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福海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


    他也沒有告訴路承周,山東老家的地址。


    但路承周在心裏,已經暗暗記住,以後,一定要替裴福海迴老家盡盡孝。


    跟聞健民一樣,裴福海最終也被埋在了後花園。


    路承周找了床被單,把裴福海裹了起來,這已經是最好的待遇了。


    晚上,在中山良一的主持下,憲兵分隊召開了一個歡迎酒會。


    歡迎新來的軍統華北區行動處副處長潘玉林,中山良一當場任命,潘玉林為憲兵分隊情報三室副主任。


    而原情報一室內勤楊玉珊,調情報三室擔任主任。


    在中山良一說出,潘玉林為憲兵分隊情報三室副主任時,路承周已經預料,楊玉珊很有可能擔任主任。


    “恭喜楊主任。”路承周端著酒杯,走到楊玉珊麵前,誠懇的說。


    杯中的紅葡萄酒,在路承周看來,更像是裴福海快流幹的血。


    楊玉珊與潘玉林,是姘頭嗎?


    按道理,他們應該是,否則潘玉林不會死心塌地為日本人賣命。


    然而,劉有軍的答案,似乎又不一樣。


    而且,楊玉珊如果與潘玉林有不正當關係,潘玉林應該當主任才對。


    現在卻反過來了,楊玉珊當主任,實在透著古怪。


    “以後還望路主任能多多關照。”楊玉珊嬌笑著說。


    他們都是從軍統過來的,當初路承周是日本特務機關打入軍統的臥底,而楊玉珊則是新近才來。


    兩人的關係,比一般人複雜得多。


    “關照不敢當,以後相互合作,相互幫襯吧。”路承周謙遜的說。


    楊玉珊能在軍統當女特工,就很不一般。


    如果楊玉珊是內勤或者搞電訊工作的,倒也不算什麽。


    但她是外交通,負責最重要的對外聯絡,實在不簡單。


    “路主任,能不能借個人?放心,隻借,以後肯定還。”楊玉珊突然說。


    路承周並沒有因為資格老,就在她麵前擺架子,這一點讓她感覺很舒服。


    要知道,今天之前,路承周還是她的上司,現在自己與他平起平坐,加上她又是女性,一般人是很難接受的。


    “楊主任借我的人,是看得起他,明天我就讓他向你報到。”路承周微笑著說。


    “多謝路主任了,我想借金連振。”楊玉珊沒想到,路承周態度好,還這麽好說話。


    “借金連振?楊主任,如果是軍統的案子,兄弟能否跟著沾點光?”路承周問。


    “當然,隻要破了案,少不了情報一室的份。”楊玉珊原本還很奇怪,聽到路承周這句話,這才放心。


    路承周如果“義不容辭”的支持她的工作,楊玉珊肯定會多心。


    路承周可是老資格的特務,加入軍統前,就已經為日本人效勞。


    在憲兵分隊所有的中國人當中,路承周的資格最老。


    他又接受過軍統的正規訓練,加上當初野崎、川崎弘對他的訓練,路承周可以說是中日兩國特工共同訓練出來的。


    論能力、論資曆,路承周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案子上的事,我就不多問了,希望合作愉快。”路承周熱情的與楊玉珊握了握手。


    “今天多謝潘主任的救命之恩,如果沒有你那一槍,裴福海就得手了。”路承周隨後又找到潘玉林。


    “好說,好說。”潘玉林是第一次與路承周打交道,顯得很謹慎。


    “不行,我得敬你一杯才行。這份情,兄弟記在心裏了。以後,隻要是我能做得到的事,義不容辭。”路承周舉起酒杯,與潘玉林輕輕碰了一下。


    “路主任客氣了。”潘玉林感受到了路承周的真誠。


    他剛剛投過來,在憲兵分隊除了認識楊玉珊外,其他人都不熟。


    路承周能主動與他交好,讓他覺得自己的運氣還是不錯的。


    “路君,今天你的表現,我很滿意。”中山良一見到路承周後,也與他碰了碰杯。


    路承周早上保護楊玉珊,又經受住了考驗,還親自抓捕和審訊了裴福海。


    最後,又親自埋了裴福海。


    這都說明,路承周不僅僅對大日本帝國忠誠,還很能幹。


    “多謝中山隊長誇獎,路某慚愧。”路承周謙遜的說。


    “楊主任準備,將軍統海沽站之劉有軍和曾紅挖出來,徹底除掉軍統在海沽的勢力。”中山良一看了遠處的楊玉珊一眼,突然說。


    路承周經過多次考驗,已經是可以完全信賴的下屬了。


    無論是張思昌這個共黨,還是聞健民這個共黨同謀,抑或是裴福海這個軍統行動組長,都是路承周處理的。


    任何一個人,隻要能做到其中之一,就可以表明他的忠心。


    路承周每一樣都做得很好,中山良一實在找不到,再懷疑路承周的理由。


    “她有了線索?”路承周詫異的說。


    “楊主任是個很能幹的人。”中山良一沒有多說了,信任路承周是一迴事,向他泄密又是另外一迴事。


    中山良一的話,讓路承周陷入沉思。


    晚上迴去時,他又去了趟五十一號路26號。


    楊玉珊從今天晚上開始,不再住到他家。


    路承周的行動更自由了,可他心裏卻憋得慌。


    “裴福海已經殉國了。”路承周見到劉有軍後,悲痛的說。


    在憲兵分隊,他必須掩飾自己的情緒。


    這是一名臥底最痛苦的事,不能表達自己真實的情感。


    他相信,如果裴福海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他們一定會是最好的兄弟。


    “裴福海為國家,為民族,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劉有軍緩緩的說。


    像這樣的忠烈,還是很少的。


    日本人的酷刑,哪怕是聽聽,也讓人覺得恐怖。


    “楊玉珊現在是新成立的情報三室主任,潘玉林為副主任,她向我借金連振,想找到你和曾紫蓮。”路承周緩緩的說。


    如果楊玉珊要借其他人,他還有些擔心。


    但楊玉珊借金連振的話,路承周還巴不得呢。


    “我自從搬到這裏之後,除了你之外,連曾紫蓮都不知道這裏。”劉有軍篤定的說。


    這個地方,是路承周給他準備的安全屋。


    同時,也是他與路承周的聯絡站。


    為了自己的安全,更為了路承周的安全,此地需要極度保密。


    “那也不能大意,我感覺,楊玉珊在華北區,還埋著一個人。”路承周緩緩的說。


    “你懷疑是陳樹公?”劉有軍問。


    “不錯。”路承周鄭重其事的說。


    隻有這樣,才能解釋,潘玉林為何會叛變,並且還隻擔任楊玉珊的副手。


    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潘玉林與楊玉珊之間,沒有男女關係。


    今天晚上的酒會,路承周的注意力,主要放在楊玉珊和潘玉林身上。


    他觀察,潘玉林與楊玉珊,兩人也僅僅是相識罷了。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眼神交流,偶爾碰到,很自然的避開了。


    “懷疑沒有用,必須要有證據才行。”劉有軍歎息著說。


    “我估計,楊玉珊近期一定會與她的姘夫見麵,隻要盯死了楊玉珊,就能找到那個姘夫。”路承周說。


    現在,處決楊玉珊,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這倒是個辦法。”劉有軍點了點頭。


    他當然也懷疑陳樹公,但沒有證據。


    “楊玉珊當初叛變,僅僅因為她與陳樹公有男女關係?”路承周問。


    這個問題如果不搞清,還會走彎路。


    “具體情況我確實不清楚。”劉有軍搖了搖頭。


    “陳樹公是否有家室?”路承周一時沒有頭緒。


    “當成,他與夫人剛開始住在特一區,後來又住在法租界住了一段時間。後來住在英租界,楊玉珊叛變後,又搬走了,連我都不知道他的住處。”劉有軍說。


    這是一種自我防範和保護的措施,不管住處有沒有危險,經常更換,小心無大錯。


    “楊玉珊擔任海沽站與華北區的聯絡員,是直接與陳樹公聯絡,還是通過其他人?”路承周問。


    “剛開始,是通過潘玉林。後麵熟悉之後,基本上與陳樹公直接聯絡了。”劉有軍緩緩的說。


    “這麽說,潘玉林應該是陳樹公最信任的人了?”路承周突然有了發現。


    如果這個推測得到證實的話,就可以進一步證明,陳樹公就是楊玉珊的姘夫。


    “潘玉林是陳樹公的老部下。”劉有軍緩緩的說。


    “站長,我想要看一下陳樹公的檔案,可以麽?”路承周突然說。


    “不行,他的檔案,不要說你沒有權力看,就連我,也是沒資格看的。”劉有軍搖了搖頭。


    下屬想看上峰的檔案?簡直就是開玩笑。


    如果他們隻是一般的軍事部門,或許還有一絲希望。


    可他們情報單位,每個人的身份,都需要保密。


    除非特殊原因,否則他們的檔案,都是保留在總部的。


    “最近七路軍怎麽樣了?”路承周又問。


    如果陳樹公有問題,由華北區領導的忠義救國軍七路軍,怕也是兇多吉少。


    “七路軍轉移到了武清縣,一路上繼續擴大隊伍。”劉有軍高興的說。


    “沒有遭到日軍圍剿?”路承周問。


    “鄭問友將於近日迴海沽述職。”劉有軍突然臉色一變,難道這才是陳樹公沒有公開投敵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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