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連振送到維多利亞醫院後,已經是受傷半個小時之後,最終,他因為失血過多,傷勢太重,沒有搶救過來。


    “中山先生,這是我的失職。反日者真正想殺的,應該是我。”路承周晚上才去了憲兵分隊,他出現在案發現場,出事的又是他的轄區,當然要配合調查。


    “知道是哪方麵的人嗎?”中山良一緩緩地說。


    路承周的身份,其實已經半公開了。


    該知道了,都已經知道了。


    無論是軍統還是地下黨,都有可能暗殺他。


    “地下黨沒有暗殺的習慣,估計是軍統。”路承周想了想,篤定的說。


    “軍統在租界,還敢動手?”中山良一驚訝的說。


    “不是還有個火柴麽?此人行事出其不意,我們以為他會盯著三室,沒想到卻要對我下手。”路承周“心有餘悸”的說。


    抗團的行動很順利,接下來,就是考驗路承周演技的時候了。


    當一名臥底,最難的是控製自己的情緒。


    需要高興時,就得滿臉笑容,需要發怒時,就得一臉怒容。


    情緒之間的切換,必須非常順暢,不能有絲毫勉強或遲滯。


    這麽多年的潛伏,路承周在這方麵,已經成為一個真正的高手。


    他可以根據需要,隨時切換各種情緒。


    同時,將真正的想法,深深地埋在心底。


    “很有可能。”中山良一點了點頭。


    他雖然沒有辦法證實路承周的說法,但可以通過苗光遠,讓康培初打探地下黨的情況。


    最近地下黨如果沒有動作,自然就是軍統幹的,這是最簡單的排除法。


    馬玉珍接到消息時,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失落。


    一大早,她就心神不寧,即希望沈澈成功,又害怕他得手。


    總而言之,她心裏很矛盾。


    或許,這就是馬玉珍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在她心裏,對路承周依然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你們不要擔心,大興日雜店其實是情報一室的聯絡站,沈澈打死的那個人,叫金連振,是軍統的叛徒,也是個漢奸。”馬玉珍安慰著說。


    “真的?”沈澈驚喜的說。


    他一直很自責,不但不殺掉路承周,反而誤殺了旁人。


    得知金連振也是漢奸,他心裏頓時好受多了。


    “這還能騙你們?”馬玉珍笑著說。


    下午,曾紫蓮約馬玉珍出去,他們兩人都很漂亮,是新時代青年,喜歡逛街,自己參加工作賺錢,還會做一些新式的頭發。


    這種舉動,在很多傳統的人,是接受不了的。


    “今天去哪裏?”馬玉珍問。


    “上麵有了新指示,讓我們對中原公司下手。”曾紫蓮指了指天上,笑吟吟的說。


    “你的這個上麵,也太神秘了。”馬玉珍不滿的說。


    她已經參加了抗團,算半個軍統的人。


    可是,馬玉珍有自己的想法,她想真正打入軍統。


    曾紫蓮是軍統海沽站情報組長,隻要得到她的信任,加入軍統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珍珍。”


    馬玉珍與曾紫蓮,剛走出校門,正準備共同坐一輛人力車時,突然聽到母親的聲音。


    “媽,你怎麽來了?”馬玉珍驚訝的說。


    她母親平時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多也就是在治安裏轉轉,跟街坊四鄰聊聊天,今天竟然來租界,實在驚奇。


    馬玉珍的母親來了,她們自然不能去逛街,三人又迴到了宿舍。


    曾紫蓮送她們到門口後,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不來找你,你怕是今年都不會迴家了吧?”馬嬸嗔惱著說。


    “我沒時間嘛。”馬玉珍撒著嬌說。


    一個人的年紀不管多大,在母親麵前就像個孩子。


    “借口。剛才你不是要出去麽?有時間出去,沒時間迴家?”馬嬸不滿的說。


    “好吧,我錯了,明天我就迴家。”馬玉珍嬌笑著說。


    “不行,今天就要迴去。”馬嬸堅持著說。


    “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馬玉珍一愣,她還得陪曾紫蓮出去偵察中原公司呢。


    “有人給你做媒了,你迴去給媒婆看一眼。另外,你不是拍了照片麽?也拿上幾張。”馬嬸說。


    別的女孩子,小孩都可以打醬油了。


    馬玉珍到現在,竟然連對象都沒有,她這個當媽的,非常著急。


    “做媒?媽,現在提倡婚姻自由,戀愛自由,不能再包辦婚姻了。”馬玉珍急道。


    “好啊,你婚姻自由,戀愛自由,我不包辦婚姻,那你趕緊找個相公迴來,我要抱外孫了。”馬嬸反唇相譏的說。


    “我不是忙嘛,還沒時間找呢。”馬玉珍一滯,她沒想到,母親的嘴也變得這麽厲害了。


    “珍珍,以前我就跟你說過,承周這孩子不錯,當時你也沒反對啊。當時想著,等你大學畢業,就替你們辦事。可哪想到,你突然改變了主意。你倒是說說,是你看不上他,還是他沒看上你?”馬嬸說。


    “媽,這事都過去了。”馬玉珍臉上一紅,急忙說。


    今天早上針對路承周的暗殺,就是她提議的。


    現在說到路承周,確實有種怪怪的感覺。


    “什麽叫過去了,是你嫁了,還是他娶了?對了,承周結婚了沒有?肯定沒有,要不然,他會給我送喜糖的,酒席也得在治安裏辦吧。”馬嬸篤定的說。


    “媽,我現在就陪你迴去,這總行了吧?”馬玉珍無奈的說。


    她知道,母親不斷提起路承周,隻是想刺激自己罷了。


    “這就對了嘛。”馬嬸臉上笑出了花。


    然而,馬玉珍到家裏打了個轉,看到那個拿著煙槍的媒婆,她就倒了胃。


    再看到男方的照片,長得尖嘴猴腮,一副長期吸食鴉片的模樣,她趕緊逃也似的跑了出來。


    馬嬸追出家門,可是沒追上。


    馬玉珍長得溫婉可人,但辦起事來,卻風風火火。


    她在巷子口攔了一輛人力車,直接迴到了振華中學。


    馬嬸也沒有再追到振華中學,而是第二天去了警務處,在巡捕房等到了路承周。


    “馬嬸,你怎麽來了?”路承周看到馬嬸,很是吃驚。


    馬嬸來找自己,肯定是有事,他雖然在警務處當巡官,但治安裏的人,家裏碰到什麽事,有時也會找上門。


    “承周,馬嬸想找你聊聊天。”馬嬸笑著說。


    “好吧,到我辦公室坐吧。”路承周微笑著說。


    “好。”馬嬸跟著路承周到了辦公室,看到辦公室內的擺設,馬嬸很是滿意。


    作為巡官,路承周的辦公室,隻能說很普通。


    但在馬嬸看來,非常氣派,路承周父母雙亡,能坐在小屋裏工作,已經非常了不起啦。


    “馬嬸,喝茶。”路承周倒了杯茶,客氣的說。


    看到馬嬸的那一刻,路承周就在想,到底是什麽事,讓馬嬸找到警務處呢?


    馬玉珍出事了?


    不可能,馬玉珍的情況,路承周隨時都可以掌握。


    無論是軍統的曾紫蓮,還是地下黨的姚一民,都會第一時間通知他。


    況且,馬玉珍是他的交通員,任何時候,路承周都不會讓馬玉珍出事。


    薑致遠的犧牲,給了路承周很大的觸動,他不希望這樣的悲劇,再發生在馬玉珍身上。


    “承周,現在端洋人的飯碗,真是出息了。”馬嬸接過茶,微笑著說。


    “隻是混口飯吃罷了。”路承周謙遜的說。


    “這年頭,能混口飯吃已經很不錯了。何況,你吃的是洋人的飯,東洋人不敢對你怎麽樣。”馬嬸低聲說。


    日本人在海沽橫行逆施,早就民怨衝天,隻是鑒於日軍的淫威,普通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罷了。


    “馬嬸,你來肯定有事,有事說事吧,等會我還要出去巡街呢。”路承周說。


    “馬嬸今天來,確實沒什麽事。承周,你成親了沒有?”馬嬸突然問。


    “沒啊,馬嬸,你不會要給我做媒吧?”路承周突然變得扭捏起來。


    “沒成親,也沒對象吧?”馬嬸又問。


    “整天忙於工作,還沒找對象呢。”路承周終於明白馬嬸的來意了。


    “承周,你跟我家珍珍,都在租界做事,你們到底是怎麽迴事,能不能跟馬嬸說說?”馬嬸突然問。


    “這個說來話長了,怎麽說了,我們現在還是好朋友,但她有她有生活,我有我的日子。”路承周緩緩地說。


    “你跟珍珍同歲,像她這麽大的姑娘,多的有三四個小孩了。你呢,也該成親了。馬嬸在尋思,你們是不是還能走到一起。馬嬸從小看著你長大,知道你的為人,珍珍如果跟著你,絕對有好日子過。”馬嬸語重心長的說。


    “馬嬸,這些話,你跟玉珍說這沒有?”路承周問。


    “這死丫頭,強起來的時候,跟頭驢似的,打死也不說。這不,我才來問你麽。”馬嬸說。


    她覺得,女兒跟路承周很般配。


    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小的時候,馬玉珍就整天跟著路承周。


    讀書時,兩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當時她也問過馬玉珍的意思,知女莫若母,她知道女兒心裏有路承周。


    隻是畢業之後,突然就全變了。


    “馬嬸,我跟玉珍,恐怕暫時還不行。”路承周搖了搖頭,沉吟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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