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城從門外一晃而入,看到兩人不由得笑道,“爹爹與七叔躲在房裏說話,莫不是怕被人聽到?”


    端木岐嗬嗬一笑,“人正身直,何懼他人非議?”


    沈寂刀臉色一沉,沉聲道,“沒大沒小,進屋之前要先稟告,莫不是忘記了規矩?”


    沈傾城朝他吐了吐舌頭,躲在端木岐的背後不敢再多說話。


    端木岐笑道,“幸好你七叔和門主沒有說人壞話,不然讓大少爺你聽去,可要笑你七叔是背後嚼舌的小人了!”


    沈傾城笑道,“七叔,哪那能呢,我是來告訴七叔和爹爹,高大哥醒了!”


    沈傾城露出無邪的笑容,開心的笑了,沈寂刀麵無表情說道,“知道了,城兒你先退下!”


    父親冷靜的出奇,甚至有點可怕。


    沈傾城抬眼看了一眼父親的背影也不多說什麽,在沈寂刀的背後朝著端木岐模仿了一下爹爹嚴肅的表情,又吐了一下舌頭這才閃身出屋。


    沈寂刀看著他蹦蹦跳跳的身影沉聲不語,端木岐歎道,“江湖險惡城兒這孩子天性醇良,隻怕以後會吃虧…”


    “我兒天性如此,如若真的變了,也就不是城兒了!”沈寂刀又說道,“此乃多事之秋,端木管事,今日之事隻是你我閑暇探究,無憑無據以後休要再提,老夫相信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天意渺渺不曾漏少,正如賢弟所說,順其自然隨遇而安,倘若他真的是忘恩負義的齷齪小人,也是冥冥中注定的…”


    端木岐點了點頭,心道門主宅心仁厚胸懷坦蕩,寧可別人負他,也不願先負他人,念及此,端木岐不由得心下汗顏。


    姑蘇城外。


    陽光明媚,草長鶯飛,又是初春好時節。


    柳樹抽芽,冰河融化,南國的春天來得分外的早,暖風貼麵猶如情人呢喃,滿城盡是令人陶醉的初春味道。


    筆直的大道之上,自北向南疾馳來五匹勁馬,奮起的馬蹄揚起片片新泥。


    那領首的馬上是一位雄姿英發的錦衣少年,麵若冷霜,眉似彎月,目如朗星,衣袂颯颯,迎風招展,隨後的四匹馬鞍上端坐著四位身著紅綠藍紫衣服身姿卓越的美貌少女,一男四女策馬疾奔,滿城春色在他們眼裏不過如過眼煙雲。


    過往行人紛紛駐足觀看,有人眼疾指著一縱而過馬上的錦衣公子驚唿道,“是卓公子,公子爺迴來了!”


    話音剛落,五騎已如疾風般掠過,隻留給駐足者五道多彩的身姿。


    歸心似箭!


    再快的駿馬也無法快過卓鴻遠此時此刻的心情!


    如月如梭,卻僅僅是在他的頜下多了一抹成熟的黑色,和三年前想比,此時的他看上去並沒有太多的變化,但他日夜惦記那個的人兒又會變成什麽模樣?


    南宮府的大門隨時隨刻都向他敞開,但她心裏的那扇門呢?


    卓鴻遠策馬進了南宮府的大門閃身下馬,來不及洗臉更衣,也來不及讓下人通報,一個人急匆匆徑直朝中堂奔去,那是老爺子常待的地方。


    剛上了中堂門外的台階,就遠遠就看到偌大的書桌後麵端坐著一個偉岸高大的身影,卓鴻遠當即朝門裏跪倒,朗聲道,“義父,孩兒迴來了!”


    南宮望抬眼看去,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喜悅之色,遂放下文案,繞過書桌過來攙起卓鴻遠,笑道,“遠兒,你可算迴來了!為父可是掛念的緊!”


    南宮望聲音一如既往的洪亮,身材也是一如既往的矍鑠。


    卓鴻遠抬頭看他除了兩鬢多了幾綹白發,與往日並無太多變化,當下起身,眼中淚花湧動,“孩兒也是日夜牽掛義父,夜不能寐,如今見到義父,當真…當真恍如夢中…”


    他話音中有些哽咽,南宮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頭爽朗一笑,說道,“好男兒當誌在四方,我兒這些年為我南宮家東奔西走,當真是辛苦了!”


    卓鴻遠含淚一笑,“孩兒不苦,為了義父為了南宮家,再苦也是值得的!”


    南宮望欣慰地點了點頭,“我兒長大了,我南宮世家後繼有人,老夫不枉期待多年!”


    南宮望來不及為他接風洗塵,久別重逢相談甚歡,卓鴻遠忽然跪道,“請義父先恕孩兒瀆職之罪!”


    南宮望心中一奇,過來攙扶,口中卻說道,“我兒何罪之有?快快起身!”


    卓鴻遠執意跪倒,慚道,“孩子自離開義父恍然已兩載有餘,終碌碌無為,今大業未成,遠兒慚愧,還望義父降罪責罰!”


    南宮望一把扶起他,又是哈哈一笑,“我兒這些年為南宮家身先士卒鞠躬盡瘁,這才於亂世萬雄當中撐起南宮的大業,這般勞苦功高,為父都看在眼裏記在心頭,我兒又何罪之有?再則,武林江山千秋大業決非一蹴而就一日之功,來日方長,遠兒休要自責!”


    卓鴻遠點了點頭,又說道,“話雖如此,但時至今日,中原武林星光暗淡,江湖飄搖門派紛爭,我南宮世家當趁此良機建一番千秋霸業,方不留憾事!”


    南宮望長歎一聲道,“遠兒能為我南宮家深謀遠慮,為父甚慰,古語有雲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少林武當雖雄風不再,但百年基業猶未動搖,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凡事須先謀定而後動,不可草率!”


    卓鴻遠道,“義父教訓的是,孩兒時至今日方體會到當初義父的苦心孤詣,我南宮世家欲建千秋不敗之霸業,對抗整個中原武林無異於以卵擊石,當初義父讓孩兒設計暗中挑起武林各派的爭鬥好趁虛圖之,當時孩兒甚為不解,如今看來義父才是英明神武深謀遠慮,唯有天下紛亂群雄對立,我南宮世家方可從中取利,又不至於折損我南宮世家在武林中百年的浩浩聲譽,否則一味的硬拚生並,隻怕全天下英豪都會與我南宮為敵,朝不保夕又何談複興之大計?”


    南宮望點頭讚許,“我兒能體會到為父的良苦用心,為父這多年的心血總算沒有白流,為了興複南宮,我南宮家的好兒女任重道遠,必不惜舍棄一切在所不惜!這些年遠兒為我南宮家所做的事,為父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其他毋庸多說,單就假借這天地教夏北樓的這步棋已讓為父刮目相看!”


    卓鴻遠道,“不瞞義父,這盤局乃蒼天之意天作之合,孩兒隻是深諳義父造詣妙手圖之,想那姓夏的當初不過一介山野武夫,籍籍無名之輩,據說機緣巧合之下習得了天下各門各派的上乘武功,孩兒見他武癡成狂,這才暗中推波助瀾,助其登頂武林揚名天下!”


    南宮望又點了點頭,說道,“我兒這步棋走的甚妙!江湖上多沽名釣譽之徒,這些虛名浮譽就讓他們去爭吧,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夢!”


    卓鴻遠道,“義父教誨的是,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為了複興南宮他人皆可是棋子,為圖建霸業更要不擇手段!”


    南宮望暗自點頭,顯然對他所說之言無可置否,心道多日不見,眼前的年輕人成熟得似乎超出了想象,一個人成長的太快未必是好事,但至少眼下對於南宮家漫漫的複興大業來講卻是大大的好事。


    卓鴻遠又問道,“此次義父急招孩兒迴府,不知所為何事?”


    南宮望微微一笑,一雙虎目神采奕奕炯炯望著卓鴻遠,這才緩緩道,“我兒這幾年江湖闖蕩,見識增進不少,可曾聽人說起過那上古龍元的傳聞?”


    卓鴻遠心中一顫,心道“莫非老爺子要追問起黑風穀中那白虎之事還是當日之事他已有所覺察?當初乃是金大鵬與那東南西北四兄弟暗自徹查此事,這也正是老爺子你親自暗自授意,若非那日金大鵬一時失語走漏了風聲,孩兒至今仍蒙在鼓裏,原來在老爺子心中,遠兒終究也隻是個外姓旁人,縱然那時白虎聞名天下,人人都想據為己有,原來這白虎身上竟然隱藏著一個曠世的大秘密,若非那日遠兒從你口中偶然聽到,隻怕這個驚天駭地的大秘密要隨著那姓龍的瘋子一道埋藏與黑風穀那皚皚的白雪之下,從此世上除了你老爺子,上古龍元的秘密就再無他人知曉!”


    每每念此,卓鴻遠便會悲從心生,麵上卻是冷漠如舊,似尋思片刻這才搖頭自語道,“上古龍元?略有耳聞,不過是坊間無稽傳聞罷了!”


    南宮望哈哈一笑,定定說道,“那不是無稽之談,這上古龍元真的存在!”


    卓鴻遠眉頭一皺,驚道,“此事當真?”


    南宮望點頭笑道,“千真萬確!”


    卓鴻遠遂說道,“請恕孩兒孤陋寡聞,孩兒此前也從未聽義父提起,是故並未留意…”


    南宮望又是一笑,“這本是我南宮家世代祖輩口口相傳的秘密,隻能說給曆代當家,當初遠兒年幼,為父不忍讓你平添壓力,如今我兒長大成人,日後也將是我南宮家的頂梁支柱,為父也該給你講講這九龍樽的故事!”


    九龍樽?


    卓鴻遠心中一奇,心道那上古龍元已經足夠神奇,莫非這九龍樽更是神秘的所在?


    南宮望沉思片刻,這才說道,“說起這九龍樽就是從當年大戰說起,大戰七天七夜,天昏地暗,星月無光,電閃雷鳴,飛沙走石,恍如末日,神帝憑借天地正氣最終大敗妖法無邊的九世魔君,為徹底封鎖魔君興風作浪禍害人間,神帝又花費十年精力鑄成一樽,傳說此樽由南極定海隕石所鑄,定海神石乃當年女媧娘娘補天造人之時遺落人間,九世魔君就被收服於樽中,後神帝又降服遠古天莽龍化身為神樽的守護奴,隻是魔君妖性太過強大,神樽固然強大,亦無法徹底化解其妖性,神帝可謂用心良苦,又尋遍天下嘔心瀝血終聚齊了世間最珍貴的三大聖物:天使之淚、黑風之燭和飄渺之魂,神帝將此三大聖物連同自身的千年意誌化為天地浩然正氣賦予寶樽,蓋因樽成九龍壓頂之勢,遂稱之為九龍樽!”


    南宮望娓娓說來,卓鴻遠恍如聽書,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如非從老爺子的口中一本正經講出這個故事,他是決然不會相信天地間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所在!


    “那後來呢?”卓鴻遠問道。


    南宮望繼續說道,“九龍樽本就是天下最至高無上法力無邊的聖物,神力當然天下無敵,九世魔君在樽中日銷夜蝕,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的魔煉,終於化為滾燙的血水般的東西,在樽中蕩氣激揚,此物即為血流紅!”


    卓鴻遠驚道,“血流紅?莫非這種血與常人的有所不同?”


    “不錯,血流紅非尋常血液,這是一種魔力無邊的聖物,傳說中凡人得之,亦可轉化為一種無與倫比的能量,成為人類中最智慧勇敢的強者!”南宮望定定地說道。


    卓鴻遠心中一凜,說道,“倘若血流紅真的存在於世上,我南宮家隻須找到它,別說稱霸武林,便是放眼天下亦是王者!那義父可曾聽說這血流紅的下落?”


    南宮望搖了搖頭,歎道,“九龍樽之事也相距太過久遠已無從考究,當初這也隻是我南宮的家祖在一本書中記載,可惜後經戰亂,此書早已不知下落,當年聽吾祖父提起,這本奇書中還有關於這四大聖物的記載…”


    卓鴻遠奇道,“四大聖物?莫非除了這血流紅,還有當年神帝苦心尋得的三大聖物:天使之淚、飄渺之魂和黑風之燭?”


    “遠兒猜的沒錯,正是這四大聖物!不過不知緣何前三者後來改名為玉玲瓏、乾坤棺和不死燈,同血流紅一並成為天下四大聖物!”南宮望說道。


    卓鴻遠心道這四件聖物雖是聞所未聞,想必與那九龍樽關係甚密,但件件必是不同凡響超凡脫俗的驚世之作!


    卓鴻遠道,“如此說來,這四大聖物得其一可雄霸一方,若盡收囊中,便可坐擁天下?”


    南宮望搖了搖頭,“非也,此四大聖物雖非凡塵俗物,如非沒有那九龍樽,想稱霸天下也是枉然…”


    “哦,原來如此…”卓鴻遠若有所悟,又說道,“看來隻有尋得那九龍樽,莫說興複南宮指日可待,便是整個中原武林萬裏江山也是唾手可得!”


    南宮望又搖了搖頭,笑道,“遠兒想得太過簡單,想那神帝當年是何等雄武睿智,世人所想到的他焉能不知?神帝當年雖鑄造了九龍樽,但又將靈性之氣分散賦予了四大聖物,世人唯有同時尋得九龍樽及四大聖物,方可釋放其神力!這五件寶物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如今來看莫說九龍樽萬難尋迴,便是四大聖物也隻是傳說而已,如若這祖上的傳說是真,那神帝當真是思謀長遠,令我等凡人唯有仰慕汗顏…”


    卓鴻遠點頭道,“向那神帝也是用心良苦,擔心後世寶物旁落歹人之手,造成天下紛亂人間殺戮,故而才有意分而化之。”


    南宮望一笑,說道,“這九龍樽及四大聖物不過是祖上相傳的一個傳說,孰真孰假已無人知曉,正是如此,尋得一件亦是萬難,湊齊更顯癡人說夢!”


    卓鴻遠點頭道,“話雖如此,人定勝天,有些事終究注定是上天留給一些人去做的,知難而退不是我南宮家族的風格!”


    “我兒說的好!”南宮望聞聽大為愉悅,不由得連聲喝彩,欣慰道,“好一個人定勝天,迎難而進!”


    卓鴻遠淡淡一笑,又假意不解道,“那義父適才所提上古龍元又是何物?莫非與這九龍樽有莫大的關聯?”


    南宮望繼續說道,“當年神帝鑄成九龍樽,又降服遠古天莽龍化身為神樽守護奴,想那天莽龍亦非凡塵俗物決不甘心就此終老,神帝仙遊之後,天莽龍終破壁化為九條神龍,所謂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這九龍依次為:長子囚牛、次子睚眥、三子嘲風、四子蒲牢、五子狻猊、六子霸下、七子狴犴、八子負屭、九子螭吻,九龍性格各異神秘莫測,這上古龍元便是那九小龍的龍魄所在…”


    至此卓鴻遠算是理順了其中諸多關聯,自言自語道,“如此說來,那上古龍元甚有靈性,它的存在定然與神物息息相通,眼下唯有先尋得龍元,方能找到九龍樽和四大聖物的所在,如此以來複興南宮稱雄天下指日可待!”


    南宮望苦笑道,“孺子可教,心莫大焉,猶勝為父當年!”


    卓鴻遠慚道,“大業未成,遠兒哪敢怠慢?孩兒時刻牢記當年義父的諄諄教導,‘鴻鵠之誌,當存高遠’!”


    南宮望哈哈一笑,“生兒當若鴻鵠,教子當如誌遠!南宮後繼有人,你看這大好江山,以後就是你的了,為父日後可以安心立命了!”


    卓鴻遠大驚,目現詫異之色,急忙跪拜慚道,“孩兒不敢!孩兒自知斤兩,義父莫要再取笑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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