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路承周不再擔任警務處的巡官後,他每天的時間確實自由多了。


    憲兵分隊搬到文齊道57號後,他的行蹤更加隱秘。


    情報一室的職責,配合特高班,搜集租界內抗日組織的情報。


    路承周隻需要每天早晚來一趟憲兵分隊,其他時間可以自由活動。


    比如說,他可以借著憲兵分隊的身份,自由出入英租界。


    日本人對英租界的封鎖,並沒有解除,隻是偶爾放鬆,有的時候卻加強了檢查。


    進入租界,必須接受嚴格的檢查,還要排隊。


    普通人如果第一次進入租界,至少要等待三天以上。


    而且,進入租界要接受嚴格檢查,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會遭到羞辱。


    路承周則不然,他拿著憲兵分隊的證件,可以自由出入租界。


    在治安裏,路承周的老家,他還有一套化裝用具。


    在那裏,路承周會精心化裝,他會以火焰的相貌,與秋山義雄接觸。


    路承周當初用火柴的相貌時,是一名喜歡長著長衫的五十歲老者。


    而火焰則要年輕一些,四十來歲,經常是西裝革履,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顯得成熟穩定,又有相當的社會地位。


    路承周雖然才二十多歲,但他的心理年齡,絕對與他化裝後相符。


    路承周要承受多大的壓力,或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整天如履薄冰,還得與人勾心鬥角,他必須時刻保持著警惕,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他就有可能暴露身份。


    路承周之前與秋山義雄,已經接觸過兩次。


    隻是,兩人並沒有深交,畢竟交淺不能言深。


    但是,秋山義雄對路承周的身份,已經有所懷疑。


    在東馬路一家日式酒館內,路承周再次與秋山義雄見了麵。


    “朱先生,你不是洋行職員,說吧,你接近我,到底有何用意?”秋山義雄見到西裝革履的路承周後,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作為一軍人,他不會拐彎抹角,這樣的天氣,路承周竟然還會出現在這裏,實在太可疑了。


    “不知道秋山君,對中日戰爭有何看法?”路承周掏出煙,叼了一根在嘴上,微笑著說。


    他與秋山義雄接觸幾次,發現這位帝國士官學校畢業的秋山義雄,並不熱忱戰爭。


    或許正因為如此,秋山義雄才會反戰吧。


    隻有上過戰場的人才知道,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我恨透了這場該死的戰爭,也不想上戰場,隻想迴日本陪我母親。”秋山義雄個子不高,眼睛也不大,但說話的時候,眼中卻露出堅毅之情。


    他已經與中國軍隊作過幾次戰了,雖然中國軍隊的戰鬥力不高,但他們的意誌很堅強。


    日軍的戰鬥力很強,武器也更先進,可日軍同樣會失敗,子彈打在身上,同樣也受傷、死亡。


    看著身邊的同伴一個人的倒下,死去,秋山義雄開始厭倦這場戰爭。


    二十七師團駐守海沽後,秋山義雄更想迴家。


    他之所以經常來喝酒,也是想喝著清酒,迴味著日本的味道。


    他現在負責看守一家軍用倉庫,有的是時間出來喝酒。


    “有什麽計劃呢?”路承周隨口問。


    “我怎麽知道,你不是憲兵隊的人呢?”秋山義雄警惕地問。


    “如果我是憲兵隊的人,你還能坐在這裏喝酒?你跟你的同伴,此刻都被送上軍事法庭了吧。”路承周淡淡地說。


    他可以讓秋山義雄懷疑自己的身份,但不能讓他誤會,自己是憲兵隊的人,哪怕他確實是憲兵分隊的人。


    “你是哪方麵的人?”秋山義雄問,既然路承周不是憲兵隊的人,極有可能是抗日分子。


    “能幫你的人。”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說。


    “我想先去東北,再從東北迴國。”秋山義雄毫無顧忌地說。


    他畢竟不是專業的情報人員,一旦認定路承周不是憲兵隊的人,就將他當成了朋友。


    至少,路承周接近他,並沒有惡意。


    “去東北要麽坐船,要麽坐火車。”路承周緩緩地說。


    “坐船不行,一旦被發現插翅難逃。”秋山義雄搖了搖頭。


    “你們有多少人?”路承周問。


    “一百多人吧。”秋山義雄說,目前有意與他們一起迴國的,已經超過了一百名。


    “這麽多人一起行動,不被發現根本不可能。”路承周想了想,實在想不通,一百多人要如何才能安全地登上火車。


    日軍的管理還是很嚴格的,想偷偷離開軍營,幾個小時沒有問題,可時間一長,必然會發現。


    而且一百多人同時離開,必然會引起上麵的注意。


    除非,引起日軍上層的注意力。


    “不管可不可能,我們都準備走了。”秋山義雄堅定地說。


    如果沒見到路承周,他也決定,再過兩天就動手,趁著海沽發大水,正好遊過海河,進入東站坐上去東北的火車。


    隻要上了火車,一切就容易了。


    “你們有沒有完整的計劃?”路承周問。


    “兩天後,有趟到東北的專列,隻要我們上了車,一切就好辦了。”秋山義雄目光中滿是期望,隻要上了車,就是迴家的開始。


    “完了?”路承周詫異地說。


    “還要怎麽樣?總不能提前過河吧?”秋山義雄說。


    “你們的行動,就像一次軍事行動,難道不應該聲東擊西,或者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麽?”路承周笑了笑。


    “這種事情,越隱蔽越好,越機密越好,事情搞多了,反而節外生枝。”秋山義雄搖了搖頭。


    “你們的人,都是幹什麽的?”路承周問。


    “他們主要是守倉庫。”秋山義雄說,厭惡戰爭的人,在戰場上表現也會很差,他們沒有鬥誌,意誌消沉,甚至還會影響到其他人。


    這樣的士兵,本就不為將領所喜,派他們守倉庫,也不意外。


    “有沒有想法,在倉庫裏搞點動靜呢?”路承周問,這方麵海沽站有著優良的“傳統”,他們的定時燃燒彈和炸彈,連中共用了都說了好。


    “你的意思,是燒……”秋山義雄驚訝地說,作為倉庫守衛的負責人,他最擔心的就是倉庫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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