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歲沒娶媳婦,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別人會聯想,這人是不是身體有毛病?


    不然就是腦子有毛病。


    蘇震兩者都不是,純粹就是眼光高。


    問題在哪呢?就出在他過繼這事上麵,他的親爹蘇詵,京兆少尹,長安令,最後以吏部侍郎致仕,夠牛逼了吧?


    但是眼下過繼出去,嗣父三歲就掛了,爺爺蘇踐峻在武後時期,就出事了,被罷了官,後來中宗皇帝李顯繼位,才給了一個安慰性的朝散大夫散官,沒有任何實職,領的那點俸祿少的可憐。


    但蘇震還是靠著門蔭入仕了,門蔭是誰給的呢?蘇踐峻的親大哥溫國公蘇踐言,國公可蔭侄一人,侄子早夭,就算在了侄孫蘇震腦袋上。


    所以這是非常慘的一次出嗣,從牛逼家庭過繼到了窮苦家庭,蘇震的心理落差太大了。


    但是呢,他依然保持著原生家庭的眼光,可給他介紹對象的,是按照他當下的家庭水平給他介紹。


    高不成低不就的,就導致二十五了,連個媳婦都沒有。


    今天的禦史台,非常的熱鬧。


    大家都在圍繞了蘇震的話題聊天,正事都不幹了。


    殿中侍禦史,掌殿庭供奉之儀式,居殿中察非法,故曰殿中侍禦史,其實就是朝會皇帝坐殿的時候,盯著百官舉動的探子。


    按理說這樣的人,李隆基不該不認識,但是蘇震不進殿,因為他是殿中侍禦史當中左右巡的左巡。


    兩京分置左右巡,長安左巡,洛陽右巡,掌:流移停匿不去,及妖訛、宿宵、蒲博、盜竊、獄訟冤濫、諸州綱典貿易隱盜、賦斂不如法式,諸此之類,鹹舉按而奏之。


    看見這權力有多大了吧?二十五歲這麽大權力,因為他姓蘇,武功蘇氏,京兆大族。


    殿中侍禦史共有六人,眼下是盧鉉,羅希奭,王維,武就,李彥允,蘇震。


    六個人全都有背景。


    三十六歲的羅希奭,調侃道:


    “恭喜蘇左巡了,一躍成為駙馬,榮寵至極,今後羅某需要多多巴結你了。”


    他是李林甫的人,用屁股想也知道是李林甫的人,因為他的堂舅鴻臚少卿張博濟,是李林甫的女婿。


    蘇震笑了笑,難掩心中的喜悅:


    “今晚徐家酒肆,我做東,請諸同僚暢飲一番。”


    “你這次打算下血本了?徐家酒肆的黃桂稠可不便宜,”王維打趣道:


    “那咱們就約好了,我現在要出台一趟,申時末,咱們長樂坊碰頭。”


    蘇震自嘲笑道:“拮據了二十年,也該大方一次了。”


    他是真窮啊,本不該這麽窮的,不過眼下時來運轉,馬上就是駙馬都尉了,他這個人,早就不在乎媳婦漂亮與否,因為過繼而造成的心理落差,讓他一門心思隻想找個家庭牛逼的。


    現在好了,未來媳婦雖然是個二婚,但卻是出身大唐最牛逼的家庭,食邑一千戶。


    以後誰特麽還敢瞧不起我?


    一旁公案上的李彥允笑了笑,道:


    “中書省的旨意已經下了,你還在台裏傻愣著幹什麽?趕緊迴家報喜去吧,對了,先去光祿寺,告知蘇飽卿一聲,他應該還不知道。”


    飽卿是對光祿卿的一種別稱,因為這個部門是管飯的,鴻臚卿又叫客卿,因為是管招待客人的。


    蘇震點了點頭,揖手道:


    “那我就先走了,咱們晚上見。”


    說罷,他就去找李適之請假去了,也是邀請,畢竟人家是他頂頭上司,結婚這種大事請客,你能不叫上司?何況你這個上司還是個風流人物,業餘生活非常豐富。


    清晨下的敕文,到了傍晚,半個皇城都知道了,這是喜事,是可以私議的。


    得知消息的楊洄也是一臉懵逼,這才幾天功夫,十八郎就將事情辦成了?


    他怎麽辦的?楊洄眼下真是好奇他媽給好奇收屍,好奇死了。


    但是他絕不會聲張,這件事鐵定要爛在肚子裏,隻會在私下裏偷偷詢問李琩。


    那麽眼下,難題來了,他當時嘴上應承李琩,隻要蘇震能做駙馬,那麽長安令的事情,交給他來辦。


    他那是吹牛的,他沒這個本事......


    現在好了,牛逼已經吹出去了,怎麽收場吧?


    迴到家裏的楊洄,見到了兒子,卻沒有見到兒子的媽,於是好奇道:


    “你阿娘真的去了伱舅父家裏?”


    楊璨答道:“嗯,舅父馬上就要成婚了,阿娘帶人去布置了。”


    楊洄放心了。


    駙馬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公主出軌,因為大唐出軌的公主太多了,不過楊洄對鹹宜還是信任的,鹹宜屬於典型的嘴瘋腰不瘋,褲帶緊繃繃。


    何況眼下李琩也出了十王宅,能幫自己約束鹹宜,鹹宜最聽她哥的。


    楊洄現在對李琩的能力,是打心眼裏佩服,瞧瞧你出來之後幹的事,看似什麽都沒幹,卻又什麽都幹了。


    天天不是溜達就是睡覺,卻幹了好幾件大事,你是真牛逼啊,什麽事情到了你這裏,好像一下子就變得很容易了。


    楊洄收拾了一下心情,便帶著兒子去找他自己的媽,長寧公主去了。


    長寧公主眼下的處境,與其她公主區別很大,家產是一點都沒有了,就剩下丈夫和兒子。


    那麽她為了生存,不得不收起從前的傲嬌和跋扈,與光祿寺卿蘇興,相親相愛,夫唱婦隨,除了不給人家生兒子之外,其它方麵,簡直堪稱絕世好妻。


    不過蘇興也不是沒兒子,小妾生的庶出,但是他的嗣父蘇踐峻不認,所以才過繼來了蘇震。


    反正都是同宗,血脈沒亂。


    如今蘇府上下,已經收到了這個好消息,舉家狂歡。


    腿腳都已經不利索的一家之主蘇踐峻,差點都蹦起來。


    “這事放在五年前,我阿爺都不會這麽高興,”蘇興已經返家,正在與楊洄聊天:


    “這都是讓蘇震那小子給逼的。”


    楊洄會意大笑:“是這麽個理,唯一的繼承人,多年不成婚,沒有子嗣,能不著急嗎?眼下也算是遂了心願了。”


    這怎麽說呢?就好比一個大齡女,25一枝花,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拖到了35,完犢子了,不好嫁了,二婚帶孩子的,也在考慮範圍了。


    楊洄為了他媽,一直在刻意的交好老蘇家,大事小事都幫忙,殷勤的不得了,所以蘇興對待楊洄,也是真心真意,一個管長寧叫媳婦,一個叫媽,兩人處成哥們了。


    等到蘇震尚公主之後,他們仨,三個駙馬。


    “這事到底是怎麽成的?聖人怎麽會好好的想到蘇震這小子?”


    蘇興眼下也是很懵逼,因為按理說,聖人有賜婚這個念頭的話,多半會詢問他一下的,但這次問都沒問,直接就定了,有點反常。


    楊洄是心知肚明的,但眼下還不方便說:


    “說明聖人一直在惦記著你們家,聖眷如此,這是好事啊。”


    “聖眷?”蘇瞥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遠處正在水缸旁逗魚的妻子。


    楊洄敏感的察覺到了蘇興的眼神,趕忙笑道:


    “當然!當年你被溫國公牽連,貶海州司戶參軍,整整八年之久,開元十六年迎娶我阿娘之後,先是拜駙馬都尉,後遷率更令,再遷光祿卿,後來又賜勳上柱國,這還不能說明你聖眷正濃嗎?”


    蘇興自然聽懂了楊洄話裏的意思,每一個字都在維護長寧公主,暗示蘇興是成為駙馬之後,才一路升官順利。


    “你小子,不必總是暗示我,我對長寧的敬愛,不比你少,”蘇興忍不住笑道。


    那就最好了......楊洄笑了笑:


    “蘇府的事情,我來幫著安排,蘇震拜駙馬都尉之後,恐有新職,你要在這件事情上麵,費心一些。”


    大唐慣例如此,一旦成為駙馬,必然喬遷,尤其這個駙馬還是皇帝的女婿。


    蘇興自然也了解這一點,點了點頭:“閑暇了,我會問問吏部可有缺額。”


    “長安之外,不要考慮,”楊洄提醒道。


    蘇興也是這麽覺得,畢竟他們家是蘇震繼嗣家業,還就這麽一個獨苗,地方上比較亂,萬一出點啥事,他那位嗣父恐怕承受不起。


    到了晚上,楊洄才去了隋王宅。


    李琩已經請了婚假,在準備結婚的事情,


    按製,親王娶正妃,也是得上門迎娶的,也就是說,他得去一趟鄭縣。


    正妃是妻,不是妾,該有的尊重一點都不能少。


    “這事能跟二十一娘說嗎?”楊洄在前堂內悄聲對李琩道。


    鹹宜耳朵尖,已經聽到了,原本還在指揮家仆布置,聞言耷拉著臉走了過來,冷笑道:


    “什麽事不能跟我說的?”


    楊洄一臉尷尬,眼神示意李琩趕緊給他解圍。


    李琩沉聲道:“你耳朵怎麽長的?楊洄剛才是說,這事得跟二十一娘說,你正因為心思不正,才總是曲解自己的夫君,今後改改。”


    鹹宜一臉錯愕,是我聽錯了?


    “娘子錯會了,我怎麽可能瞞你?”楊洄頓時一臉冤枉,同時也猜到,李琩不會隱瞞鹹宜。


    確實,李琩還指望鹹宜能在基哥那邊吹吹風呢,幫助蘇震拿下長安令。


    這是非常合適的,因為李隆基會覺得,是楊洄求鹹宜幫忙的,壓根不會懷疑到李琩身上。


    “那阿兄到是說呀?”鹹宜此刻也是好奇死了。


    李琩退後幾步坐下:“事情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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