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重誠目瞪口呆,完全石化當場。


    他千挑萬挑,挑了一個不給他媽丟人,又不可能讓錢楚碰到的地方,沒想到一碰一個準。


    最關鍵的是,她為什麽跟唐之遠一起出現在這裏,還還還打扮的那麽好看!


    錢楚是沿著旋轉餐廳的路去座位那邊,沒想到就看到其中一桌上眼熟的人。果然她沒猜錯,就是來相親的。


    周重誠的腦袋像是機器人的腦袋,跟隨著錢楚和唐之遠走過去的身影一直扭頭,扭頭……


    對麵的姑娘羞澀的問:「周先生,你在看什麽呢?」


    周重誠這才機械的把腦袋扭迴來:「看到一個朋友,想要去打個招唿。」


    姑娘一愣,隨後又體貼道:「那你去呀,我在這裏等著就是了。」


    周重誠一聽,「唿啦」一下,用腿把椅子往後一擠,站起來就走。


    姑娘:「……」


    周重誠一路沿著旋轉餐廳找,果然在另一側找到了錢楚,以及她對麵坐著的唐之遠。


    錢楚和唐之遠坐下沒多久,剛點完餐,還沒說兩句話,抬頭就看到虎視眈眈衝過來的周重誠。


    錢楚詫異:「你不是跟你朋友在吃飯嗎?怎麽過來了?」


    周重誠看看唐之遠,又看看錢楚,問:「哥,你今天不上班啊?怎麽跟楚楚一起出來吃飯了?」


    唐之遠兩手撐著下巴,麵帶微笑的看著他:「上次錢小姐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我這種人難得有機會跟這麽漂亮的女孩共進晚餐,所以我主動約了她,免得她不好意思跟我開口。剛剛那個女孩子是誰?別不是阿姨給你介紹的相親對象吧?」


    周重誠氣死:「哥,你能別瞎說嗎?楚楚迴誤會的。楚楚,那女的我不熟,就是普通朋友。」


    錢楚看他一眼,「普通朋友到這麽貴的地方用餐啊?」


    剛剛點單的時候她都看到價目表了,嚇人,嚇得她都沒敢多點。


    周重誠不服:「你跟哥不是也到這裏來吃飯了?」


    「唐醫生是我媽媽的主治醫師,我當然要跟他打好關係了。」錢楚歪著頭朝他後麵看了一眼:「你這樣丟下人家跑到我們這裏來,多不禮貌?還不快點迴去。」


    周重誠氣死了:「你還趕我迴去?我……」他左右一看,幹脆拖了把椅子在他們旁邊坐下,「我也不想迴去了,我就在這裏坐著,你們說你們的,我不吭聲。「


    唐之遠和錢楚齊齊扭頭看著他,兩人一樣的動作一致的表情,就連臉上的笑容都很像。這讓周重誠更加鬱悶,憑什麽他們倆這麽有默契?


    錢楚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下,她推推周重誠:「快點迴去吧,要不然讓人家姑娘一直等你?我要是出去相親,誰敢這樣對我,我保證把介紹人和對方罵的狗血淋頭。」


    周重誠瞪了她一眼,不動。


    唐之遠又開口:「你好歹把人打發了再迴來也不遲,你這樣把人晾在那,錢小姐都看不下去了,別忘了,她可也是女同胞呀。」


    周重誠聽到這話,這才動了動身體,眼珠子在錢楚身上掃了一下,錢楚催他:「快去吧。」


    周重誠哼了一下,把椅子送迴遠處,轉身就走了,走了幾步又迴來,問錢楚:「晚上你想吃什麽水果?」


    錢楚:「……」


    她看了唐之遠一眼,迴答:「隨便吧。」


    周重誠在唐之遠略帶疑惑的目光中,滿意的迴去了。


    等人走了,唐之遠才開口:「錢小姐跟小周住一起?」


    錢楚說是的:「我之前的房子,房東不租了,一時找不到房子,剛好他那邊有空房,就搬過去了。」


    唐之遠點頭:「這樣也方便些。小周人很好,以前行遠在的時候,他不放心行遠一個人,天天跟著。後來有一次行遠的藥包忘了拿,恰好那次就犯病了,後來他的包裏就備了一份,哪天行遠忘了拿藥,他那邊也有現成的。」


    錢楚問:「他和行遠……」她吐出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自己都有點發怔,行遠,她已經多久都沒有提到這個名字了?突然說出來,她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錢楚說:「他和行遠關係真好。」


    「是啊,關係很好。」唐之遠的臉上帶著微笑。


    錢楚猶豫了好一會,才開口:「唐醫生,你能跟我講講行遠嗎?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我這麽多年以來,其實是恨他的。恨他為什麽就這那樣悄聲無息的不見了,連句口信都沒有,哪怕他跟我說一句,分手,我也不好一直記在心裏……」


    「對不起。」唐之遠代替唐行遠開口:「其實那時候太傷心,根本無暇顧及太多。等家人的傷口沒那麽疼了,又覺得不過是年輕談個戀愛,弄的生死離別又何必呢?與其告訴你讓你陪著我們傷心難過,倒不如讓你高高興興的活下去,恨著也好吧。或許是我們誰都沒想到,對你的影響會延續那麽久。」


    錢楚伸手抹了下流出來的眼淚,「說實話,我覺得我內心早已沒那麽傷心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提到他,還是會流眼淚,就像條件反射一樣……」


    唐之遠點頭說是,「我父母也是。明明這麽多年過去了,但是想起的時候還是會流淚。傷不傷心呢?或許還有一點,但是一定沒有他剛走的時候那麽傷心。對了,他手術前簽了遺體捐獻……」


    錢楚猛的抬頭,突然響起自己做夢時,他說的那句話,他以其他的方式活著。


    錢楚伸手捂住臉,低著頭半天才抬起來,她長唿出一口氣:「他走之前,有提過我嗎?就是……就是隻言片語,有嗎?」


    唐之遠很認真的看著她,然後他點頭:「有。他說等他做完手術,要一口氣跑到你麵前,證明他已經完全好了。還說到時候,就可以他認真工作,努力賺錢,可以帶你出去旅行,再也不用帶藥……」


    錢楚閉著眼,幾乎能想到他當時是帶著怎樣的興奮和喜悅說這些話的。


    「他後來有點後悔沒告訴你,怕你等的不耐煩生他氣……」唐之遠把自己能想到的事,一點一點告訴她,就像他在說的是一個故事裏的人物,那麽遠,又那麽熟悉。


    「我失去行遠之後才發現,人類對疾病的恐懼遠遠大於疾病本身。」唐之遠惆悵似的說:「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一個播音員,不用露臉,隻需要通過聲音就能傳遞我的七情六慾,但是行遠走了之後,我曾經所有的夢想都變得虛無。我發現我最想成為的其實是醫生。這樣,我就可以救起其他像行遠一樣被疾病纏身的人,我救了他們,世上就會少一個像行遠那樣抱憾離開的人……」


    他伸手抹了把臉,笑著說:「讓你見笑了。」


    服務生陸續送上食物,唐之遠慢慢恢復如常:「吃點東西吧,新開張的店,質量和衛生肯定過得去。畢竟要招攬後續客人。」


    錢楚應了一聲:「謝謝你唐醫生,謝謝你了卻了我心裏的遺憾。讓我知道他倒最後離開的時候,還是記著我的。」


    唐之遠看著她開口:「應該是我們家所有人都謝你才對。其實我父母他們一直覺得對不起你,我們所有人都知道行遠活不了多久,就瞞著他,任由他主動接近,我們都自私的想要讓他活著的時候,度過他那個年紀該有的經歷。讀書、戀愛,上大學……雖然這些都不會有結果,但是我們都沒有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他伸手遮住臉,遮住臉上的愧疚和悲傷,「是我們家人對不起你,明知不改如此,卻還是想給他一點念想,即便到了最後,都在自以為是。」


    錢楚搖頭:「不,唐醫生,我從來沒有覺得您和您的家人有對不起我的地方,我從不後悔在最好的年紀遇到唐行遠。雖然那段感情對很多成年人來說單純到可笑,可是我和他不覺得,我們的每一天都樂在其中。請您和叔叔阿姨不要自責,就算再來一次,明知他的身體狀況,我也會做相同的選擇。」


    唐之遠低著頭,緩緩唿出一口氣後,他慢慢抬頭看向她:「錢小姐,謝謝你時隔多年到了今天,依舊還是他喜歡的樣子。」


    錢楚紅著眼眶,一句話就說不出來,隻是輕輕的搖頭,微微揚著唇角,在笑,卻也在流淚。


    此去經年,早已逝去的他,和依舊活著她,還是彼此喜歡的樣子,


    -


    晚上八點,唐之遠開車把錢楚送到天山雪園,小區還有進進出出的人,車停下,錢楚下車,「唐醫生,謝謝你。」


    唐之遠坐在車裏對她笑了笑,「明天見。」


    錢楚點點頭:「再見。」


    她擺擺手,目送唐之遠開車離開,正打算進小區大門,不成想旁邊花台那邊一直坐著的一個人影牽著狗子站起來,徑直朝她走來:「迴來了?」


    「周重誠?你什麽在這的?」錢楚驚訝,剛剛好像沒注意到他,不過這裏確實一直都坐著一個人是真的,「你遛狗換地方了?」


    周重誠繃著臉,指指花台:「我跟黑子一直都在這,你沒看到而已。」


    錢楚看看他的臉色:「你不會一直這大門口等我的吧?」


    周重誠堅決否認:「怎麽可能?我不過是剛剛遛狗,順便走到這裏,覺得有點累了,就坐下來,然後你就來了。還跟他說:再見。」


    最後兩個「再見」,周重誠還是捏著嗓子學錢楚的腔調說的。


    錢楚哭笑不得,從他手裏接過狗繩:「我可沒你那嗲裏嗲氣的聲音。」


    周重誠鬱悶的跟在她後麵,小黑邁著小短腿,驕傲的走跟著小主人溜達,時不時還會停下來,在角落做個記號。


    錢楚一邊走,一邊迴頭問:「你今天跟你那個小姑娘相處的怎麽樣?」


    「什麽小姑娘?」周重誠說:「比你還大兩歲,就是打扮成那樣,喜歡可愛的風格。」提到那姑娘的時候,他還撇了下嘴,一路嫌棄的樣子。


    錢楚皺了下眉頭:「你這樣就不對了,人家喜歡什麽風格是人家的自由,你嫌棄什麽呀?不喜歡又沒硬推銷給人家。」


    周重誠悶悶道:「我喜歡……喜歡你這樣的。」


    錢楚快他一步的腳步停下來,拽著小黑迴頭看他,周重誠扭頭看向一邊,梗著脖子不說話。


    錢楚又看他一眼,牽著狗子繼續潮前走。


    周重誠發現錢楚沒嫌棄他剛剛的話,心中頓時雀躍了幾分,隻是高興沒幾分鍾後,他又開始琢磨,她是聽到還是沒聽到啊?要不然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周重誠。」錢楚一邊走,一邊喊了他一句,周重誠趕緊上前兩步:「你叫我?」


    錢楚一邊遛狗,一邊漫不經心似的問:「你現在這麽照顧我,什麽都願意幫我,是為你自己,還是為了你哥們?」


    「我……我……」周重誠抓頭,「我是……為了錢彬!」


    錢楚:「?」


    錢楚看他一眼:「你可是個有愛心的老闆。」


    然後牽著狗子走了。


    周重誠站在原地,後悔莫及。


    其實剛說完就想抽自己的嘴巴,怎麽就把話說成這樣了呢?


    為了錢彬?虧自己說得出口。


    到底忍不住,打了自己一下,趕緊追了上去。


    迴去以後,周重誠把晚上買來的水果仔細的切片,放到漂亮的果碗裏端到她麵前,錢楚吃是吃了,就是不怎麽搭理他


    周重誠坐在沙發的另一頭,時不時偷看她一眼,「其實我剛才在說的不……」


    錢楚突然問:「你還要看電視嗎?」


    周重誠「啊」了一聲,搖搖頭,他本來就不喜歡看,是因為她喜歡,所以他才跟著看,她要是不看,他肯定也不想看。


    錢楚拿遙控器關了電視,端著果碗站起來:「那我關了,我迴房間做份計劃書,明天要給客戶,晚安。」


    周重誠急忙站起來:「晚安。那個,剛剛……」


    迴答他的是錢楚重重的關門聲。


    周重誠被關在門外,抬手想敲門,猶豫了又放下抬起的手,往沙發上一坐,唉聲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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