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疏,薄薄的月光安詳地擁抱著安家大院。安平就像小時候一樣要挨著奶奶睡。他脫光了衣服卻不肯立即就上床去,而是一手拄了拐杖,一手拿了支墨筆,在大鏡子前照來照去,惹得安母不禁“噗”的一聲笑起來:“才幾天不見,瞧我寶寶也會美了,你怎麽在鏡子前照的沒完沒了的?”
安平見奶奶笑他,才過來指著胸前問:“奶奶,你說,男人胸上有塊三角紅記才算有福氣嗎?你總是說我有福氣,我胸上怎麽沒有?”
“誰告訴你這些話的?淨瞎說。”安母笑著說。
安平指著胸前說:“那天我見劉福哥身上就有一塊三角紅記,我問他身上為什麽會有那樣一塊紅記,他就說胸上有紅記的男人有福氣。可我身上就沒有,想畫一個,可怎麽也畫不像。”
“你這孩子,真是給他學壞了,以後可不要聽信他瞎說。”安母陰了臉。
“真的,我沒有瞎說,他說他是他娘撿來的,他娘撿他的時候,他脖子上還勒著繩子,可是他沒有給人勒死,他娘見他胸上有塊紅記,說他福大是沾了紅記的光,才給他取名劉福的。”
“寶寶,劉福真是這樣說的?”安母心中一陣潮湧,不禁又想起失落的兒子安興來,此時有些懷疑劉福就是她的興兒。她專注的等安平開口。安平道:“劉福哥就是那樣說的,他說他聽他娘說,他的命是從盜匪手裏撿來的。奶奶,你說,盜匪是幹什麽的?”可是安母卻沒有迴答,好久好久,她忽然雙目湧淚,顫聲向安平道:“寶寶,你快穿上衣服去把你三叔叫來。”
安平也沒有多問,急忙穿好衣服跑出去……
不一時安榮匆匆而來,進門便問:“娘,什麽事?”安母此時已穿戴整齊,急忙向安榮道:“榮兒,快帶我去劉福家,我要見劉福。”安榮不禁一愣道:“娘,你白天還要找喬梅,今晚又要找劉福。有什麽事隻管讓我們去做,您隻要安心養病就行了。”
“榮兒,我懷疑劉福就是你二哥,你快讓他來見我。”
“你怎麽會懷疑他?”安榮簡直以為母親糊塗了。
“我寶寶剛剛給我說的……”安母就把安平的話重了一遍。安平聽說劉福就是二叔,喜的大叫:“太好了,我有二叔了!他是劉福!奶奶,我要去告訴銀秀和柳叔。”安榮急忙道:“你這孩子,先不要張揚,等問明白了再說,柳叔和銀秀都睡了呢,”安母急道:“榮兒我心急的不行,等不得天明了,你快去把劉福叫來吧,我覺得他還是聽你的。”
“好吧,我這就去。”
消息如風。眾人聞訊都趕了來,到底是小孩子最活躍,就兩個已是滿天顯了:安平和銀秀拉著手不時向外麵跑,看劉福他們來了沒有,歡喜得就像過新年似的,安母更是等的心焦。
正在此時,隻見外麵吵吵嚷嚷進來幾個人,安榮在前,劉福和喬梅在後攙著劉媽,隻見劉媽哭著便進了門:“福兒,你雖是娘撿來的,可娘對你就像親生兒子一樣,娘的這後半輩子就靠你了,你絕不是他安家的人。”
劉福不時地安慰母親,誰知劉福的母親一見安母就推開兒子衝上去,一把抓住她:“你說,我福兒不是你的孩子,他不是!”
“不許你無禮!”安貴衝上來一把扯開劉福娘的手。
喬梅懷裏抱著一個小包裹,見此情景急忙衝上來向安貴大喊:“你不要傷了她!”與此同時,劉福也衝上去抓住了安貴:“不許傷了我娘!”喬梅生怕出事,一把扔掉小包裹,急忙拉住劉福:“劉福哥,我求你不要動手,大家好好說不好嗎?”
劉福聽喬梅如此說,才不情願地放開安貴,氣恨地向安榮道:“你說我是你安家的人,那就請你們拿出證據來吧。”劉福娘急忙道:“喬梅,拿來東西讓我抱著,不要讓他們看見了裏麵的東西就胡亂認人。”剛剛言畢,隻聽見安母喊了聲:“是我興兒!”就再也做不得聲。眾人急忙望過去,隻見安母淚流滿麵,嘴唇顫抖,手裏拿著一件帶血的白布小褂,由於年長日久,小褂上的血已經成了紫褐色的血印。
——原來喬梅扔掉的包裹已被安平娘撿給了安母,這小褂正是包裹裏麵的東西。
好久,安母方哭出聲來道:“興兒,這小褂領上的‘興’字,還是娘親手繡的呢。你當著大家的麵快脫了衣服,讓娘看看你胸上的三角紅記,十七年了,整整十七年了,都是盜匪做的孽呀。”安母說罷,流著眼淚直盯著劉福。
劉福此時不禁愣在當場,屋裏沒有一個人說話,安靜極了,連每個人唿吸的強弱都聽得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劉福,好久好久,劉福的眼裏忽然溢出兩顆淚珠,接著又兩顆,隨即便如斷線的珠子般紛飛落下,他嘴唇顫抖了,情不自禁地向安母緩緩走去……
“福兒——”劉媽此時如身臨絕境的人求救一般,顫著聲音哭喊了一聲:“福兒——娘不能沒有你呀。嗚——”
“娘——我隻要娘和喬梅!”劉福仿佛給劉媽的哭聲驚醒,驟然轉迴身來一把抱住劉媽:“娘,誰也分不開我們!”
“興兒,興——兒——”安母見此情景,將那件帶血的小褂緊抓胸前,放聲痛哭。
“二哥,你難道真就忍心不認這個家,不認母親麽?”安榮說著走上前來向劉福道:“二哥,這十七年來,娘從沒有忘記過你,她時時念你,日日想你,雖然為了喬梅都相互得罪了,但是我們大家還可以重新開始,你要求什麽,娘都會答應你的,二哥,你就認了母親吧。”安榮說著,眼裏淚光閃閃,竟是再也說不下去。
安貴也走上前來向劉福道:“如果你不記恨我,不嫌棄我,我就叫你二弟了。二弟,雖然以前家裏人得罪過你,但你看娘現在悲傷成這個樣子,你就忍心不認她麽?你不認我這個大哥和你三弟都行,隻是你不能不認母親娘。”
“三叔——”安平和銀秀喊著跑上前來,一左一右拉緊了劉福的手隻搖,眼巴巴地仰頭看著劉福的臉。
“福兒,你,你快去認下她吧,娘想開了,我沒有了你,還有喬梅,你不用擔心我。”劉媽違心的說,當說到最後一句已哽咽不能成語,把劉福隻向痛哭的安母推去。
安母見此情景,急忙止住哭聲,道:“他大嬸,興兒的命是你給的,你對他有恩呀,還是讓他跟你吧,沒有他,我還有貴兒和榮兒,可你沒有了他,就什麽也沒有了,做人要講天地良心,還是讓興兒跟你吧。”
“不,孩子是你身上的肉,我也不能昧了良心拾了人家的孩子不還。還是讓福兒跟你吧。”
安榮見此情景,走上前來道:“娘,不如我們這樣,既不讓二哥作難,又方便了你們兩位老人,讓大嬸、喬梅和二哥都來我們家住吧,把平兒原來住的那個小院給他們,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麽?”
“好是好,也不知道興兒他們願不願意。”安母說著將劉福、劉媽和喬梅看了一遍。
劉媽開口道:“隻要福兒和喬梅願意,我就願意。”喬梅道:“我聽劉福哥的。”安母見她們二人如此說,竟是下床來一把拉住劉福的手:“興兒,娘求你迴來吧,後天是吉日,你們今日搬來,後天娘就讓你跟喬梅成親。”
“奶奶,他們早已經成過親了。”安平跑過來大嚷。
“傻寶寶,奶奶要看著他們再成一次親。”安母嗔著安平說。
“娘——”劉福一頭撲進安母的懷裏。
眾人皆大歡喜。
安母心急地安排劉福搬家、成親的事。安平忽然拉著銀秀湊上前來:“奶奶,反正是搬一次,就讓銀秀和柳叔也搬來吧,要不我想他們的時候,一去就要好多天。再說,我還要和銀秀配班子說書呢,不在一起怎麽能學好呢,學不好自然就配合不好了。奶奶,就讓銀秀和柳叔搬來吧,反正我們家又有房子。”
“奶奶答應你,瞧銀秀這孩子渾身透著靈氣,奶奶也真正喜歡她呢,你的腿傷了,走路也要學,你去求求柳叔,讓他和銀秀搬來住,那樣也好做你的老師,有他們陪你,奶奶也就放心了。”
“奶奶,我已經求過柳叔了,他說聽銀秀的。”
銀秀急忙道:“我聽喬梅姐和劉福哥的。”安平道:“什麽喬梅姐和劉福哥呀?是小嬸嬸和二叔。”喬梅和劉福聞聲走上前來道:“銀秀,搬來跟我們住一起好不好?”
“好!我同意,喬梅嬸嬸和二叔萬歲!”安平喜的大喊。
眾人哄堂大笑,抬頭看天,銀盤似的月亮更圓了。(本文完)
安平見奶奶笑他,才過來指著胸前問:“奶奶,你說,男人胸上有塊三角紅記才算有福氣嗎?你總是說我有福氣,我胸上怎麽沒有?”
“誰告訴你這些話的?淨瞎說。”安母笑著說。
安平指著胸前說:“那天我見劉福哥身上就有一塊三角紅記,我問他身上為什麽會有那樣一塊紅記,他就說胸上有紅記的男人有福氣。可我身上就沒有,想畫一個,可怎麽也畫不像。”
“你這孩子,真是給他學壞了,以後可不要聽信他瞎說。”安母陰了臉。
“真的,我沒有瞎說,他說他是他娘撿來的,他娘撿他的時候,他脖子上還勒著繩子,可是他沒有給人勒死,他娘見他胸上有塊紅記,說他福大是沾了紅記的光,才給他取名劉福的。”
“寶寶,劉福真是這樣說的?”安母心中一陣潮湧,不禁又想起失落的兒子安興來,此時有些懷疑劉福就是她的興兒。她專注的等安平開口。安平道:“劉福哥就是那樣說的,他說他聽他娘說,他的命是從盜匪手裏撿來的。奶奶,你說,盜匪是幹什麽的?”可是安母卻沒有迴答,好久好久,她忽然雙目湧淚,顫聲向安平道:“寶寶,你快穿上衣服去把你三叔叫來。”
安平也沒有多問,急忙穿好衣服跑出去……
不一時安榮匆匆而來,進門便問:“娘,什麽事?”安母此時已穿戴整齊,急忙向安榮道:“榮兒,快帶我去劉福家,我要見劉福。”安榮不禁一愣道:“娘,你白天還要找喬梅,今晚又要找劉福。有什麽事隻管讓我們去做,您隻要安心養病就行了。”
“榮兒,我懷疑劉福就是你二哥,你快讓他來見我。”
“你怎麽會懷疑他?”安榮簡直以為母親糊塗了。
“我寶寶剛剛給我說的……”安母就把安平的話重了一遍。安平聽說劉福就是二叔,喜的大叫:“太好了,我有二叔了!他是劉福!奶奶,我要去告訴銀秀和柳叔。”安榮急忙道:“你這孩子,先不要張揚,等問明白了再說,柳叔和銀秀都睡了呢,”安母急道:“榮兒我心急的不行,等不得天明了,你快去把劉福叫來吧,我覺得他還是聽你的。”
“好吧,我這就去。”
消息如風。眾人聞訊都趕了來,到底是小孩子最活躍,就兩個已是滿天顯了:安平和銀秀拉著手不時向外麵跑,看劉福他們來了沒有,歡喜得就像過新年似的,安母更是等的心焦。
正在此時,隻見外麵吵吵嚷嚷進來幾個人,安榮在前,劉福和喬梅在後攙著劉媽,隻見劉媽哭著便進了門:“福兒,你雖是娘撿來的,可娘對你就像親生兒子一樣,娘的這後半輩子就靠你了,你絕不是他安家的人。”
劉福不時地安慰母親,誰知劉福的母親一見安母就推開兒子衝上去,一把抓住她:“你說,我福兒不是你的孩子,他不是!”
“不許你無禮!”安貴衝上來一把扯開劉福娘的手。
喬梅懷裏抱著一個小包裹,見此情景急忙衝上來向安貴大喊:“你不要傷了她!”與此同時,劉福也衝上去抓住了安貴:“不許傷了我娘!”喬梅生怕出事,一把扔掉小包裹,急忙拉住劉福:“劉福哥,我求你不要動手,大家好好說不好嗎?”
劉福聽喬梅如此說,才不情願地放開安貴,氣恨地向安榮道:“你說我是你安家的人,那就請你們拿出證據來吧。”劉福娘急忙道:“喬梅,拿來東西讓我抱著,不要讓他們看見了裏麵的東西就胡亂認人。”剛剛言畢,隻聽見安母喊了聲:“是我興兒!”就再也做不得聲。眾人急忙望過去,隻見安母淚流滿麵,嘴唇顫抖,手裏拿著一件帶血的白布小褂,由於年長日久,小褂上的血已經成了紫褐色的血印。
——原來喬梅扔掉的包裹已被安平娘撿給了安母,這小褂正是包裹裏麵的東西。
好久,安母方哭出聲來道:“興兒,這小褂領上的‘興’字,還是娘親手繡的呢。你當著大家的麵快脫了衣服,讓娘看看你胸上的三角紅記,十七年了,整整十七年了,都是盜匪做的孽呀。”安母說罷,流著眼淚直盯著劉福。
劉福此時不禁愣在當場,屋裏沒有一個人說話,安靜極了,連每個人唿吸的強弱都聽得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劉福,好久好久,劉福的眼裏忽然溢出兩顆淚珠,接著又兩顆,隨即便如斷線的珠子般紛飛落下,他嘴唇顫抖了,情不自禁地向安母緩緩走去……
“福兒——”劉媽此時如身臨絕境的人求救一般,顫著聲音哭喊了一聲:“福兒——娘不能沒有你呀。嗚——”
“娘——我隻要娘和喬梅!”劉福仿佛給劉媽的哭聲驚醒,驟然轉迴身來一把抱住劉媽:“娘,誰也分不開我們!”
“興兒,興——兒——”安母見此情景,將那件帶血的小褂緊抓胸前,放聲痛哭。
“二哥,你難道真就忍心不認這個家,不認母親麽?”安榮說著走上前來向劉福道:“二哥,這十七年來,娘從沒有忘記過你,她時時念你,日日想你,雖然為了喬梅都相互得罪了,但是我們大家還可以重新開始,你要求什麽,娘都會答應你的,二哥,你就認了母親吧。”安榮說著,眼裏淚光閃閃,竟是再也說不下去。
安貴也走上前來向劉福道:“如果你不記恨我,不嫌棄我,我就叫你二弟了。二弟,雖然以前家裏人得罪過你,但你看娘現在悲傷成這個樣子,你就忍心不認她麽?你不認我這個大哥和你三弟都行,隻是你不能不認母親娘。”
“三叔——”安平和銀秀喊著跑上前來,一左一右拉緊了劉福的手隻搖,眼巴巴地仰頭看著劉福的臉。
“福兒,你,你快去認下她吧,娘想開了,我沒有了你,還有喬梅,你不用擔心我。”劉媽違心的說,當說到最後一句已哽咽不能成語,把劉福隻向痛哭的安母推去。
安母見此情景,急忙止住哭聲,道:“他大嬸,興兒的命是你給的,你對他有恩呀,還是讓他跟你吧,沒有他,我還有貴兒和榮兒,可你沒有了他,就什麽也沒有了,做人要講天地良心,還是讓興兒跟你吧。”
“不,孩子是你身上的肉,我也不能昧了良心拾了人家的孩子不還。還是讓福兒跟你吧。”
安榮見此情景,走上前來道:“娘,不如我們這樣,既不讓二哥作難,又方便了你們兩位老人,讓大嬸、喬梅和二哥都來我們家住吧,把平兒原來住的那個小院給他們,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麽?”
“好是好,也不知道興兒他們願不願意。”安母說著將劉福、劉媽和喬梅看了一遍。
劉媽開口道:“隻要福兒和喬梅願意,我就願意。”喬梅道:“我聽劉福哥的。”安母見她們二人如此說,竟是下床來一把拉住劉福的手:“興兒,娘求你迴來吧,後天是吉日,你們今日搬來,後天娘就讓你跟喬梅成親。”
“奶奶,他們早已經成過親了。”安平跑過來大嚷。
“傻寶寶,奶奶要看著他們再成一次親。”安母嗔著安平說。
“娘——”劉福一頭撲進安母的懷裏。
眾人皆大歡喜。
安母心急地安排劉福搬家、成親的事。安平忽然拉著銀秀湊上前來:“奶奶,反正是搬一次,就讓銀秀和柳叔也搬來吧,要不我想他們的時候,一去就要好多天。再說,我還要和銀秀配班子說書呢,不在一起怎麽能學好呢,學不好自然就配合不好了。奶奶,就讓銀秀和柳叔搬來吧,反正我們家又有房子。”
“奶奶答應你,瞧銀秀這孩子渾身透著靈氣,奶奶也真正喜歡她呢,你的腿傷了,走路也要學,你去求求柳叔,讓他和銀秀搬來住,那樣也好做你的老師,有他們陪你,奶奶也就放心了。”
“奶奶,我已經求過柳叔了,他說聽銀秀的。”
銀秀急忙道:“我聽喬梅姐和劉福哥的。”安平道:“什麽喬梅姐和劉福哥呀?是小嬸嬸和二叔。”喬梅和劉福聞聲走上前來道:“銀秀,搬來跟我們住一起好不好?”
“好!我同意,喬梅嬸嬸和二叔萬歲!”安平喜的大喊。
眾人哄堂大笑,抬頭看天,銀盤似的月亮更圓了。(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