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後的這個假期其實也夠漫長,漫長得我玩了幾天就不知道接下來該些幹什麽。每天相當一部分時間我還是在頭腦裏構思我的故事,我希望能寫出遠遠突破那部失敗處子作的東西。現在一看我那部作品也確實挺垃圾,任何一方麵都不夠吸引人,情節幾乎比學前小朋友看的動畫片還簡單。不過初次的失敗嚐試對我也不全是消極影響,我意識到在通俗文學的道路上,我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

    對待作品我一直都非常低調,甚至把它看成像日記一樣的隱私,決不會輕易讓別人過目。理由是我已經夠脆弱了,不想在身邊再聽到批評的聲音。我周圍的人隻有兩個看過我的處子作,那就是肖長河和我另外一個朋友魏勃。他們看完我的作品後都給出了一些很中肯的建議,當然主要意思還是:“繼續努力吧,這部作品確實有點垃圾”。

    魏勃的處境比我要好很多,他沒像我這樣又複讀了一年,因此現在正在讀大一。他高考考了505分,由於僅比二本分數線高出幾分,於是報誌願時隻能不怎麽情願地選了我們內蒙古區內的一個很沒名氣的大學。我那時還想盡辦法勸他陪我補一年,可他每次都說:“補習!你瘋了吧!你他媽還嫌高三那日子不夠折磨人啊!”仔細想想他說的也對,那種日子還不夠折磨人嗎?我居然花著幾千塊錢心甘情願地再被折磨一年。坦白地說收獲固然是有,但是的確也浪費了一年的寶貴時間,不突破高中這個階段,我永遠不可能進一步成熟。補得越多對我們這些可憐的高中生的摧殘也就越大,經受一年複讀生活後我深有體會,說實話我真他媽羨慕那些補上好幾年的人。

    魏勃和我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學,每天連迴家都是在一起,互相之間幾乎無話不說。順利考上一中後,我們盡管沒有分在一個班,但一直都保持著初中時的友誼。期間也發生過一些矛盾,甚至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說過話,最終我們的友誼還是抵擋住了考驗。

    一天上午,魏勃給我發了條短信,告訴我他已經坐上火車。我心中一陣興奮,總算把這位夥計給盼迴來了。像我這種朋友極少的人,能找到一個和我談到一起玩到一起的人實屬不易。迴短信時我還不忘“忽悠”他幾句,說我一定會去火車站接他,我知道這小子最大的特點就是禁不住“忽悠”。其實以前我已經“忽悠”了他多少次,結果這次他還是相信了。據他自己所說他從出站口走出來就左顧右盼尋找我的身影,但除了他爸媽沒看到任何人和他招手。迴到家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發短信把我一頓臭罵。

    他到家後的第二天上午,我們一起洗了個澡。據說我們去的這家洗浴中心可以提供一些特別“服務”。不過我們兩個膽小的小男生還是擋住了誘惑。

    下午,他又把我叫出來打台球。我起初有些輕敵,因為我記憶中這小子高中時的台球水平相當遜。沒想到這次他一上來就給我來了個下馬威,居然一杆把我給收了。我沒來得及擊球,他已經將八號球打入袋中,讓我隻剩下了目瞪口呆的份。

    “我cao!一點麵子不給我留啊。”我悻悻地看著他。

    “誰讓你又把我誆了。”魏勃得意洋洋地笑起來。

    “我一直這樣你還不知道嗎。再說我知道你爸你媽肯定去接你,我去湊什麽熱鬧啊。”我俯下身,準備第二局開球。

    “要說你小子真不講究。”

    “哎呦,無所謂。這都是小事,我這人絕對講究,這麽長時間你還沒發現嗎?”一聲開杆的脆響後,我看了看球,一個也沒有進,心想這一杆又兇多吉少了。

    “你呀,馬馬虎虎吧。”魏勃從椅子上站起身,手握球杆走到台邊。

    “半年不見怎麽樣?。”我問

    “還那樣唄,沒啥變化。”

    “搞著對象沒有。”這是我最好奇的一個問題。

    “那肯定沒有啊。”魏勃的眼神好像是在說,我這是明知故問。

    “還是處男嗎?”

    “廢話!你說呢。”魏勃瞪了我一眼。

    “意思就是還是唄。”

    “那必須的。你呢?”

    “我?”我指著自己的鼻子,“百分之百純中純。”

    我們兩個其實平常發短信打電話的時候也會討論這些話題,好像不說些這方麵的話題氣氛總是不夠輕鬆,而且少了些什麽。

    短短的幾句話工夫,魏勃已經連打進四個球,第五球明顯是在讓著我,玩了一杆高難度的拉杆,結果球偏出袋口。

    “你小子長進不小啊!”我無奈地撇了撇嘴。

    “我們那邊袋口小,所以迴來感覺特順手。”魏勃傻笑著。

    “看來你在那邊也沒少打呀。”

    “其實也沒怎麽打,別的地方都按小時收費,哪像咱們這兒,按杆收費,而且一杆才五毛錢。”

    “就是,打一下午也花不了多少錢。”

    “我這一迴來特有感覺,你肯定不行。”魏勃故意用鄙夷的語調說。

    “別得意,等大爺我找找感覺,非虐死你不可。”

    “那必須等你找感覺。”他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

    “對了,你在大學過得咋樣。”

    “就那樣唄。”“具體點兒。”

    “大學嘛,跟高中比確實輕鬆了很多,但是如果在大學不確定目標,那你的大學生活絕對會非常非常無聊。大學裏我隻在我身邊發現了三種人,一種是成天學習,一種是成天上網,還有一種就是成天跟對象纏在一起。”

    “那你屬於哪種。”

    “介於前兩者之間吧,還是上網多一點。總之我是屬於那種迷茫型。”

    “那就找個對象吧,你跟‘欣欣’怎麽樣了。”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早沒戲了。”

    “為啥呢。”

    “她對我沒感覺,隻是不好意思跟我直說。我看出來她對我沒感覺,所以也沒太去勉強她,於是這事兒就一點一點淡化了。”

    “哎呀,真是遺憾啊。”

    我們談到的這個女生跟魏勃是一個係的,比他高一屆,魏勃告訴我她的名字後,我便開始稱之為“欣欣”(給漂亮女生起各種各樣的代號一直是我的一貫作風,我和魏勃在談論女生的時候幾乎從來不用她們的名字)。魏勃看到欣欣的第一眼就被迷得不能自拔,當時他們學校正在舉辦五十年校慶,後來在各種各樣的活動中,這小子陰差陽錯地結識了這位與他同係但是高一屆的靚女。據魏勃所說,這個女生無論相貌還是身材都無可挑剔,是他上這麽多年學見過的最靚的女生。他那一番天花亂墜的描述,弄得我都迫不及待地想一睹此女的芳容。據魏勃介紹,後來在舍友們的慫恿下,他開始對欣欣展開了追求行動,但是沒過多久便放棄了。簡單的說,他放棄的原因就跟我一直沒有勇氣追雪妹是一個道理。

    我們打了一小時,期間我一杆都沒贏,到最後我終於忍無可忍。

    “去他媽的,不打了!”我氣得差點扔掉球杆。

    “哎呀,火氣不小啊。”魏勃一幅幸災樂禍的樣子。

    “不行,等我好好練練,非虐死你不可。走!”

    我掏出錢準備付賬,不料剛伸出手,魏勃倏然衝到我前麵,搶先把錢塞到老板手中。按道理應該是誰輸誰付錢,不過我也不至於有多麽感動。經過這麽對年的友誼,我們早已把這類事情看得很淡了。

    走出台球廳沒幾步,我的雙眼立刻被前方一位時尚靚女的身影牢牢吸引。我使勁擠了下眼睛,以判斷自己沒有看錯。一陣心跳加速之後,我終於相信了自己的眼睛——迎麵走來的正是高中時把我迷得死去活來的雪妹。雪妹身旁還有一個漂亮女孩,但我根本就沒去仔細看她,仿佛她和周圍的所有行人都成了黑白色的陪襯,隻有雪妹的身影才是色彩斑斕的。眼看著她已經離我幾米之距,我腦袋裏一邊空白,隻覺得應該和她打招唿,於是就像條件放射一樣叫出了她的名字。

    “嗨,芮雪。”

    “嗨,”她停了下來,猶豫了幾秒鍾,“你是張庸對吧。”

    “對。很榮幸你還記得我。”

    “別這麽說,老同學嘛。”

    “聽說你在中國傳媒大學對吧。”我急忙尋找話題,因為我知道如果不這樣我們的談話肯定會在草草收場。

    “恩,你呢。”

    “別提了,又補了一年。”

    “哦。——那一定有收獲吧。”

    “馬馬虎虎,反正不出意外應該比上次考得好。”

    “相信你這次一定能考個理想的成績。”

    “謝謝。”我幾乎快興奮得昏過去,“說實話我真向往你們學校。”

    “我在去那兒之前也很向往。”

    “那兒一定美女如雲是吧。”

    “我就知道你們這幫男生最關心這個。”雪妹莞爾一笑。

    “有機會我一定去那兒玩玩,到時還要麻煩你當向導呢。”

    “好啊。”

    “記得高中時我們還坐過前後桌呢。”我眼珠飛快地轉著,終於又想出一個話題。

    “嗯,對。”

    “在我印象裏我好像沒怎麽跟你說過話。”

    “我記得也是。一年不見你好像開朗了許多。”

    “那倒是,”我傻笑著,“我以前一跟女生說話就緊張,更不別說是跟你這樣的美女了。”

    “嗬嗬,其實沒那必要,女生又不會吃了你。”

    “是啊,那時候真是太幼稚了。”我心跳陡然加快,因為我打算問她的電話號碼。長出一口氣後,我終於鼓起勇氣問道:“老同學難得見麵,不介意留一下電話號碼吧。”

    “你也太客氣了,當然不介意。”

    “我把手機號告訴你,然後你把qq號發給我怎麽樣。”

    “好吧。”

    我說出了自己的手機號,隨後雪妹把qq號以短信發到了我的手機上。

    “這是你在北京的號嗎?”

    “對。”

    “好,我記下了。”我一邊把她的號存進手機的通訊錄,一邊激動地說道。

    “我也存下你的了。”雪妹指了指她身邊的那個女生,“那我就先走了,我還要陪朋友買衣服。”

    “好吧。再見。”

    “再見。”

    望著她的背影,我心裏簡直快要興奮到極點,以往我們可沒有像這樣說過話,頂多是她的筆掉在地上,我幫她撿起來,然後聽到她對我說句謝謝。我每隔一秒中就要迴一下頭,直至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之中。魏勃打了我好幾拳我都全然不知,還在一麵傻笑一麵迴味剛才的情形。看著我這一副傻相,魏勃忍無可忍地使勁推了我一下,把我推一個大趔趄,我這才如夢初醒。

    “傻笑啥呢,看你那自我陶醉的樣子。好像剛把那女生上了似的,至於這麽誇張嗎。”魏勃鄙夷地瞥了我一眼。

    “不要這麽庸俗。”我一本正經地說道。

    “不過說真的,這姑娘可真是夠正點的。”魏勃淫笑著說,“不知道為什麽,我怎麽看她怎麽麵熟。”

    “一看你就不關心我,她不就是我以前總跟你提起的雪妹嗎。”

    “我cao,原來是她呀!”

    “那還能有誰。”

    “她真是越來越靚了,我居然都認不出來了。”魏勃眉飛色舞地說。

    “我也發現她越來越靚了。”

    “簡直太性感了。”

    “那當然。”我得意地點了點頭,“大爺的眼光你又不是不了解,不性感怎麽可能把我迷得死去活來的。”

    “有眼光。”魏勃豎起了大拇指。

    “那必須有眼光,你說她有的挑嗎?”

    “是啊,簡直沒得挑了,長得迷死人,身材完全能當模特,而且還很會打扮。兄弟我也喜歡這種類型的女生。”

    “還是想你的欣欣去吧,雪妹是我的。”

    “別提什麽欣欣了。”

    “怎麽了?”

    “她是不會屬於我的。”

    “你倒是越來越現實了啊。”

    “對。所以我勸你也現實點吧。”魏勃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雪妹這樣的女生不是以你我這樣的實力能搞得定的。”

    “嗯,你說的對。”他的話又把我拉迴現實。

    迴到家以後,我心情已經由興奮轉為無奈。魏勃說的很對,以我的實力不可能搞定芮雪。她的外形條件自然不用說,上的又是名牌大學,家裏的條件也非常優越,說不定幾年以後,就是家喻戶曉的美女主持人。不管從哪方麵我都不可能指望雪妹會看上我,對我來說,她就像我的夢想一樣遙遠。

    僅僅過了一天,我又閑在家裏按捺不住,把魏勃叫出去喝酒。對於我這種不合群的人,能有一個無話不談的朋友真是一件很值得欣慰的事。我們選擇了一家燒烤店,兩杯啤酒下肚後,又談論起了關於女生的話題,和以往一樣還是以雪妹和欣欣為焦點。兩個平庸的男孩看上了兩個出眾的女孩,懷著相同的心態麵對相同的處境,難怪我們都特別喜歡談論這一話題。“昨天我想了很多,”我放下了酒杯,“關於雪妹。”

    “想什麽了。”

    “你說的那句話給我印象很深。‘雪妹這種女生不是以你我這樣的實力能搞得定的’。”

    “是啊。所以嘛,欣欣離我也很遙遠。我早就不去想她了,我覺得我還是應該找一個比較實際的,外表不一定多出眾,值得我去真心喜歡就行。”

    “對,你說的很對。”我把我們兩個的酒杯倒上啤酒。“其實我知道我不可能去追雪妹,除非我的心態能有根本性的改變。”

    “你的心態最大的問題就是太自卑。”

    “兄弟,你實在太了解我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作為男人,必須要擺脫自卑。”

    “這點我也很清楚。”我喝下一口酒,“問題是我現在幹什麽都找不到成就感,所以也擺脫不了自卑。我就是那種天生自卑的人。”

    “那你想怎麽找到成就感。”

    “我不知道。”我茫然地搖了搖頭,“恐怕隻有我實現夢想的那一天了。”

    “那就說說你的夢想吧。”

    “這你也知道。我就是想出名,再具體點兒就是通過寫小說出名。”

    “你一說這個我想起你的處子作了。”魏勃微笑著說。

    “對呀,你還看過呢。很垃圾不是嗎?”

    “也不算很垃圾,現在網上垃圾小說實在多得是。但是我想說,如果你想通過寫小說出名,難度確實挺大,你必須寫出能夠吸引人的作品,這方麵你上一部作品還存在一定差距。你要保證你寫出來的東西與眾不同,能夠在如此多的小說裏脫穎而出。”

    “我也這麽想。”我連連點頭,“既然我想通過寫小說出名,那就必須保證我的小說有很多人看。如今這時代,就拿我們來說,誰還會願意看那些名著,所以一部小說的暢銷程度不是取決於它的思想性,而是娛樂性。”

    “恩,你說的很對。你想通過寫小說出名,那就一定得保證娛樂性。這就好比好萊塢大片,有些大片票房好幾億,但內容很空洞,真正吸引人的無非是那些大場麵。”

    “對,說的對。”我心想這小子實在跟我太有共同語言了,“我上一部作品就沒有任何能吸引人的地方,所以我要是再寫的話,一定爭取寫出有特色,有賣點,與眾不同的東西。”

    “正是我意。”魏勃朝我豎起拇指,“你還在繼續創作嗎?”

    “自從我的處子作失敗以後有一年多沒寫東西了。”我拿起烤串吃了起來。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重操舊業。”

    “不知道。”我扔掉一根竹簽,“你知道嗎,寫小說是一件技術難度挺高的事。”

    “我能想象出來。”

    “我還要學的有很多。我覺得我應該多看一些別人寫的小說還有電影,一定可以從中學到一些東西,比如說怎麽樣設計懸念,怎麽樣安排故事情節,怎麽樣突出戲劇性等等等等。總之我打算等腦袋裏有一個完全成型的故事以後再寫。”

    “那現在你的故事怎麽樣了。”魏勃好奇地問。

    “基本上差不多了,我計劃上了大學以後就把它寫出來。”

    “寫完以後我一定要看。”

    “那當然,到時還要請你多提意見呢。”

    “沒問題。不過我覺得這方麵你肯定比我專業多了。”

    “讀者的眼睛才是雪亮的,如果能把你這麽挑剔的讀者征服了,那我肯定會信心大增。”我這樣說是因為這小子從來不愛看小說。

    “這你算說對了。不過隻要是你寫的我肯定會看的。”

    “算了,還是不提這些了。”我煞有介事地長歎一口氣,“通俗文學的道路布滿荊棘,我還有很長的路要探索啊。”

    “那就祝你早日成名吧。等哪天你真的出名了,還愁搞不定雪妹嗎?沒準她還會親自送上門呢。”魏勃端起酒杯。

    “知我者,魏兄也。”我們碰了下酒杯,將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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