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仲心底一沉,朝著那少年瞧去,卻見那少年一手把玩著銀票一手捧著自己的荷包,正自點著數量,那模樣怡然自得,倒好似在清點自己的荷包一樣。


    諶仲心下一怒,心想定是這少年趁自己不留意,將自己的銀票和銀子都順了去,他惱怒的朝著那少年說道:“說你是賊,你可專幹賊的事,我看那齊八爺要找你麻煩,一點也不冤。”


    少年理也不理諶仲,好像並未聽到他的話一樣,翹著二郎腿,口中念念有詞:“哇,整整將近七萬兩的銀票,當真是發財了。”


    諶仲怒道:“你信不信我拉你去見官。”


    那少年斂起笑意,頓時愁容滿麵,歎道:“我當然信,你是勢族官家子弟,到了那些官家麵前,他們自然是向著你的,我一介草民,哪裏鬥的過官府?”


    諶仲聽罷,頓時無言以對,這少年無理也能說出個七八分理,明明自己偷了他人的東西,卻是裝成一幅可憐模樣,瞧他那雙明眸,倒似是要落下淚來,饒是諶仲瞧見,也覺得這少年心下定然有著難言之隱。


    諶仲冷哼的坐了下來,朝著那少年冷聲道:“你若缺銀子,我送你一些也好,但偷盜這行徑,卻違背俠義,瞧你也不像什麽盜賊,何必如此?”


    那少年忽然眼眶眼淚,小聲哭泣道:“若非事故所逼,誰願做那雞鳴狗盜之事。”


    說著這少年長長的歎了口氣,從懷中將諶仲的銀票碎銀全部掏了出來丟到桌上,哀聲道:“不說也罷,不說也罷,銀子還你,可憐我那八十歲的老父親,就隻能病死在床上了,我的命也太苦了些。”


    說著這少年竟然趴在桌上,掩麵痛哭起來。


    諶仲聽這少年身世淒慘,不禁想起自己的身世,麵色也是悲切不已,朝著那少年歎道:“你那老父親,可是得了什麽重病?”


    那少年抬起頭,淚還掛在臉頰上,顯的悲痛不已,對這諶仲小聲哀道:“我不要你的銀子,你也不要打聽我的事,我身世淒慘又與你何幹?我的事,也不需要你這外人來管。”


    諶仲聽罷,更覺得這少年一定有著慘痛的經曆,一向來俠義心腸,此時慈心大起,不見到也就罷了,若要見到這事,非得問個清楚不可,他朝著那少年繼續問道:“不也不用太多悲傷,人生在世,生離死別總是不能避免的。”


    這少年叫道:“你竟然敢咒我老爹死,你當真是鐵石心腸,也對,旁人的死可挨不到你們這些富家子弟,你也少裝出一幅悲天憫人的樣子。”


    諶仲討了沒趣,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知如何作答,卻聽這少年繼續哀聲道:“我若不是情非得已,為了錢救父親的老命,也不會得罪那齊八爺,既然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讓那齊八爺將我殺了也好。”


    諶仲道:“你父親的病既然可醫,那就不算什麽事了。”


    那少年歎道:“可是我手中沒有銀子,那大夫可不是善人,人家也要吃飯養活一家老小,哪能免費給人看病的道理。”


    諶仲道:“你需要多少,盡管和我說。”


    那少年喜道:“你願意幫我?”


    諶仲道:“人命自然要比銀子重要的多。”


    少年忽然惆然道:“可是這筆銀子不是一個小數目。”


    諶仲道:“但說無妨。”


    少年道:“六萬兩。”


    諶仲聽罷,險些跳將起來,他朝著那少年沉聲道:“哪裏有看病需要如此多銀子的,搶劫不成。”


    那少年道:“那要看得的是什麽病,還要看看病的大夫是何人。”


    諶仲道:“那是什麽大夫,竟然獅子大開口,六萬兩銀子治一病,他的胃口也太大了些。”


    那少年道:“那大夫姓容名崢,乃是醫術世家容家當代醫命的父親,也是當今容家的當代家主。”


    諶仲心道:這少年口中能救他父親命的人,竟然是那容蓉的父親,容家乃是醫學世家,鮮少有不能醫治的病狀,按這少年的話來說,他父親的病想來極為嚴重,更是需要一些罕見珍貴的藥材,所以才會需六萬兩之巨的銀子。


    諶仲向來俠義心腸,錢財這些身外之物他也一向不加看重,如今與這少年萍水相逢,也算是緣分如此,若能用這六萬兩銀子救那少年父親一命,也算功德一件,想到如此,將那疊銀票推到那少年身前,說道:“你快拿著這些錢去救你父親的命吧。”


    那少年忽然瞠目的瞧著諶仲,眨著眼睛像是瞧著怪物一樣,停了好久,他似有所不信的說道:“你當真願將這六萬兩銀票借我?”


    諶仲笑道:“你說借,你可還的起。”


    少年道:“我當然還不起,那你還願給我麽?”


    諶仲道:“我既然答應幫你,就絕不會反悔,錢財乃是身外之物,若能救得你父親的性命,又有何不可?”


    那少年起初以為諶仲隻是說笑,但當諶仲將那六萬兩銀票推給自己的時候,他才覺得麵前這傻不隆冬的書呆子,竟真的將這六萬兩銀票給了自己,竟然還是不需打欠條的贈送給了自己,他倒是有點不相信眼前的事了。


    停了半響,這少年終於發現眼前這書呆子不會反悔,將那些銀票收入囊中,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盛情難卻了,我替我爹爹先行謝過兄台。”


    諶仲哭笑不得,自己的六萬兩就這樣甩了出去,也不知自己事後會不會後悔,他朝著那少年道:“快去拿這錢救你的父親把,既然是病重,那自然不容耽擱的。”


    那少年拱手朝著諶仲說道:“還未請教兄台名諱。”


    諶仲道:“諶仲,言甚諶,人中仲。”


    那少年道:“莫名,莫名其妙的莫名。”


    諶仲苦笑道:“你這名兒,當真莫名其妙的很。”


    莫名卻是未答話,忽然的就蹲下身子,朝著一側縮去,然後伸出那雙纖細的秀手,對著諶仲指了指,眨著那雙又黑有亮的眼睛對著諶仲低聲道:“他們來了,千萬不要將我暴露了。”


    他們,自然是指的齊八爺的人。


    諶仲已經瞧見,酒館的門口,雨簾中已走進了七八個人。


    打頭的是一身穿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步伐穩重從容,麵色巋然無懼,身後一若隨從模樣的男子撐著一把油紙傘,亦步亦趨的隨在他的身後。


    當他走進這間酒館的時候,場內霎時就便的異常的安靜,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話,甚至連唿吸聲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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