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森林難得遇到一個晴朗的早晨,吃過早飯之後。羅德一行人整裝出發,返迴塔爾特“野狼”的大本營。幾個小時之前他還完全沒有迴去的打算,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坐在馬上,拉著韁繩,懷中是尚未恢複體力的路易,如今她側坐在身前,頭靠著自己的胸。羅德怎麽都不會想到早餐時路易會說出那樣的話,不過經過昨晚的事情之後,他認為路易真的變了。


    記憶中的那一幕反反複複在眼前出現,羅德索性閉上眼睛,將早上的事情在腦中重新過了一遍。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路易修長白皙的頸部,以及略微低頭時那美麗的弧度。她的眼神中本帶有七分疲憊,但聽到羅德的話之後,疲憊之席被震驚占據了。


    “你是說艾格瑞姆有危險?”並非有意重複,她隻是在小心翼翼地理解羅德話中的原意。


    實際上羅德所說的話並不難理解,隻是不易讓人相信。不過此時羅德一臉誠懇,與以往做戲時的表情截然不同,他關切地注視著心愛的女人那張蒼白的臉,有一瞬間他有些後悔將之前的話說出來。原本隻想著幫她,卻沒想到她身受重傷,在這樣的情況下應該隱瞞真相,讓她遠離爭鬥才是上策,可是話既然已經說出來了,便也不可迴頭了。一番掙紮之後,他還是決定全盤托出。


    “因為要查找‘血薔薇’的線索,所以潛入了埃克萊蒙王國。一錯陽差地發現了該國內的軍事異動,他們正在悄悄集結兵力,像是要出戰了!”


    “攻打艾格瑞姆?”路易脫口而出,但馬上又搖搖頭道,“也不能確定就是針對我國的呀!”


    “你聽我說,”羅德又道,“我當時也無法確定,隻是覺得這很奇怪。後來我迴到塔爾特,發現塔爾特也在秘密調集軍隊,其行動節奏與埃克萊蒙配合的可謂天衣無縫。”


    路易眯起眼睛,思索片刻道:“有沒有可能是埃克萊蒙與塔爾特之間的……”


    “如果是這樣,兩國邊界早已關閉榷場,重兵把守了。”羅德道,“但是這兩天一點動靜都沒有,不僅如此,兩國商務貿易反倒更加頻繁,我感覺不對勁,於是調查了一番,發現他們在買賣軍備!塔爾特的士兵驍勇善戰,而艾格瑞姆富有強大,他們……”


    “即是說……”路易一臉凝重,“他們有可能聯手攻打艾格瑞姆?!”


    羅德點點頭,他凝視著路易的眼睛:“想到這一點後,我便馬上動身前往艾格瑞姆,目的就是早一步通知你做準備。豈料在迷霧森林將你救起,你現在想要怎麽做?迴雷伊諾宮嗎?”


    路易緊皺著眉頭,目光直直地盯著前方,但眼中空無一物。她許久沒有說話,羅德開始後悔將這秘密告訴路易了,這重大的責任怎能讓一個女子承擔,況且她現在還受了那麽重的傷。羅德十分憐惜路易,他想說服路易不要管了,可他知道路易的性格,這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可是,過了半響之後,路易仿佛從千年的冰封中蘇醒過來似的,長籲了一口氣,緩緩轉向羅德,眉目帶情道:“羅德,昨晚之事,你是如何考慮的?”


    羅德萬萬沒想到路易會突然把話題轉到這件事情上來,一時語塞,方寸大亂。雖然答案已在心底,但麵對心愛之人,他總是笨嘴拙舌,又萬分小心,生怕說錯一句惹來對方不開心。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先試探對方的意思。


    “路易你又是怎麽想的?”


    路易的表情極為平靜,和抓耳撓腮的羅德大不相同,她淡淡道:“如果羅德認為和我隻是一夜露水,那就煩勞送我迴雷伊諾宮;若是羅德對我有情……就帶我迴你塔爾特的家。”能把這兩句話說的平靜如水,也隻有路易了。


    羅德此時隻覺得欣喜若狂,他是喜歡路易的,即使自己是盜賊,她是禁衛隊隊長,兵匪關係雖然對立,但若是性情中人,倒也能夠做朋友,隻是情人的關係更加複雜,羅德自是不介意,可他曾堅定地認為路易會有芥蒂。這種想法不無道理,按照路易以往的性格判斷,她絕不會和路德走在一起,可是偏偏她又在剛才說出那樣的話,讓羅德十分驚訝,或者說驚喜。


    “當然是想要和你一起,我是說……如果你願意和我一起迴去,我當然是求之不得!”羅德興奮地給出了自己的迴答。


    路易緩緩收迴眼神,雖然看不出她眼裏是悲是喜,但麵頰顯現出一絲紅潤。她低下頭,輕聲道:“那……我們走吧。”


    就這樣,羅德帶著路易返迴塔爾特,他們一行人前進的速度很快,不久便出了迷霧森林。感受著胸前的溫度,羅德忍不住將心中最後的一絲疑慮吐了出來。


    “艾格瑞姆的事,你不管了嗎?”


    路易沒有迴答,她靠在羅德胸前一動不動。羅德低下頭,看見她睫翼低垂,隻當她是睡著了,也沒有再驚動她。但沒過多久,懷中之人幽幽的聲音便傳到耳畔。


    “你不是去找‘血薔薇’的線索了嗎?有什麽收獲嗎?”


    羅德聽聞後,再次低下頭。路易仍舊緊閉雙目,但羅德知道她是醒著的,複又想起剛才,也許也是醒著的。


    “你想聽?”羅德道。


    “嗯,不妨說說,”路易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隻是雙唇開啟,“反正長路漫漫。”


    “好,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說完,羅德停頓了一會,像是要整理思緒,過後,他緩緩訴說開來。


    “離開新月莊園之後,我便迴到‘野狼’的本部所在地青毓沙淵。因為得到了一些關於‘血薔薇’號的線索,再派人去調查會更加容易,所以我沒等多久便獲得了新的線索。‘血薔薇’號雖然已經沉沒了很多年,但其實那次劫難中仍有幸存者。”


    懷中之人沒有什麽反應,羅德繼續道:“據說當年有一個水手從那場劫難中脫身,之後一直隱居在埃克萊蒙王國,於是我便喬裝潛入,尋找他的下落。事情應該還算順利,在埃克萊蒙的沙漠中找到了那名水手,不過他對當年的事三緘其口,與其說他在刻意隱瞞,不如說他害怕麵對記憶深處的那些詭秘,而我也多少能夠體會他的痛苦,一個可以戳瞎自己雙眼的人一定很難打開心中的那扇門!”


    話說到這,羅德停頓下來,本是想整理思緒繼續講下去。突覺胸前力道變化,低頭望向路易時,發現她的頭垂到一邊,這一次怕是真的睡著了,於是不再言語,輕輕拉了拉她的衣服,放慢馬匹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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