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無聊,一幫年輕的小夥子聚在一起會聊起姑娘,更有甚者會大聊床笫之事,自然是很正常的,但劉恆無此經驗,便隻是一邊在油燈下擦著自己選來的那把短刀,一邊聽他們在那邊大肆吹噓、互相攀比。


    然而大家畢竟是出門來走鏢的,更何況這一趟的路途,著實是有些兇險,於是過足了嘴癮之後,他們到底還是聊起接下來的事情。


    一說起這個,就不比剛才,大家的聲音不知不覺就大起來。


    其中劉大虎的嗓門是最大的。


    他說:“我聽人說起過,十餘年前,望雲山宗聯合附近幾郡的長君們會剿那隻虎妖,那真是……據說漫山遍野都是飛劍與神鶴,遮天蔽日一般,那虎妖根本躲都沒地方躲,最終被迫迎戰,隻是可惜,那廝盤踞山中百年,早已修成了道行,就連望雲山宗的仙人們都奈何它不得,雖然最終還是重傷了它,但是據說也折損了不少力量,以至於功敗垂成,隻能坐視那虎妖繼續躲在山裏養傷,到現在,它更是已經養成了氣候,已漸不可製啦!”


    他話音剛落,就有人不以為意地接話道:“若是那虎妖出手,咱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連望雲山宗的仙人們都奈何那孽畜不得,咱們又算什麽?幹脆把那……咳咳……把那美人兒往上一交,完事兒。咱們直接迴家就好啦!”


    說到這裏,那人攤著手,繼續道:“但是據說那虎妖最近十幾年已經幾乎沒人見過了,有人說它死了,我覺得應不至於,大概是上次被望雲山宗的仙人們重傷,它還沒恢複過來吧。據說它還躲在大堰山南邊的那一片深山裏養傷呢。咱們此行,難纏的不是它,害怕的也不是它,卻是那金虎寨呀!”


    王振當時便接話道:“此言正是!”


    於是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議論起金虎寨來。


    這處寨子,劉恆做乞丐的時候,曾間或聽旁人閑談時聊起過,卻也隻是語焉不詳,而當下劉大虎這些人,雖說很年輕,卻畢竟是順遠鏢局的家生子弟,自小就從長輩那裏聽過不知道多少故事,縱是自己不曾親眼見過經過,說道起來,卻到底還是比劉恆此前的道聽途說,要詳實真切多了。


    從他們的閑談中,劉恆獲知了許多此前不甚了解的信息。


    那金虎寨起的突然,據說是若幹年前的某一天,忽然就建起來了,且很快就拉起了一幫人馬——按說那大堰山裏,雖有多年前留下的一條路,但自從那虎妖占據山中,敢從山裏經過的人,就已經很少了,很多人客商旅,都是寧可繼續往北繞行數百裏,也不從那山裏走的。在那裏立寨把路,實在不是什麽可以發財的好主意。但金虎寨卻偏就這麽做了。


    而且那山裏的虎妖,居然默許了這樣一支人類的力量在它的臥榻旁酣睡!


    這件事,近十年來令方圓千裏方圓的人,都為之嘖嘖稱奇。


    對於,外間有不少說法,有的說是那金虎寨裏的人,本就是那虎妖的徒子徒孫,隻是化成人形而已,還有的說,那金虎寨裏的一幫歹人,為了能在大堰山裏安身,已經投靠了虎妖,所謂為虎作倀者是也。


    到底是怎麽迴事?


    劉恆不知道,眼前這幫順遠鏢局的年輕人們,顯然也無從知道。


    隻是聽他們說,那金虎寨裏的為首者,叫董襲。


    傳言中,他是望雲山宗的棄徒。


    也因此,據說他不但武功極高,而且還精通很多仙家法門。


    可想而知,對於絕大多數凡人來說,他在那裏一站,就是一座高峰,等閑人是沒能耐邁過去的。想從這大堰山裏過,隻有一個辦法,交一筆買路錢!


    而據劉大虎他們說,這筆錢,順遠鏢局是年年都交的。


    自武皇帝一去,天下複大亂,幾十年間,武皇帝留下的這個天下,實在是不甚太平,因此不但魚肉百姓者甚眾,剪徑的毛賊不少,行走天下的大盜層出不窮,就連那立寨稱王、打家劫舍的強盜,也是多如牛毛一般。


    幹鏢局的每日裏三山五嶽處行走,總不能過一地戰一場吧?


    縱是本事再大、人再多、再不怕死,這一路殺過去,怕是刀也要卷了刃——實際上,真有那個本事一路殺過去的,誰還幹鏢局呀!


    於是,鏢局和山寨,漸漸就成了一家。


    山寨立住了,伏路把關,收的就是這份過路錢,吃得就是這碗強盜飯,鏢局從這裏過,大家不必廝殺,隻需每年奉上孝敬,過路時再有些心意,山寨甚至會主動保護鏢局的車隊——普通商旅自然無此待遇。


    順遠鏢局隻是大野城這等鄉野小邑裏的一家小鏢局,固然跟那些通衢大城裏的大號鏢局不好比,每年的生意卻也不少,加之出了大野城往東走,不過百十裏路就進大堰山,距離那金虎寨立寨之處,也不過二百多裏路,為了不繞行更遠,靡費時日與錢糧,每年給這金虎寨的孝敬,自然是不會少的。


    也因此,劉大虎他們討論起金虎寨與那董襲其人來,固然是說得唾沫橫飛,一個個英雄好漢得很,但其實到最後,大家卻又都說:十之八九是起不了衝突的。


    聽他們在那裏說得熱切,好像是恨不得那董襲這一趟能夠出手,好讓兒郎們趁此良機大顯身手,劉恆卻是忍不住心想:這大約就是鏢局這一趟不走別處,偏要從大堰山裏穿過的原因麽?


    但這麽想著,他很快又忍不住自嘲:自己連要護送的人是誰,為何這女子出行卻要找鏢局護送,還故意做出那麽大的聲勢來假做運送貨物,等等這些都不知道,卻從哪裏推斷那胡春風總鏢頭的心思去?


    這麽一想,他擦罷了短刀,挎上,起身道:“你們說話吧,我去院子裏轉一圈,雖說無甚危險,總鏢頭到底還是吩咐過的,一切都要倍加小心。”


    眾人聞言嬉笑。


    有人道:“你倒是個認真的人,去吧!去吧!”


    卻也有人調笑道:“縱是真有人夜裏來劫鏢,你出去,能頂了甚事?你要知道,不是手裏拿了把刀就能殺人的!”


    眾人聞言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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