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重新迴到大堂各自坐下,那些剛才驚慌不已的陪酒女子也都重新迴去坐下,劉恆心裏仍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兩位特意點給劉恆的姑娘一左一右坐了下來。


    但劉恆卻已經不太有心思去欣賞她們美麗的姿容與妖嬈的身段。


    此時此刻,他腦子裏仍是忍不住下意識地迴想剛才那英俊男子看向自己的那奇怪的眼神——他似乎是愣了一下,隨後有些訝異,再然後又是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樣!劉恆親眼看見,他那兩條極好看的眉毛,曾經輕輕地皺起了那麽一下。


    迴來的時候,劉恆就已經忍不住想:他認識我嗎?或者見過我?他訝異什麽?又為什麽後來是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


    沒有答案。


    劉恆自認腦子不算差,記人記事一向還是可以的,但這時候他窮尋腦際,也想不到自己曾經在哪裏見過這個人——尤其是他生得如此俊逸不凡,哪怕同為男人,都一定會對他印象深刻,甚至過目不忘的。


    看看身邊陪酒的那個女孩子就知道了:盡管已經在自己身邊坐下了,她卻仍是一副沒有迴過神來的怔忪模樣,時不時的,還會抬頭往那男子的房間瞥過去一眼——生得他那副模樣,女孩子一見之下便忍不住怦然心動,實在是太正常了。


    雖然那真的會讓花了大錢點她陪酒的客人有些意興索然。


    酒席很快開始,並很快就熱鬧起來。


    一幫粗糙的漢子碰見酒,席間又有女子相伴,自然不可能安靜的下來。


    劉恆自然免不了要被大家敬酒。


    但他現在已經沒有了方才想要喝醉的意思,雖說也陪大家喝了幾杯,但很快就推說不勝酒力,不肯再多喝。


    但他還是又被頻繁的勸酒給灌下去好幾大杯,一時間也是不由得有些眼花耳熱了。


    坐在他身邊倒酒陪酒的兩個女孩子,一個時不時的在走神,另外一個見勸酒暫時告一段落,便把軟軟的身子偎過去,一手捧起酒杯,另一隻手卻在下麵輕輕地搔著劉恆的手心,眼兒媚媚地看過來,低聲道:“公子的朋友如此豪闊,為您包下我們翠微居接風洗塵,想必公子也非尋常人物,奴奴敬您一杯酒如何?”


    不等劉恆開口,她已經舉盞一飲而盡,放下杯子,衝劉恆露出一個嫵媚的笑意,然後抬手為自己又倒上一杯,再次端起來,那雙眸子脈脈含情,道:“公子盡可放心飲酒,便吃醉了,直接歇下就是,奴奴一定好好伺候公子。”


    末了,她又湊過來,小聲地道:“公子的朋友都已經付過錢啦!”


    美人在前,軟玉溫香。她說話時靠過來,帶著一股淡淡的馨香,說不出的好聞,那氣流輕輕地暖暖地噴在耳下,不由得便令人心中砰然一動。


    劉恆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即便此刻心裏有事,但如此溫柔陣仗,還是讓他控製不住地血流加速,連喘息聲都粗了不少。


    但這個時候,他梗了一下,說:“不能留下,家裏狗還沒喂。”


    女子聞言明顯愣了一下。


    她在這裏陪酒不知道多久了,但肯定是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對話。


    不過她很快就露出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問:“公子很喜歡養狗麽?”


    劉恆點頭。


    她又問:“公子家裏的狗兇嗎?”


    劉恆想了想,說:“追兔子時很兇,平常不咬人的。”


    女子掩嘴而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劉恆,道:“公子真是風趣。”


    這一刻,看著她嬌媚的笑靨,劉恆不知怎麽就忽然又想起程雲素來——他忽然記起,相處的那些日子裏,自己似乎從未見她露出過這樣的笑容。


    他想:如果她也這樣笑起來的話,肯定好看極了。


    …………


    酒很快就越喝越多,劉恆覺得自己已經有些醉了。


    劉大虎仍在殷勤勸酒,見劉恆堅持不肯再喝,正酒酣耳熱之際,已是什麽都顧不得了,他大聲地嚷嚷道:“怕什麽,喝多了,就直接睡下,正好讓這兩位姑娘伺候你一遭!”


    說完了,他又問:“劉恆,你怕不還是個雛兒吧?”


    這話題頓時引得隔鄰幾桌的人都來了興趣,都亂紛紛地笑鬧著問起來。


    劉恆酒意上聯,漲得臉色通紅,抗聲道:“我……我不是!”


    眾人大笑。


    酒後百無禁忌,大家看劉恆那副連人家姑娘小手都不敢去摸的樣子,便紛紛嘲笑他撒謊。劉大虎也哈哈大笑,對兩個陪酒的女子道:“正好今晚就便宜你們了!這可是我兄弟的第一遭,你們可要好好伺候!”


    兩個女子聞言掩了嘴吃吃地笑。


    劉恆麵紅耳赤。


    但最終,他還是脫身而走了。


    兩個女孩子都要拉他,劉大虎他們也一直的勸,但劉恆卻堅持不肯留下。眾人見硬勸不得,隻好放開他。


    於是他就在兩個女孩子幽怨的目光裏脫身而走。


    至於劉大虎他們會怎樣度過今夜,就不是他所感興趣的了。


    不知是否酒後多愁善感的緣故,他不止一次地想起了山中的那一夜,想起了程雲素那柔軟而溫熱的唿吸。


    於是出了翠微居,他一個人踉蹌著腳步往家裏走。


    走得燥熱,便扯開了領子。


    大黃正蔫頭蔫腦的在院子裏趴著,聽見外麵熟悉的腳步聲,當即就一下子躥起來,搖著尾巴奔到了門口。


    劉恆打開門進去,轉身關上院門,正要伸手摸它,但它卻忽然狂吠起來。


    劉恆有些訝異,一邊往院子裏趔趄著走,一邊道:“知道啦,馬上就給你弄吃的,別叫了,大半夜的,把鄰居們都吵醒了!”


    忽然身後就沒了聲音。


    然後砰的一聲。


    劉恆的腳步一頓,扭頭往身邊看,登時目眥欲裂。


    大黃已經躺在那裏。


    月光尚明,讓劉恆的那雙醉眼亦可以清楚地看到它那七竅流血的模樣。


    酒後反應遲鈍,他愣了一下,腦子裏第一個閃過的念頭竟然是:大黃臨死之前都沒能吃上一頓飽飯。


    但馬上,似有一盆冰冷的涼水兜頭潑下,那讓他渾身燥熱的酒意,頃刻間就退了個幹淨——他霍然轉身。


    月光下,一個身形高大長發披肩的俊逸男子,正昂首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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