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帶迴殿內,蘇素的心依舊不安,抱著吉兒和若禹,越發擔憂地望著外麵格外壓抑的皇城。


    當天晚上,薑牧避開所有人,悄悄地來了。


    “我家相公呢?”蘇素著急地問道。


    薑牧臉上帶著幾分戚戚然,愧疚地看著蘇素道:“嫂子,是我的錯,逸之他死了……”


    蘇素恍如雷劈,愣愣地看著他,隨後才狂暴道:“怎麽可能!我相公不可能死的!你在騙我!”


    薑牧對於她瘋狂的模樣很是不忍,他緊緊地捉住蘇素的肩膀,“嫂子!你冷靜一點!”


    “你帶我去見他!”蘇素紅著眼道:“我要馬上見到他!”


    薑牧眼眸沉了沉,隨後才點頭道:“好,你隨我來。”


    蘇素擦了擦眼淚,快步地跟在了薑牧身後。


    走了有大半個時辰吧,薑牧才在一個院子裏停了下來:“因為外亂還沒徹底平複,所以逸之的死還不能公布。”


    蘇素臉色蒼白得可怕,她渾身都在顫抖,但是卻一刻都沒停下來,直直地推門進去了。


    室內隻有一盞小小的油燈,昏暗非常,不過屋內那平躺的人卻依舊那麽耀眼,讓人移不開視線。


    蘇素看著那宛如熟睡的人,雙腿軟了軟,她緊咬嘴唇,慢慢地走近他。


    依舊精致的五官泛著蒼白之色,一向淩厲又帶著幾分溫柔的眼睛此時正緊緊地閉上了,鮮豔無比的紅唇也變得幹枯蒼白了。


    輕輕地拂過這熟悉的麵容,蘇素哭不成聲。


    “你怎麽能這樣?不是說好等這事過了就帶我們迴江南的嗎?你怎麽可以就這麽走了?你這個騙子!大騙子!”


    狠狠地捶在他的胸膛之上,蘇素聲聲泣淚地控訴著,聞著傷心,聽者流淚。


    薑牧忙將她拉開,聲音裏也有幾分哭意:“嫂子,你不要這樣,逸之他已經死了,他聽不到你說的話了……”


    “不會的,他答應過我的,他不會死的!”蘇素掙開薑牧, 依舊撲到了林清言的胸前,淚水如注。


    熟悉的胸膛,卻沒了那熟悉的溫度……


    沒有了心跳,沒有了唿吸,他是真的離開她了嗎?


    淚水模糊了雙眼,蘇素死死地拉著他已經僵硬了的手,希望他能像往常一般迴應著自己。


    良久之後,蘇素才稍微的平靜了一下,她紅著眼看著薑牧道:“他是怎麽死的?”


    薑牧垂下眼眸:“他是為了父皇而死的,當日達瓦和薑淮等人逼宮,逸之他奮勇殺敵,為了保父皇平安,他將身上的玉佩交給了我,然後他卻不幸被逆賊萬箭穿心……”


    蘇素眼中的淚水再次湧出,她緊捂雙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萬箭穿心,他肯定很疼吧。


    蘇素靜靜地看著床上那依舊英俊的人,良久後,才平靜地對薑牧道:“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有些話想要對相公說。”


    薑牧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卻依舊點了點頭,出了門。


    蘇素冷靜地看著雪鼬,“我要相公活過來。”


    本來還處於憂傷的雪鼬大吃一驚:“你瘋了嗎?死人是怎麽都活不過來的!”


    “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也願意。”蘇素著急道。


    雪鼬搖頭拒絕道:“不是代價的問題,是真的沒有這逆天的方法,要是有的話,這世上不是亂套了嗎?”


    蘇素不可置信地看著它:“不是!肯定有的是不是?像我這般奪舍不也可以嗎?”


    “奪舍是要在機緣之下,寶物的幫助才能有機會實現的,現在林清言的魂魄早已離開了肉身,魂魄都沒了,何談奪舍?”


    蘇素終是忍不住再次落淚道:“你是說相公的魂魄不在肉身上?”


    雪鼬點了點頭,有些不忍地看著她道:“真的不在。”


    蘇素哭得無力了,跌坐在地上,目光空洞:“怎麽可能?相公他怎麽可以這麽放心地離去了?他難道不牽掛我們嗎?”


    雪鼬想了想,看著她這模樣,終是沒說出口。


    “小鼬,是不是我把魂魄找迴來,你就能幫相公奪舍?”蘇素帶著幾分期盼看著它道。


    “不可能,我的法力根本達不到助人奪舍之事,你還是放棄吧。”


    “怎麽會這樣?難道相公真的就……”蘇素的淚水今夜再也沒停過了。


    三天之後,內亂已經平定了,景帝因著亂臣賊子的算計而不幸駕崩,傳位於五皇子,而北峰將軍林清言因為護駕有功而為國捐軀,諡號祁國公,三代之內,不降襲。


    旨意一下,安陽侯府上下哭成了一片,齊氏和林和穎不知昏過去多少次了,每日以淚洗臉。


    蘇素從宮中迴來後便恢複了本來的樣貌,她一身素衣,站在門口迎迴了自家的相公。


    看著那漆金的黒木棺材緩緩而來,蘇素眼中的淚早已流了下來了。


    快步走向那棺材,輕輕地拂過棺材上的白布,哭著笑道:“相公,我們到家了。”


    眾人見狀,更是不忍地將頭別開,不願見此傷心的場麵,安陽侯府眾人,更是哭成了淚人。


    就連一旁的薑牧,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棺材冰涼得滲人,蘇素終是趴在棺材上哭泣,“相公你好狠的心……”


    “爹爹……”林若嵐在旁也哭得雙眼紅腫,臉色蒼白,小臉彷徨無助,可憐至極了。


    蘇素抱緊了一旁的林若嵐,露出了一個絕美的笑容:“嵐兒已經是大人了,要照顧好弟弟妹妹,要孝順祖母,知道嗎?”


    林若嵐點了點頭,雙手猛地擦去淚水。


    蘇素笑了笑,將那玉蟬從懷中取出,刺破了林若嵐的手,等他手上的鮮血被玉蟬吸收了之後,蘇素才將玉蟬掛在他的脖子上:“嵐兒,以後你就是小鼬的主人了,小鼬會教你怎麽做的。”


    隨後,蘇素放開了林若嵐,有些依戀和不舍地看著奶娘懷中的吉兒和若禹。


    轉身向薑牧行禮,祈求而恭敬道:“希望皇上能體恤忠良之後,多照看國公府的孤兒寡母。”


    薑牧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保證道:“你放心,隻要有我在一天,絕對不會有人會欺負你們的!”


    得到他的承諾,蘇素清麗絕倫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笑得溫婉至極了,美麗極了。


    她掙開薑牧的雙手,慢慢地朝著林清言的棺材走去,目光依戀道:“相公,我來了……”


    話畢之後,整個人像是一隻翩飛的蝴蝶,直直地撞向了那棺材之上,鮮紅的血染紅了那素白的帛布。


    因為這發生得太過突然了,現場的人都沒有人能反應過來,待他們再次望向那棺材時,隻看到了那絕美的麗人臉色蒼白,額頭上鮮血直流。


    齊氏和林和穎見狀,更是暈死了過去,而林若嵐則像是發了瘋一般直直地抱著蘇素的身子大哭起來:“阿娘!”


    薑牧忙抱起蘇素,發狂般怒吼道:“傳禦醫!快傳禦醫!”


    國公府內,因為蘇素的尋死又慌亂成一片了。


    禦醫承受著薑牧的盛怒,戰戰兢兢地為蘇素救治,經過一夜的驚心動魄,蘇素是緩過一口氣來了,她幽幽地睜開眼,看到了眼前的哭紅雙眼的林若嵐和林和穎,心裏歎了口氣。


    “阿娘……”林若嵐緊緊地拉著她的手,仿佛隻要他一放手,蘇素就會不見了一般。


    “嫂子,你怎麽可以像哥哥這麽狠心拋下我們,你不可以。”林和穎哭成了淚人。


    可是無論他們說什麽,蘇素依舊雙眸空洞地看著床帳,一句都聽不進去。


    薑牧看著她宛如死人般毫無生機的雙眼,雙拳緊握,道:“你們先出去。”


    還沒等林若嵐和林和穎反應過來,已經有人將他們請了出去了,房間裏隻剩下薑牧和蘇素了。


    他走到了蘇素的床前,看著她如白紙一般的臉龐,眼中的憐惜之情越濃了。


    “你不可以尋死,嵐兒他們需要你。”


    蘇素眼中流淚,她平靜地望向薑牧道:“希望你能念在夫君為你籌謀大事的份上,好好善待國公府。”


    “你這是決意尋死?”薑牧雙拳緊握。


    “夫君死了,我決不苟留世上。”蘇素語氣裏帶著幾分釋懷,眼中也流出幾分思戀。


    “你要敢死,我讓國公府的人為你陪葬!”薑牧狠道。


    “你不會的,你沒有理由這麽做。”


    “隻要我想,我就能這麽做。”薑牧眼中露出幾分狠絕和脆弱,“所以你不能死。”


    蘇素嘴角扯出幾抹嘲諷之笑:“你這樣強留我在世上又有什麽意思?”


    “你不能死!”薑牧的話裏有幾分顫抖之意:“你死了,我怕我會變得越發殘暴……”


    一個沒有了心的人,在這世上活著,不就是行屍走肉嗎?他不願自己成為那樣的人,即使蘇素將來恨透他了,他也絕對不能讓她死!


    蘇素閉上雙眼,“如果你愛我,就讓我走吧,我活得好累……”


    沒有了相公的日子,每一日都像是地獄裏的一年。


    “不!你要為國公府活著!你要為我活著!”薑牧摔下狠話道:“你要真的死了,我真的會讓整個國公府陪葬,讓你孩兒都下去陪你!”蘇素冷笑一聲,閉上眼不願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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