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仲接過令牌,這令牌名為采魂令,殺死水鬼後,便可將水鬼的印記記刻在采魂令之內,這采魂令每殺到一定的水鬼便可變更一種顏色,從低到高依次為紅藍綠紫金,千鬼斬之後,令牌會呈金色,據說當年唐小環行舟守夜三十三天歸來,那采魂令金光四射,便是三十裏開外,都能瞧的清楚,那次唐小環足足斬殺了近萬頭水鬼,自此壩上那萬鬼斬的稱號被冠在他的名頭之上,自此多年以來,無人能夠超越。


    諶仲等人依舊在等,讓他有些疑惑的是,江中對峙的兩個人始終沒有太大的動靜,那斷天依舊懷抱著他那柄狼羈劍,赤足撩動著江水,顏歡也依舊懶散的躺在那裏,瞧著半弦明月,怔住發神。兩個人根本沒有過多的交流,哪怕是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


    有個溫柔的目光始終瞧向顏歡所在的方位,但顏歡卻是理也不理,甚至連瞧也不瞧上一眼。


    船頭的容蓉目光從溫柔變為冰冷,很久不曾眨動的明眸此時微微一顫,然後仰頭看向天幕,隨後斂迴目光,朝著顏歡的方向表情很是冷淡的沉聲道:“你最後以後永遠不要和我說話,更不要瞧我一眼。”


    她終於轉過身來,似有些惱怒也有些無奈,她始終不明白的是,顏歡為何總是刻意的躲避著自己。


    女人的心思莫測,但男人的心思豈非也是難以揣測?


    紫微星已有隱約有了異動,當它開始散發那股綻放之力與漩渦線交匯融合的時候,那羅生門便會開啟,屆時萬千水鬼便會齊聚羅生門處,乞求往生輪迴,所見之物,就會被他們當做世間最汙穢最唾棄的事物,他們絕不允許輪迴路上那些汙穢的東西擋住他們的道路。


    江麵有風吹過,陰冷的寒風,每個人都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握著鱗鉤短刀的沈浮此時麵色也不由的一動,原本敲打著欄杆的手指也是怔住,側著耳朵似在傾聽什麽,瞧見江麵漩渦線以北那懷抱長劍的少年有所動作的時候,那雙睿智的眼睛忽然便亮了起來。


    “你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沈浮的眼睛越發明亮起來,好像江中那懷抱長劍的少年突兀而起的戰意,讓他起了濃厚的興趣


    行舟守夜對於斷天來說太過尋常,他已很久不在守夜,憑他如今的修為和與十二明秀多年來的交戰曆程來看,江中這些無謂的戰鬥已對他沒有任何的提升。


    沈浮早就知道嗜武成癡的斷天絕不會放過顏歡這樣的一個絕好的對手,他瞧向顏歡的神情有些惘然更有些疑惑,這個傳說中羽族的後裔,雖在潛淵榜上位列第四,但那隻是因為傅青弈的光芒太過耀眼,那些潛淵榜上的人都附庸在他的光環之下,才顯得黯淡了許多,但論修為來看,這個羽族的唯一後裔,絕不是簡單的角色。


    諶仲的感知程度很強,斷天極其微小的動作,哪怕是渺不可聞的戰意剛從心底透出,他便已覺察出來,那股隻有修行者才能感知的戰意,從漩渦線那頭粗壯少年的身上直直的透入他的靈識之內。


    先前與詹司台一戰,他運用寂滅流勁術護住心神,強行受詹司台一記重拳,當時的確沒有被其所傷,起初他並未在意,隻認為憑自己如今身體的強硬程度,足夠抵擋靈慟境巔峰修行者的一拳,但隔了數日後,卻隱約覺得靈識有些動蕩,不禁對那詹司台和那太上榜上的諸多蠻人天才正視起來。


    如今瞧見斷天,隻方才那一眼,便覺得此人絕不是詹司台那般簡單,何況他手中的劍,給人的那種壓迫感,竟惚恍有些戲謔之意。


    “他真的好強。”諶仲被那遠遠拋射而來的壓迫感也或是說那種自信的戰意燃起了心中的戰火,心底也卻是開始為顏歡擔心了起來。


    懶散躺在船頭草垛上的顏歡自然也感受到了對麵隱約透射而來的戰意,但他好像並沒有起身的意思,非但如此,他竟是連準備迎戰的意思都沒有,那雙深邃的眼睛依舊盯著大江遠去的方向,似在尋覓些什麽。


    向來自負高傲的斷天很少有生氣的時候,他始終認為隻有失敗者才會被負麵情緒所影響,除了與騎著通靈黑豹的家夥切磋落敗個兩三式偶爾有些不服之外,他驕傲的絕不允許自己輕易的動怒。


    當瞧見幾丈外漩渦線那頭,小舟之上斜躺著的懶散少年一幅頤養天年的悠閑模樣的時候,他的確有些微微動怒了,很少動怒的他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傲氣如蒼天翱翔的雄鷹的他突然覺得今晚的行舟守夜的確有了那麽點意思。


    “嘿,報個名號。”


    斷天有些戲謔的朝著那懶散少年開了口


    也不知顏歡並未聽到還是故意如此,沉寂了許久後才緩過神來,有些茫然的瞧著對麵已站立而起的蠻族少年,側著耳朵有點恍惚的懶聲問道:“你是在與我說話?”


    他問的很誠實,但較之斷天聽來卻感覺極不舒服,更覺得眼前這少年有些不識時務,但他想這少年也許並不知自己是何人,他攤了攤手道:“這裏隻你我二人。”


    顏歡卻是抿嘴微微一笑,指著遠處大船上的眾多兵卒,朝著斷天笑道:“並不隻有你我二人。”


    斷天沉聲道:“今夜行舟守夜的人是不是你?”


    顏歡道:“是我。”


    斷天道:“所以我問的是你。”


    顏歡搖頭苦笑,似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斜躺在那裏朝著斷天攤了攤手,很無辜的說道:“我其實並不想擔這苦差事,無奈有人告訴我,說這大江上夜景實在不錯,而我又是一個禁不住誘惑的人,你要知道,好的風景總是能夠陶冶人的心性的。”


    斷天道:“你來這裏是為了看風景?”


    顏歡笑道:“不然呢?”


    斷天搖了搖頭,道:“看來昨夜那人的教訓還是不夠。”


    顏歡一怔,說道:“昨夜傷了易太的便是你?你就是那太上榜的探花狼羈劍斷天?”


    斷天冷哼道:“你認得我便好,想必我讓他傳迴去的話你也是知道。”


    顏歡忽然笑道:“我若說你傷他傷的太輕,會不會讓你更滿意一些?那個家夥正好與我有些恩怨,你能替我教訓他一頓,我實在有些感謝。”說著他竟抱拳朝著斷天做了一個多謝的手勢“還有那位蒙麵少俠,你們若要尋他,不妨自己去找,何必讓我們去尋?”說著他冷笑道:“我倒是有些佩服那蒙麵少俠,我若有他那般本事,那詹司台也絕不會放過的。”


    斷天微微歎道:“我那死去的兩個兄弟的命,總要討迴來的。”


    顏歡道:“他們私自躍過漩渦線,難道不該死?


    斷天忽然沉聲道:“他們該不該死,卻輪不到你來說。”


    顏歡聳了聳肩,道:“我很懶的,他們的死我當然也懶得去關心,但重要的是,我覺得他們的確該死。”


    斷天的確有些動怒,很少有人在他麵前如此囂張的說出這些讓他聽起來極為不爽的話,況且那少年依舊一幅有恃無恐的躺在那裏,就好像是茶餘飯後在討論一些家常的小事一般,他陰沉的說道:“若今日你死在這裏,是不是也是該死?”


    顏歡很是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說道:“那的確該死,技不如人被人所殺,那的確是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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