在看著她,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懷念,一絲悵然之色。


    “風……風哥!”她不斷地揉著眼睛,直到最後,她才確定,她沒有看錯。


    是他!真的是他!自從那個人走了之後,他第一次來到這裏。


    到現在,已經半年多了,她不曾聽聞過他的任何消息。


    沒想到,今天,他來了!


    她走出櫃台,神色有些恍惚,漸漸地,隨著她越來越靠近他,他開始驚喜起來,驚喜之中,帶著點點複雜。


    終於,她來到他麵前,她輕咬著下唇,兩行眼淚,滑落而下。


    “唐風……唐風哥,你終於來了!嗚嗚嗚!”她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裏。


    “詩雅!不哭!”唐風歎了一聲,輕拍著她的後背。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說什麽好,這個丫頭,半年不見,像是長大了。


    她是楚靈的妹妹,楚詩雅。


    她是楚雄的養女,與楚靈雖不是親姐妹,但感情一直很好。


    讓唐風疑惑的是,她不是在北方讀大學嗎?很少迴來,之前,唐風也隻見過她幾次而已。


    難道,因為是暑假,還是別的?


    唐風若有所思,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來。


    “小靈姐要是知道了,她一定會很高興,你終於來了,終於來看她了!”


    楚詩雅從唐風懷裏鑽出來,臉色微紅,嘀咕道,“他比以前更帥了!小靈姐的眼光真好!”


    “他在嗎?”唐風問道。


    “額!”楚詩雅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唐風所說的他,除了楚雄,還能有誰?


    “在的!”楚詩雅點頭,黯然道,“自從小靈姐走了之後,叔叔像是變了一個人,他……他……”


    “我知道了!”唐風目光一凝,“這麽說,前幾天晚上,海天酒店的和諧大道上,去救張逸傑他們幾個人的時候,你也在?”


    “我……我……”楚詩雅低著頭,說不出話來。


    “你什麽你,當時我也在場!”唐風虎目一瞪。


    “長大了,有出息了!”唐風心痛如刀攪,“會玩槍了,一槍一個,對付的那些人還是蘭花草的!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家的,不好好的上大學,迴來參和什麽?”


    “我……我怕叔叔出事情!他……他像是瘋了,一會兒去街邊給別人算命,一會兒就在亭子中一直泡茶,泡了一壺又一壺,一直在念叨要給小靈姐報仇!”


    詩雅抬起頭來,她迎著唐風的目光,“他……他還用小靈姐的茶葉招過幾個人,你那天也在和諧大道的話,你應該知道了,是張逸傑和吳誌遠,昨天早上,餘多多還來過,不知道他們在商量什麽,最後,吳誌遠也來了……”


    “我知道!”唐風沉聲說道。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吳誌遠和楚雄有所來往,因為,葉小雯就是吳誌遠安排在鴻運賓館的。


    他甚至知道,在這裏,吳誌遠和張逸傑產生過衝突,直接在葉小雯的房間裏打起來,直到楚雄出麵製止,才平息幹戈。


    這些,自然是葉小雯告訴他的。


    知道這些後,他才讓葉小雯電話約柳夢然出來,目的,自然是吳誌遠。


    然而,對於楚雄,他不願去想,不願深想,他怕,怕某一天,他像對付他父親唐萬裏一樣,對付楚雄。


    當時,吳誌遠在他房裏,說唐萬裏坐牢,與他有關。


    當時,唐風暴怒而起,毫無疑問,吳誌遠已經觸到他心裏那根弦,戳中了他的心事。


    他一直在逃避著,因為,他一直在自責中度過,他不知道如何麵對那個逝去的可人兒。


    直到張逸傑今天前來,直接說明,那晚,救走他的,就是楚雄。


    唐風當時說是太快了,他看不清,其實,他當時就已經想到,那個人,就是楚雄,他曾經的準嶽父大人。


    所以,他來了,他不得不來,他避無可避!


    更重要的是,他想她了!他要來看看她!


    “我去看看靈兒!”過了許久,唐風開口,聲音沙啞而無力。


    “可是……可是……”楚詩雅遲疑道,然而,當她迴神過來時,唐風已經往後門走去。


    後門,是一個花園,小橋流水,楊柳依依。


    唐風走進花園裏,他腳步變得慢了起來,每走一步,他仿若走了一百年。


    這裏,承載著他太多的記憶了!


    這花園,一草一木,都是他和楚靈一起培植起來的,親手栽種,施肥,澆水,修剪……


    這裏,傾注了他和楚靈很多的汗水,也承載了他們太多的歡笑。


    唐風漸漸失神。


    這裏,仿若什麽都沒變。


    還是那排柳,那池塘,那座亭,還有那方方正正的石板路。


    這裏,又仿若都變了,這裏,沒有她。


    唐風抬頭來,遙望著那座亭子。


    他仿若看到,有一個女人,空靈而出塵,淡雅而高潔,巧笑嫣然,在亭子中,為他泡茶。


    他是在一個酒會中認識她的,喝了她的茶之後,他不再喝酒。


    除了,她出事的那天晚上,他為了工作,不得不應酬。


    就那麽一次,她卻橫遭不測。


    “靈兒!”唐風踏著方方正正的石板,在那排柳樹下,頓住腳步。


    她曾說過,她喜歡這石板方方正正的,她也希望,他做人,也是堂堂正正的。


    “小靈姐,這是你男人呢!很多人說他都是花花公子子,他其實還一直惦記著你呢!隻有你一個人!”楚詩雅跟在後麵,悄然無聲息,此時此刻,她不願打擾他。


    “誰幹的!”恰在這時,唐風的臉色突變,他的目光,陰沉無比,落在池塘中,那裏,空空如也!


    “那株青蓮呢?去哪裏了?”唐風怒吼,眼睛赤紅。


    “昨天……昨天早上,被吳誌遠打斷的!”詩雅吞吞吐吐地說道,“他說……他說……”


    “他說什麽?”唐風沉聲問道。


    “他說,與其過得生不如死,當別人的寄托品,還不如早死早好!”


    “吳誌遠!很好,你很好!”唐風咬牙切齒,“你敢傷害靈兒,你給老子等著!”


    “叔叔……自那以後,把自己關在房裏,沒出來過!”詩雅擔憂說道。


    “嗯!”唐風微微點頭,過了許久,心情才平複下來,他向前走去。


    那裏,有一棟三層小樓,那是她的家,楚靈的家,也曾經是,他的家。


    “靈兒,我來看你了!”


    唐風深吸一口氣,推開房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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