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龍宮,一片肅殺之氣,因為,淩朝風又殺人了。


    龍後在天鏡中親眼看到了那一幕,她卻無法阻止。


    長子說,弟弟是替天行道,是殺了該死之人,生死簿上那畜生陽壽已盡,絕不是嘲風的罪業,不會影響他這一世的圓滿。


    “有沒有罪,我們說了不算,大齊皇帝說了算。”彼時龍後目光冰冷,“這次的事,從一個善念,引出極大的惡,所有的矛頭都會指向皇後的一意孤行,皇帝若不能力挽狂瀾,莫說你弟弟,隻怕連皇後都保不住。”


    但也是那一天,當龍後正為了朝風在人間的坎坷而惱火,龍族得到消息,此番在凡間聚攏的妖氣,竟是從時間的縫隙裏而來。


    而那一道時間的裂痕,正是因為穆小晚的轉世重生而出現的。


    此番若戰妖魔,最有效的法子,是填補裂縫,那樣一來,妖魔的根本就會被永久封印,但填補裂縫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穆小晚按照之前的命格,被天將用雷劈死後,不得重生。


    兜兜轉轉,一切又迴到了原點。


    龍後冷笑道:“這一刻,我卻想拚盡我龍族之力,降妖除魔,而不是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一朵蓮花之上。”


    那之後,淩霄寶殿上又一次聚集了一眾上神上仙,商議的便是正麵與妖魔為戰,還是想辦法填補那一道時間的縫隙,從而將這一股勢力徹底封印。


    席間不知怎麽,有人提起淩朝風在下界殺人的事,甚至追究到他對大船做手腳,使得船體瓦解,害一人淹死在江河中,以及發生在淩霄客棧的一樁樁人命案。


    龍後冷然,對上首玉皇大帝道:“不如將嘲風召迴,命他去對抗妖魔,若能斬妖除魔,倒也救下了穆小晚,若不能,便是他們的劫數。”


    殿上一片嘩然,眾神七嘴八舌地商議著這些事,卻久久不能有個明白結果。


    而此刻,凡間已是中秋。


    傍晚時分,客棧便打烊關門,一家人到鎮口接了素素一家,和去年一樣,來白沙鎮橋下,等待夜晚的煙火。


    舊年霏兒和霽兒還是吃奶的小娃娃,今年已經能蹣跚走步,稍不留神小家夥們就跑開了,不得不一個大人盯一個孩子。


    不過彪叔大慶他們都搶著看孩子,小晚倒是落得清閑,家人散去四處玩耍,她和淩朝風便守著馬車的位置。


    自然,舊年的心情,今年再不能有,即便家人團聚十分圓滿,可中秋之後,會有什麽樣的變故,誰也不知道。


    小晚剝了橘子,撕開一瓣喂給相公吃,自己也吃了一瓣,橘子酸得她眉頭直顫,可相公卻不為所動,小晚好奇地問:“不酸嗎?”


    淩朝風道:“酸啊。”


    小晚笑:“那你怎麽能忍呢?”


    淩朝風順勢將她手裏大半個全吞進嘴裏:“你剝的橘子,是甜在心裏的。”


    小晚軟軟一笑:“真是的,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


    淩朝風道:“有你陪著我一起去麵對,我有什麽可擔心的?”他問小晚,“不過,你會不會怪我太衝動?”


    小晚卻鄭重地說:“那樣畜生不如的東西,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將來霈兒和霽兒,也要成為像爹爹一樣頂天立地的男人。”


    淩朝風道:“希望皇後娘娘,能早些看到你的信,又或許,皇上已經對他說了呢。”


    此時此刻,皇城裏正舉行國宴,皇帝借中秋之便,宴請文武大臣和鄰國外邦的使臣,美酒佳肴歌舞升平,好不熱鬧。


    宴席過半,皇後退到後殿休息,宮女們捧著鏡子燈籠,細心為娘娘撲粉補妝,卻有宮人匆匆而來,說是收到了白沙縣來的信函。


    “是小晚吧,難為她真的寫信來。”皇後欣然接過信函,就著燈火展開,見厚厚一遝紙,是小晚寫字特別大,一頁紙寫不下幾句話,說得多了,信自然就厚了。


    “你們先下去吧。”皇後心情甚好,自行拿著燈籠坐到一旁,愛惜地將一張張信紙念過。


    小晚寫的信很簡單,不拽那些文縐縐毫無意義的客套,真正是見字如晤,但是一張張看下去,皇後臉上的氣色,卻越來越陰沉。


    “為什麽,會這樣……”


    她無法想象,夏日裏小晚向她廟會的學堂光景,還是那樣的美好,為什麽短短幾個月,白沙縣的學堂辦不下去了,其他地方還發生這麽多可怕而惡劣的事件,甚至於,淩朝風為了救一個孩子而錯手殺人。


    皇帝知道這些事嗎?


    似煙的手,顫顫地捧著信紙,仔細迴憶這幾天夫妻之間的相處,細細想來,皇帝的心情的確不算太好。可他時常被政務困擾,情緒起起伏伏,似煙早已習慣,怎麽也想不到是會和這些事牽扯上關係。


    直到這一刻,似煙仍不敢猜測,皇帝到底知不知道。


    她如常迴到宴席上,與丈夫相視而笑,項潤今日心情不壞,還指著台上的人說:“就要變戲法了,朕還怕你趕不上瞧個新鮮。”


    似煙從容應對,溫婉大氣,硬是將一場中秋宴撐了下來。


    宴席散去,皇帝送太皇太後迴長壽宮,似煙沒有相伴,她怕自己忍不住在長壽宮外就問皇帝,怕被宮人們瞧見,傳到太皇太後跟前驚了老人家。


    夜風微涼,項潤帶著幾分酒氣歸來,見涵元殿中隻零星點了幾盞燈,他一路走一路笑道:“你是為了熄燈賞月呢,還是替朕省銀子?這麽幾盞燈,你也不怕絆著自己。”


    似煙端著燭台,從內殿走來,燭火將他們彼此的麵容照亮,她開門見山地問:“皇上,我收到小晚的來信,您想看一看嗎?”


    皇帝笑道:“你們好姐妹之間的悄悄話,朕就不看了。”


    似煙道:“不是悄悄話,或許一樣的事,早就寫在清明閣那一本本折子上了。”


    項潤立時收斂笑容,微微蹙眉道:“何事?”


    似煙問:“皇上,女學的事變得越來越荒唐,甚至鬧出人命,這一切您知道嗎?”


    千裏之外,白沙鎮的煙火早已散去,一家人迴到家中洗漱休息,小晚在孩子們的床邊放了好些椅子擋著,便趴在丈夫背上,被淩朝風背著上了屋頂。


    今夜萬裏無雲,明月當空,清白月光,將世間照得十分明亮,隔得老遠都能看清鎮上的房屋,小晚依靠在淩朝風的肩頭,悠悠笑道:“相公,月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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