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心情很差,他聞到了田中那把刀上的味道,知道鄧澤華怕是沒救了。


    就算路承周知道他中的是什麽毒,也沒有辦法。


    原本,路承周還想把田中帶走,用一切辦法折磨他,讓他吐出行動計劃。


    然而,聞到他匕首上的氣味,路承周已經明白一切。


    他甚至都沒去維多利亞醫院,開著車子直接迴了家。


    跟往常一樣,路承周迴家後到了書房,想看看書才睡覺。


    然而,拿著書,他卻怎麽也看不進去。


    眼睛望著書,卻怎麽也看不進。


    路承周將書扔到一旁,拿起桌上的煙點了一根。


    今天晚上,他隻有一件事想不通,田中為何要殺鄧澤華。


    在淬毒的匕首插進田中後背時,路承周考慮過,要不要把田中帶到安全去審訊。


    路承周擔任代理站長後,要求多安排安全屋。


    海沽站至少要保證,有兩處以上沒有啟用過的安全屋。


    然而,考慮再三,他還是選擇當場擊殺田中。


    鄧澤華已經救不活了,田中隻是執行任務的,未必知道詳情。


    田中肯定是聽從酒井的命令,至於誰給酒井下的命令,有可能是野崎,也有可能是川崎弘。


    路承周在腦海裏,迴想著在義慶裏5號抓到鄧澤華的情形。


    當時的鄧澤華,對自己帶隊抓捕,確實很震驚。


    然而,第二天早上,他還是辦理了加入憲兵分隊的手續。


    既然日本人同意他加入,為何還會痛下殺手呢?


    是為了嫁禍?還是發現了鄧澤華與地下黨的接觸?


    快天亮的時候,路承周才睡著,他想了一夜,很多問題還是沒想通。


    他不知道鄧澤華出事時,與地下黨有沒有接上頭。


    如果接上了頭,有可能是因為田中發現鄧澤華居心叵測。


    如果鄧澤華還沒與地下黨接頭,說明此事也地下黨無關。


    不管如何,路承周還是決定第一時間通知田南晨。


    雖然他除掉了田中,但此事必須迅速上報。


    路承周幾乎一晚沒睡,憲兵分隊的野崎,也整晚沒合眼。


    昨天晚上,他一直等著田中迴來匯報,結果等到淩晨也沒消息。


    派人出去察看,結果在門口發現了田中。


    當時的田中,全身都晾透了。


    把田中抬迴來一看,背後插著一把手,還是他自己的那把。


    野崎氣得吐血,如果田中死在別人的刀下,也還情有可原。


    可殺死田中的,是他自己的刀啊。


    在憲兵分隊後麵的房子裏,野崎寒著臉,望著直挺挺的田中。


    “這像是軍統的手法。”酒井仔細檢查著田中的傷口,篤定地說。


    “軍統的手法?”野崎眉目一揚,鄧澤華怎麽跟軍統扯上關係了?


    “可以把陶階叫來,他是原來軍統的行動處長,一看便知。”酒井說。


    “不必。”野崎搖了搖頭,除了陶階外,還有其他人嘛。


    野崎選擇的是路承周,在憲兵分隊中,他最信任的還是路承周。


    此次他派田中除掉鄧澤華,也是為了保護路承周。


    剛天亮,路承周就接到了憲兵分隊的電話,通知他過去一趟。


    此時路承周剛睡著,接到電話後,整個人迅速清醒了。


    與日本人打交道,必須打起來十二萬分精神。


    稍有不慎,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剛到憲兵分隊,路承周就被帶到了後麵的臨時停屍房。


    這裏離地窖很近,原來是雜屋,過去不遠就是地窖。


    “路君,你看看田中死於什麽人之手?”野崎眯著眼睛,淡淡地問。


    “這個……,手法有點像是軍統的。”路承周沉吟著說。


    雖然田中是死於他之手,可麵對野崎時,路承周依然波瀾不驚。


    如果他此時表現得很緊張,不,哪怕隻是語氣稍有不同,野崎也有可能發現。


    “你也覺得是軍統?”野崎突然睜開眼睛,問。


    “不錯。”路承周篤定地說。


    野崎的這句話,給了他很多信息。


    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其他也認為,田中是死於軍統。


    對自己的手法,路承周並沒打算隱瞞,田中死在軍統手裏,本就是應該的事。


    他還沒有接到鄧澤華的消息,估計鄧澤華跟田中一樣。


    “軍統竟然殺到我們門口來了!”野崎怒吼著說。


    “看田中君的傷口,此刀應該是淬了毒的。田中君死在康伯南道,兇手確實很猖狂。但是,也說明此人非常自信,他覺得就算在這裏殺人,我們也找不到他。”路承周緩緩地說。


    “我一定會找到他,親手殺了他!”野崎冷冷地說。


    “我一定會配合野崎先生,將此人抓到。”路承周誠懇地說。


    “這個案子,我想交給陶階。”野崎突然說。


    陶階目前在查關明鵬和嚴樹勳的案子,這兩個案子都是軍統幹的。


    “陶階的調查,一直沒有什麽突破性進展。”路承周緩緩地說。


    “你想查?”野崎說。


    “如果野崎先生願意把這個案子交給我,肯定會給你一個交待。”路承周堅定地說。


    如果野崎把這個案子交給他,昨天田中的行動,他就必須知道。


    否則,破案就成了一句空話。


    “那好,田中的案子交給你。”野崎說。


    此案他沒有驚動陶階,就是沒有拿穩主意。


    “我有一個要求。”路承周突然說。


    “請講。”野崎點了點頭,路承周既然接下了案子,提個條件也是應該的。


    “此事必須保密,對外宣稱田中君受了傷,在東亞醫院治療。”路承周說。


    他之所以要保密,是不想讓陶階知道。


    “可以,我會叮囑相關人員保密。”野崎點了點頭,他沒明白,路承周為何一定要保密。


    “雖然我不知道兇手是誰,但我敢肯定,這個人對憲兵分隊的環境很熟悉,甚至,他就是憲兵分隊的人!”路承周突然說。


    “什麽?”野崎正準備離開,聽到路承周的話,一臉驚訝地說。


    “這個人受過專業訓練,擅長行動。田中先中了一槍,後又中了一刀。從槍傷來看,田中當時有時間包紮傷口。野崎先生,我能知道,昨天田中的任務嗎?”路承周問。


    “經過我們的調查,鄧澤華依然有抵抗情緒,像這樣的人,不應該再留著。昨天我下令,為掃清障礙,由特高班除掉鄧澤華。”野崎向路承周介紹了田中的任務。


    “這把刀應該不是兇手的。”路承周指著田中後背的刀,問。


    “酒井為了製造軍統鋤奸的假象,特意讓田中在刀上淬了毒。沒想到,田中卻死在了自己的刀下。”野崎歎息著說。


    “原來如此。”路承周終於明白了。


    早上,路承周到憲兵分隊後,聽到了一個震驚的消息,鄧澤華在送往維多利亞的途中就已經死了。


    鄧澤華是他的下屬,路承周去打探情況,完全在情理之中。


    很快,路承周見到了昨天晚上那個車夫。


    雖然路承周昨天跟他說過話,此時那個車夫,對路承周一點印象也沒有。


    昨天晚上的路承周,用的是火柴的身份,而且說話的聲音,與現在也有些不同。


    “處座,鄧澤華之死,與人力車夫沒關係,不應該把人家扣著。”路承周迴來後,向劉立峰匯報。


    “你不關心鄧澤華的死,卻在意一個車夫是否被關?”劉立峰斜睨了路承周一眼,不滿地說。


    “我隻是據實所言,鄧澤華的傷口並不深,他的死因是中毒。而且,這種毒,軍統最喜歡用。”路承周緩緩地說。


    不得不說,野崎的計策還是很管用的。


    鄧澤華表麵上是警務處的人,如果殺他的兇手是軍統,警務處總不能坐視不理吧?


    如果警務處對軍統不滿,自然會聯合憲兵分隊,一起反對軍統。


    “軍統怎麽會殺鄧澤華?他難道是漢奸?”劉立峰詫異地說。


    “這就不知道了,鄧澤華平常的表現很正常,似乎不是漢奸。”路承周搖了搖頭。


    “你跟川崎弘接觸得怎麽樣了?”劉立峰問。


    “正在接觸,原本我還想發展鄧澤華,幸虧沒有這樣做。”路承周說。


    “這種事必須保持絕對機密,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以後,你的身份,也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如果我出了意外,你的任務自動取消。”劉立峰叮囑著說。


    路承周與日本人接觸,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但是,路承周同樣會很危險。


    一旦被日本人知道,他是為了獲取情報,而與之接近,路承周還能有好日子嗎?


    中午時,路承周迴到了憲兵分隊,向野崎當麵匯報了鄧澤華的案子。


    “當時出現了一個人,把鄧澤華送到了黃包車上。從時間來判斷,那人很有可能是殺害田中的兇手。”路承周緩緩地說。


    “那個車夫在哪?”野崎問。


    “關在巡捕房。”路承周說。


    “想辦法帶來,我要親自審訊他。”野崎冷冷地說。


    車夫與兇手應該是見過麵的,如果能抓到車夫,或許就能找出兇手。


    “他什麽也不知道,當時天太黑,連兇手的相貌也沒有看清。而且,警務處隨時會傳喚他。”路承周搖了搖頭。


    這個人力車夫肯定要調查,但目前還不能調查。


    這個案子能不能破,兇手到底是誰,最終可能要落在那人身上呢?


    畢竟,車夫才是唯一見過兇手的。


    “那就再等段時間。”野崎無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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