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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戚大姐一行人在黑暗的地道中摸索時,三兄弟已經殺出重圍,遠遠的甩開了追兵。


    老大依然是一騎斷後,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有些後悔,為自己當初的安排著惱。


    如今內城全部戒嚴,更有重兵把守,莫說幾個大活人,即便是化身飛鳥,也同樣會被雨點一般的飛箭給射下來。


    當真是插翅難飛啊,何況還有三個人事不知的孩童,真是累贅啊。


    起初讓戚大姐帶孩子來京都,一則是不願兩個孩子餓死,動了培養傳人的心思,二則是因為有個婦人照料嬰兒,總好過一些隻懂廝殺的爺們。


    最重要的一點,也是心照不宣的那個理由,便是戚大姐懷中的嬰兒,他的身世還有待考證。


    他幾乎不可能是老三的遺孤,而皇子的身份倒有七成,光憑這一點就值得賭上身家性命。


    本可以安置在城外,他卻不敢冒這個險,萬一被人發現,奪了先機,豈不是前功盡棄?


    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這顆有機會擒王的過河卒牢牢抓在手中!


    要知道他雖沒有篡位的心思,可擁立之功,足以位極人臣,到時候皇帝年幼,還不是他權傾朝野隻手遮天?


    受慣了低眉順目的他,總希望有一天將那些不可一世的人狠狠踩在腳下,這便是他的滔天野望!


    所以此時此刻,絕不能丟了性命,阻我前途者,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後麵的追兵已經整理好了陣型,排頭十個弓弩手一字排開,一聲口令之後,飛箭急襲他的後背。


    便在這危急關頭,老大一躍而起,身形在半空中撕開了飛魚服,露出一件金絲軟甲,而在腰間還纏繞著一條銀絲。


    看似又細又軟的銀絲,如同風中搖曳的蛛線,沒有半點殺傷力,可是當那根細線閃現在那排追兵的麵前時,十人還來不及看清楚,便一齊被纏住了脖子。


    “唰”的一聲響,十人的脖子在同一時間被割斷,頸部的血液如同噴泉一般朝天湧出。


    看著滿地打滾的人頭,後麵的追兵停了下來,嚇得麵無血色,這是什麽妖術,前方的究竟是錦衣衛副千戶,還是一個來自魔獄的煞神?


    不等眾人緩過神來,獨自一人斷後的老大閃電般將腰間的一小瓶烈酒擲了出去,在它將要從高空下落的那個瞬間,又橫擲出另一瓶,兩瓶撞擊,發出一聲脆響,破碎成齏粉。


    烈酒化作雨水澆在一群人身上,隻需要一點火,人群就會變成一片火海。


    追兵們慌忙扔下手中的火把,卻不料一個細小的火折子以奇快的速度打在了當頭一人的身上,頓時火光四起。


    便在這慌亂之中,為首的百戶將最初燃起火焰的三人果斷斬殺,及時阻止了火勢的蔓延,正想發號施令追擊,一把刀已經飛擲過來,貫穿了他的心髒!


    處於群龍無首狀態下的錦衣衛更加騷亂,隻想臨陣脫逃保全性命,可是提督東廠的那位,在他們無功而返之後,決然不會輕饒,於是還得硬著頭皮,準備下一輪攻勢。


    這一場騷亂之後,作為老大的副千戶獲得了足夠的逃命時間,一揚鞭便絕塵而去,追兵反應過來已經無跡可尋。


    而爬出地道的幾人,出現在一家義莊的木頭棺材下,空蕩蕩的屋子裏停放著十多口棺材,還有一些腥臭難聞的屍氣。


    負責看守義莊的是一個滿臉燒傷的幹枯老者,一雙幾乎被燒焦的黑手,與其說是人手,倒不如說是枯柴。


    在這座義莊裏,任何一個死人都比他好看,反倒是這個鬼模鬼樣的仵作,更像是害人的僵屍,更嚇人百倍。


    這個深夜,他無心睡眠,坐在木椅子上麵發呆,看著屋子中的棺材,一如多年的好友,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他親眼看著地下有人爬出來,就那樣靜靜的看著,沒有絲毫恐懼,仿佛這一切本該如此。


    等所有人都出現在屋子裏,他終於開口,用將要斷氣的微弱聲音說道:“大老遠趕來,想必也累了吧,要喝口水嗎?”


    “不用了,師叔。”斷臂錦衣衛開口說道。


    被叫做師叔的活死人,頭也不抬,看著自己一雙鬼爪子,依然微聲說道:“這裏隻有整個皇城最下賤的仵作,哪來大人的師叔?”


    “師叔可否能將我們送出城去?”


    “我這副老骨頭哪有能耐?大人太高看我了。”


    斷臂錦衣衛當下跪倒,默不作聲的錦衣衛也一同跪下,而在這個時候,馮牧很不識趣地哭了出來。


    隻因為他太過饑餓,確實難以忍受,從出生到現在,不停的奔波逃亡,一開始喝了點南瓜湯,後來喝了一點米湯,到如今真是滴水未進。


    “這嬰兒?”


    “稟師叔,是三哥的遺孤。”


    “原來如此,青剛最終還是死在了你們手裏。”


    “他是自殺的,還有七姑娘也是。”戚大姐慌忙說道。


    其實不算自殺,但也不是他殺,兩人都是失血過多而死,但為了求人幫忙,自然要說得好聽些,這鬼一般的老頭,陰陽怪氣的好讓人厭惡。


    可是這些本領高強的錦衣衛都要叫一聲師叔,都要跪下求他,她怎會不懂這個老人的本事。


    “你又是?”


    “我是這兩個三歲孩童的娘,現在又多了一個孩子。”


    “那好,看在三個孩童的份上,今日免你們一死,快滾吧。”


    “師叔!”


    斷臂錦衣衛剛叫出口,就被一股勁風帶起來,狠狠撞到牆壁上,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捂著胸口,極為難受。


    “趁我改變主意之前。”


    背負巨大竹筒,抱著兩個孩子的錦衣衛,慌忙站起身,向門口走去,戚大姐嚇得麵無血色,抱起嬰兒跟在身後。


    斷臂錦衣衛也站起身,追了上去,三人剛打開門,就聽得後麵老者幾乎快要斷氣的聲音說道:“你們走,嬰兒,留下。”


    三人頓時臉色大變,戚大姐出於驚愕,一個行將就木的鬼老頭,怎麽撫養一個嬰兒,不是白白葬送一條人命嗎?


    兩個錦衣則另有考慮,且不論這孩子錯綜複雜的身世,就憑他是三哥的遺孤,也不能交給師叔。


    天知道這個陰陽怪氣的老頭,會將孩子變成什麽樣的怪物,以他心中堆積的恨,恐怕是要將這孩子變作一柄複仇的利刃。


    一個嬰兒,要一直在死人堆中成長,三人光是想一想就覺得背脊發涼。


    “你們快跑,我最多爭取片刻時間。”


    斷臂錦衣衛話音剛落,身形閃動,已經出現在幹枯老者的麵前。腰間的繡春刀“嗆啷”出鞘,片刻已經攻出了三招。


    半死不活的老者,依然坐在木椅上,任由他橫劈豎砍,隻是略微移動身體,木椅子也跟著轉動。


    獨臂錦衣衛再次揮刀,卻被老者用兩個指頭輕輕捏住,繡春刀便如鑲嵌進巨石一般,難以拔出。


    “鏗”的一聲脆響,繡春刀被生生折斷,老者左手反掌不經意揮出去,擊打在斷臂錦衣衛的腹部。


    隻見他接連倒退,撞倒了一口巨大棺材,裏麵一具屍體滾了出來,屍氣更加難聞,而他隻覺得嘴裏一甜,再次噴出一口鮮血。


    當他雙腿跪地的身體艱難站起來時,老者已經憑空消失,隻留下空蕩蕩的木椅子。


    老者的鬼影兀自出現在逃走的戚大姐和背竹筒錦衣衛的身前,用迴光返照的聲音,厲聲道:“把嬰孩給我。”


    “恐怕不行。”


    黑夜中,另個一溫婉細膩的聲音響起,猶如一曲空靈蘊藉的江南小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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