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了一個月,這一個月發生了什麽,我並沒有去留意,我隻知道生活還在繼續著無聊的節奏,而我依然把寫作當成最主要的“事業”。隨著故事的進行,線索難免有些混亂,一遇到這種狀況,我就會休息幾天,等找迴靈感時再執筆寫作。

    我原以為這個學期會以這樣的節奏悄然流逝,然而,身邊又發生了一件很有戲劇性的事——而且這一次是個不折不扣的悲劇——趙偉豪在黑道風光無限的父親趙誌宏被人殺害。宿舍的每一個人都為之大大震驚,有誰能想到我們的老大身上居然會發上這樣的悲劇。

    趙偉豪的反應可想而知,得知消息後他離開了學校一星期之久。這段時間我們都在談論著此事,也非常關心他的心情。五個人都嚐試給他打電話安慰一番,但聽到的都是關機的提示音。一周後,等他再次出現在我們宿舍時,已經是另一個人——一個我們很陌生的人。之前那個風光無限、熱情開朗、時而可愛時而囂張的校園大佬已經從我們身邊消失,迴來的是一個整日少言寡語、目光呆滯的軀殼。他的精神好像完全被痛苦所侵蝕,被失去父親的悲傷壓垮。隻要我們不和他說話,他決不會主動和我們交流。他每天都把自己封閉在宿舍裏,除了吃飯和方便,幾乎都不會離開自己的床,即使連課堂上也很少能看到他的身影。我們都很擔心他的情緒,因為這樣下去一個人早晚會徹底崩潰。我們都想盡辦法試著讓他開心一點,但所有的嚐試和努力全都無濟於事,有時我們跟他們說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換不來。當然沒有人會計較這些,誰都能理解如此年輕失去父親是多麽痛苦的事。

    令我倍感憤慨的是,曾經和趙偉豪稱兄道弟的莫忠義,以及他那些小弟們,自從發生了這件事後,全都像從學校蒸發了一般。他們以前整天圍在趙偉豪身旁,對他簡直惟命是從,好像比自己的親爹還尊重。而現在,趙偉豪出了這樣的事,我們居然沒有看到其中一個人過來安慰過他。我早就看莫忠義這個尖嘴猴腮的小子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在證明判斷完全正確。我還能說什麽呢,隻能感歎這個世道實在太可悲了,人心是如此難測,哪怕是整天稱兄道弟的人,也可能成為未來背叛自己的人。我猜也許這也是趙偉豪這般消沉的一個原因。不過我可以很有把握的說,他一定能在幾位室友身上找到一些安慰,因為無論發生了什麽,他永遠是我們心中的“豪哥”。

    受到趙偉豪的影響,我這些天的心情也一直非常沉重,根本沒有什麽情緒繼續“創作”。這天傍晚,宿舍隻有我和趙偉豪,百般無聊的情況下,我又想到了上網。為了讓豪哥高興一點,我又一次嚐試著把他拉到網吧。本來沒報什麽希望,因為我深知趙偉豪現在已經沒興趣參加任何娛樂活動,隻想把自己封閉起來。然而,他這一次居然同意了,這令我著實有些驚喜和興奮,終於看到了一點他從痛苦中走出來的跡象。

    我們在網吧玩了一個多小時,期間說了幾句話。趙偉豪的話語都很簡練,能用兩個字表達的意思絕不會用三個字,但這已經是一個很大的進步。隻要豪哥能開口說話,我們全宿舍都會為之興奮。

    走出網吧時,我的心情又一次沉重起來,沉重中還帶著驚慌失措。網吧前方的那片曠地上,聚集了一大群人,正目光一致的向我們看來。其中我能認出的,是站在最前麵的兩個人——一個是趙偉豪曾經的死對頭包劍鋒,另一個是他曾經的死黨莫忠義。我猜一定是我們去網吧的時候,就被這些人盯上了。看著那兩個一臉奸笑的家夥,我不禁懷疑莫忠義現在怎麽會和包劍鋒混在一起,足見他真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不要說我,恐怕連趙偉豪也沒看穿他虛偽的假麵具。

    一看到我們的身影,包劍鋒便率領著手下“大軍”向我們走來。那陣勢的確讓我有些雙腿發軟,真希望這時崔巍能出現在我們身邊,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比他更能給人安全感。

    “哎呦,這不是豪哥嘛,這些天怎麽一直見不著你啊。”包劍鋒得意地吸了一大口煙。

    “可能是豪哥受打擊太大了吧。”莫忠義在他身後陰險的笑著。

    “你真他媽是個小人!”連我都忍不住罵了他一句,但趙偉豪反倒非常平靜。

    “這他媽沒你說話的份,再廢話連你也一起收拾。”莫忠義指著我大嚷。

    “你以前不是很牛b嘛,”包劍鋒把剩下的半支煙彈到趙偉豪身上,“現在這是怎麽了,你老子一死對你打擊很大是吧。”

    趙偉豪仍然麵無表情,隻是拍了拍衣服上的煙灰。

    “想不到你還有今天吧。”莫忠義走到趙偉豪身前,嘴巴幾乎貼到他耳邊說道,“知道你以前為什麽那麽牛b嗎,那是因為你有個牛b的老子。現在他已經被幹掉了,你也再也沒什麽資本。你以為我真的把你當兄弟嗎?不!其實我一直看你很不爽,我上初中時就開始跟你一起混,但是你越來越讓我失望,我也越來越對你沒有感情。我一直活在你的陰影裏,甚至連喜歡的女人也要先讓給你玩,其他方麵更不用說。我早就受夠你了,現在終於可以把這些話說出來,因為你已經不再是什麽‘豪哥’,而是一個純粹的垃圾。還有,你以為魏卓良還會罩著你嗎,其實他也是看著你老子的麵子,要不然他理都不會理你。接受現實吧,你已經過氣了趙偉豪,你隻是一個和純粹的、和你老子一樣的人渣!”

    “好!說的好!”包劍鋒在一旁得意地鼓起掌。

    趙偉豪深吸一口氣,猛地在莫忠義臉上吐了口唾沫。

    莫忠義掄起一拳打中趙偉豪的腹部,趙偉豪隨即痛苦的跪在地上。

    “你少他媽跟老子裝b。”莫忠義擦去臉上的唾沫,“你已經不是以前的趙偉豪了,麵對現實吧。”

    “狗,忘恩負義的狗!”趙偉豪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

    “是嘛。”莫忠義拖著趙偉豪的下巴,“隨便你怎麽說吧,雜種。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連我都可憐你,這就是傳說中那個tjgc職業技術學院的老大嗎?”

    “還記得以前嗎,趙偉豪。”包劍鋒麵露忘形地陰笑,“你處處壓著我,現在終於到了我發泄的時候了。”

    “但是他現在就是一堆垃圾。”莫忠義拍了拍包劍鋒的胸脯。

    “嗬嗬,連垃圾都不如。”包劍鋒指著趙偉豪說,“還有,你給我聽著,別以為我這次收拾完你就沒事了,我以後見你一次就會打你一次,直到我覺得我們已經扯平了為止。如果你受不了的話,我勸你還是早點滾出這個學校。”

    之後,包劍鋒轉身大吼了一聲:“還他媽愣著幹什麽,都給我上!”

    話音未落,趙偉豪立即被淹沒在了人群之中……

    我本可以拔腿逃跑,這樣沒人會注意我,因為他們的矛頭是指向趙偉豪,而我隻屬於一個小角色。以我膽小怕事的性格,肯定要做出逃跑的選擇。可是剛邁出一步,突然感覺兩腳足有千斤重。我在心中不斷的問自己,如果我跑了還叫男人嗎?我以後又有什麽資格麵對豪哥呢?做了一個深唿吸後,我衝入了人群,向莫忠義的頭上狠狠地揮出一拳……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可想而知,我蜷縮在地麵上,雙手緊緊抱頭,一群人圍著我拳打腳踢。我腦袋一片空白,連痛覺似乎也變得麻木,已經無暇顧及身上被踢了多少腳,能做的隻有盡量護住頭。幾分鍾後,那種我一生也不想去迴憶的感覺終於停止了,我仍然不敢拿開抱頭的雙手,直到一點餘光從我的肘間瞥見那群人已經完全走出我的視線時,我才強忍住一身難耐的酸痛,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趙偉豪也和我同時站了起來,從吃力的動作來看,他傷的一定比我嚴重,畢竟他才是那夥人的重點“照顧”對象。

    “你沒事吧,豪哥。”我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麵前。

    “沒事。”趙偉豪搖了搖頭,“其實你完全可以跑的,他們是對付我的。”

    “別說了。”我用堅定的目光看著他,“如果我就這麽跑了,那還叫男人嗎?不就是挨頓打嗎,這都無所謂。”

    “好,真是爺們。”

    “那當然,必須是爺們。”

    趙偉豪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在我的胸口上用力打了一拳。自從他父親被害以後,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當我們兩個互相攙扶著走進宿舍時,宿舍裏頓時一片嘩然,四位室友全都圍在我們身邊,每個人驚訝的表情都好像是見到了外星生物。

    “你們——這是怎麽了!”展羽豐大張著嘴從頭到腳地打量我們。

    “就是啊——這怎麽迴事兒?”崔巍的眼睛幾乎貼到了我的身上。

    “你們——挨打了?”

    “誰幹的。”

    孟繁星和楊偉也相繼問道。

    趙偉豪無奈地聳了聳肩,沒有迴答任何一個問題,隻是忍著一身傷痛爬上了自己的床鋪。

    他已經受到了足夠多的打擊,不願說話也很正常,而我當然要把剛才發生的故事講出來。這可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遭人群毆,雖然是為了與豪哥同甘共苦,但心情難免會十分鬱悶。我可不想被人打掉了牙還往肚子裏咽,把這次非常不爽的經曆跟他家講述一下多少也能找到些安慰。

    聽完我們被毆的前後經過,幾位室友都非常氣氛,可謂暴跳如雷,紛紛把莫忠義和包劍鋒狂罵一通。

    “媽的,真他媽小人。那兩個小子那個宿舍的,我非收拾收拾他們不可。”崔巍大聲叫嚷著,準備替我們複仇。

    “算了,你們誰也別摻進來。”躺在床上的趙偉豪終於打破了自己沉默。

    “你說什麽?”

    “我說你不用摻進來。”

    “為什麽?”崔巍跳到了趙偉豪的床邊,“難道你就不生氣!特別是莫忠義,他算是個什麽東西,這種卑鄙小人還不該打嗎?”

    “我知道你也是好意,但你真的沒必要摻進來,就當我是罪有應得吧。”趙偉豪的語調十分平緩。

    “得了吧,就算你能忍我也看不慣。我非收拾他們不可。”崔巍拔腿向門外走,“我就不信打聽不出來那兩個狗b住哪個宿舍。”

    “崔巍!”趙偉豪大吼道,“我知道你看不慣,但是我希望你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這事跟你沒關係,我不想因為我再給你們惹什麽麻煩。”

    “惹麻煩又怎麽樣,總不能就這麽忍著吧。”

    “你就聽我一迴可以吧!”趙偉豪大嚷一聲,怒色滿麵。

    “行——跟我沒關係。”崔巍無奈地攤開雙臂,氣惱地躺迴自己的床。

    我無從知道趙偉豪心裏都想了些什麽,總之我幾乎一夜都沒有睡著,一方麵是受到身體上陣陣傷痛的困擾,更主要的還是心中的憤憤不平。我真想把那兩個小子千刀萬剮,特別是莫忠義這個小人。如趙偉豪所說,我當時完全可以選擇逃跑,但事實上我做出了完全相反的選擇,進而導致我也落到了“傷痕累累”的境地。不過我並不感到後悔,我相信任何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都應該這麽選擇。

    第二天醒來,我們驚訝地發現,宿舍裏不見了趙偉豪的身影。給他打電話,聽到的卻是關機的提示音。此事很快在宿舍內炸開了鍋,我們幾個紛紛展開了對趙偉豪的搜尋行動,無奈全都一無所獲。

    直到下午兩點鍾,趙偉豪再次出現在宿舍時,我們幾個的心情才放鬆下來。坦白講我們都很擔心他因為過於悲痛自尋短見,能看到他安然無恙著實鬆了一口氣。然而,見他平安而歸的喜悅很快又被他帶迴的一個“壞”消息熄滅。經他訴說我們得知了他失蹤一上午的緣由,原來他一早起來便趕到了南校,去那裏辦理了退學手續——這意味著現在他已經完全和這個學校脫離了關係。

    看著他表情平靜地收拾著東西,我們幾個的心情反而很沉重。幾個月的相處,我們已經建立起了兄弟一樣的感情,可是其中一位兄弟,卻帶著濃濃的悲劇色彩,早早的選擇了離開校園。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豪哥。”我盯著正在往包裏塞東西的趙偉豪。

    “管他呢,反正我已經不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了。”趙偉豪的臉上顯露出了這些天少見的輕鬆。

    “說實話我真不希望你走。”展羽豐歎了口氣。

    “我也不願意這樣,但我已經不屬於這裏。”趙偉豪意味深長地說。

    “我們會想你的,豪哥。”崔巍知道趙偉豪的決定已經不可改變。

    “我更會想你們的。”趙偉豪背起包,“什麽也別說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你們。這個學校的所有人裏,隻有你們在我父親死後仍然把把我當兄弟一樣看待。都高興點吧,這又不是什麽生離死別,再過一段時間我肯定迴來看你們的。”

    我們誰也沒有過多的勸說,因為我們都知道現在誰也無法改變他的主意。

    他同我們依次道別,意味深長地向門外走去……

    我們幾個把他送到了校門外。他邁上公交車的一刹那,大家的心情格外沉重……

    當天傍晚,宿舍的氣氛還是非常沉悶,和豪哥在一起的趣味經曆一遍又一遍的浮現在我們眼前,但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打破一下這種氣氛。也許是心情沉重的緣故,我又一次選擇了去網吧打發時間,隻是這一次陪在我身邊的變成了崔巍。昨天的遭遇讓我渾身上下掛了不少彩,但我還不至於到行動不便的程度。

    從網吧走出時,我差點昏了過去,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一群人,不同的僅僅是這次少了莫忠義……

    “我就知道能在這堵到你們。”包劍鋒在展羽豐麵前踱著腳步,“隻要你們還在這個學校,我想找到你們就輕而易舉。”

    “你們想怎麽樣。”崔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說呢。”包劍鋒陰險地笑著,“昨天是趙偉豪,今天該輪到你了。你不會忘了吧,當初我想搶你女朋友的時候可是丟足了麵子,現在也該找迴點自尊了。你不是很能打嗎,今天我想再見識見識,沒了趙偉豪給你壓陣,你還有多能打。”

    “哦,願意奉陪。”崔巍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

    “知道嗎,你就是這個。”我朝包劍鋒豎起中指。

    “你小子他媽老實點。”包劍鋒不屑地看著我,“昨天就有你,今天又是,說實話連我都可憐你了,自認倒黴吧小子。”

    “其實倒黴的會是你們,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崔巍自信的雙手掐腰。

    “你有把握嗎?”我趴在崔巍耳邊說道,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

    “誰知道呢,聽天由命吧。”崔巍撇了撇嘴。

    “別愣著了,都上吧,收拾他們。”包劍鋒得意地笑著。

    一聲令下,昨晚那一幕又一次上演了……

    我還是象昨晚一樣緊緊抱著頭,蜷縮在地上。有所不同的是,踢在我後背上的腳好像越來越少,直至已經完全停止時,我仍然想不通這是什麽緣故,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難道崔巍果真一個人就把他們擺平了?我心中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行了,沒事了。”

    直到聽到了這非常熟悉的聲音,我才有力氣站起來。用餘光一掃,他正是我崇拜得五體投地的崔大俠。

    “起來吧,沒事了。”

    崔巍拽著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起來。

    “你——你——”看著眼前一片“屍橫遍野”的景象,我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都搞定了,咱們走吧。”崔巍擦去嘴角的一絲血跡。

    “你沒事吧!”我急忙問道。

    “沒事,隻是嘴裏麵出了點血。”

    “我還以為你連一根頭發都不會傷到呢。”

    “那怎麽可能,你不會真以為武打片裏的都是真的吧。我再怎麽說也不是蜘蛛俠啊,能對付怎麽多已經是我的最好記錄了。”崔巍昂首挺胸地說。

    就在這時,包劍鋒爬了起來,從腰間抽出一把刀,向崔巍身後刺來。

    我正要讓他小心,但崔巍的身後好像長了眼睛。未等我喊出口,他轉身一記飛腳正中包劍鋒胸口,緊接著又順勢迴旋一腳踢中包劍鋒持刀那隻手的手腕,隻見那把刀倏然筆直的飛向空中。

    包劍鋒後退幾步方才站穩腳跟,與此同時那把刀也下落到了和崔巍胸口平齊的高度。崔巍用了一個足球比賽中淩空射門的動作,抬腳舒展而又準確的踢中刀柄。那把刀飛向何方,我根本無法看清,隻能看到包劍鋒臉上瞬間出現了一道鮮紅的傷口。我不能自已的發出陣陣狂叫,因為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我徹底瘋狂了,而包劍鋒徹底崩潰了。我和崔巍揚長而去時,他仍然呆滯的佇立在原地,難以置信地摸著臉上的傷口。

    毋庸置疑,這又是一次難忘的經曆。崔巍的功夫到底有多神奇?這次經曆已經給了我最直觀的答案。我覺得自己簡直生活在夢裏,無聊校園的神奇室友總能給我夢一般的驚喜。雖然趙偉豪告別了校園生活,但我相信我的生活還會繼續精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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