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踮起腳尖,主動親了相公一口,得意洋洋地看著她,她當然不害臊了。


    淩朝風在她額頭輕吻,寵溺地說:“在家等我,千萬保重身體。”


    丈夫策馬而去,小晚抱著女兒揮手說再見,本想看著相公走遠才進門,可霽兒的哭聲傳來,小晚趕緊往迴走。


    她上樓時,見三娘站在樓梯口,朝著樓上張望,樓上是霈兒一個人看著弟弟,她若是要上去,這樓梯也沒有阻礙的。


    但是已經兩三天了,小晚始終沒開口請三娘一起幫忙照料孩子,她便安分守己,問也不多問一聲。


    越是這樣,小晚心裏越過意不去,覺得是自己太小氣,可現在突然要她開口,又好像是在施舍別人。她再三猶豫,走過樓梯,對三娘笑了笑,還是獨自上樓去了。


    三娘沒說什麽,張望了片刻,見孩子不哭了,就去幫張嬸和素素幹活。她做事勤快、性情溫和,本是很討人喜歡的,但為她找要奶娘的人家,卻沒那麽順利。


    畢竟是要喂養孩子,人家很在乎奶娘的來曆,客棧出麵去找,不能瞞著人家奶娘的身世,一聽說自己的孩子被賣了且已經不在了,誰家都不肯要這樣的人。


    每迴聽說又不成了,張嬸都歎:“要不,瞞著他們得了?”


    彪叔自然不答應:“這可是朝風的麵子,不能這麽做。”


    轉眼又是三天,三娘在客棧裏吃好的喝好的,氣色身體都養了起來,但她始終堅持和小晚一樣清淡飲食,每日為自己催乳擠奶,盼著有一天能喂養哪家的孩子。


    她如此執著,客棧裏的人越發覺得心疼,這日有找到兩家人,曾經是客棧的客人,張嬸便親自出馬,去給張羅這件事。


    那麽不巧,張嬸前腳離開,轉天小晚就病了。


    不知是不是這幾天霈兒在她身邊睡,她一夜要起來幾次看看大的看看小的,累著了;還是


    那日要看霈兒放風箏,坐在風口裏吃了一碗麵的緣故。


    總之小晚燒得臉上紅彤彤的,每每給孩子喂完奶,就精疲力竭,再也不能動彈,說話都沒力氣。


    朝風不在家,張嬸也出門去了,店裏就素素一個女人、陳大娘和素素的婆婆既要照顧孫女,還要忙秋收,也無法來幫忙,於是素素和小晚商量,決定請三娘來樓上照顧孩子了。


    三娘表現得很平靜,和平日裏一樣溫柔,她熟稔地照顧兩個奶娃娃,手把手地教霈兒給弟弟妹妹換尿布,連霈兒都很喜歡她。


    她幫忙攙扶小晚給孩子喂奶,雖然娃娃一哭,就會刺激得她胸前發漲,可她始終沒開口說要幫忙奶孩子。


    隔天張嬸迴家來,見這情形,既然三娘都上手幫忙了,張嬸便要求小晚先把身體養好最要緊。就算不放心三娘的身體,她在客棧都住了那麽多天,跟著一起吃一起喝,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了。


    小晚的體力和精力都達到了極限,她死撐著隻會餓了孩子,終於一咬牙,答應了。


    三娘反而緊張起來,哆哆嗦嗦地將ru頭送進孩子嘴裏,當看著小霏兒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她竟是淚如雨下。


    小晚看著,很是動容,感激地說:“三娘,謝謝你。”


    三娘含淚道:“該是我謝謝你。”


    如此,在三娘的幫助下,霽兒霏兒能吃飽能得到安穩地照顧,小晚也終於可以緩一口氣,靜養了兩天後,身體迅速好轉,不再頭暈目眩,還能下地走走。


    做娘的身體好了,自然一心撲在孩子的身上,小晚重新能喂飽一雙兒女,心裏就想著,是不是不用再勞煩三娘。


    可她臉皮薄,開不了口,每每看見三娘很自然地解開衣襟喂小霏兒,她心裏就有些不自在。雖然責怪自己太小氣,還有什麽比孩子吃飽更重要呢,可她當真拗不過自己的小氣,生怕孩子吃了別人的奶,就不和自己親。


    這一日,三娘在後廚喝了彪叔熬的雞湯後,就把小晚的那一份送上來,她端著湯小心翼翼走到三樓,小晚的臥房房門半掩,便能聽見裏頭說話的聲音。


    素素正說:“要不就大大方方地說吧,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不說我來說。”


    小晚的語氣聽來很糾結:“我就是覺得自己過河拆橋,太沒良心了,她對孩子們那麽好,我卻在心裏嫌棄人家。”


    素素問:“你嫌棄她什麽?”


    小晚說:“我也不知道,至於她的身世,我是半分不嫌的,隻有同情和可憐。反正……我說不上來。”


    門外的人,怔怔地看著手裏的雞湯,輕輕咬唇,騰出一隻手來敲門:“小晚,喝雞湯了。”


    屋子裏,素素和小晚互相看著,不知道方才的話,有沒有被三娘聽去。


    那之後過了一天,三娘一如既往地幫忙照顧孩子,小晚也始終沒能開口叫她別再喂孩子。


    但這天晚上,一家人坐著吃飯時,張嬸沒和小晚她們商量過,就開口說:“三娘,有幾家人找帶孩子的奶娘,不用喂養,隻負責照顧伺候孩子,這活兒你想不想做?”


    三娘不置可否地看著張嬸,嬸子勸道:“我們幫你找人家,就不能瞞著你的事,人家聽說你的孩子是那樣沒了的,都有些顧忌。畢竟是喂養孩子這麽重要的事,大家彼此體諒,我們能理解主人家的心情。但若不喂養,隻是照顧伺候,他們就沒這麽多講究,隻想要溫柔又勤快的人,你最最合適不過了。你聽我一句話,還是把奶斷了吧,別再堅持下去了。有一份營生,有個落腳的地方,多好啊。”


    三娘低下了頭,抿著雙唇不言語。


    小晚在邊上默默喝著湯,小娃娃們的搖籃就擱在一旁,霏兒忽然哭了,三娘本能地站了起來,小晚放下湯匙也站了起來,下意識地伸手攔住:“我來、我來就好,三娘,你吃飯吧。”


    她說罷,就將霏兒抱起來,上樓去了。


    張嬸便跟著一起將霽兒也送到樓上,娘兒倆站在走廊裏往下看,小晚輕聲道:“嬸子,我不想再讓三娘幫忙了,可我開不了口。”


    “是啊,人家這麽好,我們怎麽開口呢。”張嬸抱著小嬰兒,歎道,“但她若能想通的話,為她在大戶人家裏找一份活兒,並不難,我們不能永遠收留她。”


    樓下,彪叔將一大塊蹄髈肉夾給三娘,熱心地說:“多吃點,補身體。”


    三娘謝過,卻拿起勺子,在辣椒醬的碗裏狠狠挖了一勺,鋪在蹄髈肉上,大口大口地吃下去了。


    張嬸和小晚對視一眼,看樣子,三娘是想通了,畢竟這些日子,她每天都跟著小晚,吃得很清淡。


    果然,第二天一早,三娘便對張嬸說,她願意去給人家帶孩子。但是在別人家,漲奶會很麻煩,也怕人誤會,所以想請他們繼續收留她,等她迴了奶再走。


    眾人自然答應,小晚也終於鬆了一口氣,之後一整天,三娘沒再往三樓來,霽兒霏兒哭得再兇,她也不再站在樓梯口張望,自顧自地幫著店裏幹活,隻是抵抗不住,衣襟一次又一次地濕了。


    這天晚上,霏兒似乎是哪裏不舒服,不吃奶也不肯睡,哭個沒停,小晚抱著她滿屋子轉悠,用盡耐心地哄,時好時壞,這麽折騰到大半夜,霏兒終於睡著了。


    小晚精疲力竭,一整夜沒睡好,第二天早晨一奶完孩子,就昏睡過去,睡得特別沉。


    而今天,素素因要幫家裏秋收,告假一日不來上工。客棧裏,吃過早飯的霈兒在後山玩耍,滾了一身泥,張嬸就帶著他去洗澡,彪叔在後廚忙碌,他們托三娘在大堂裏看店。


    樓上樓下,都靜悄悄的,三娘坐在門口發呆,看著門前從白沙河碼頭過來一輛板車,車上坐著年輕的小兩口,小娘子穿著一身紅衣裳,懷裏抱著個奶娃娃,一家子恩恩愛愛的,像是迴娘家。


    三娘的眼淚,不自覺地落下來,那板車遠去,卻傳來嬰兒的啼哭,雖然哭聲越來越遠,可隻要一聽見嬰兒哭,她的胸口就發漲。


    昨晚霏兒在樓上哭個不停,她在屋子裏簡直生不如死,小晚是不是根本不會照顧孩子呢,怎麽她帶著孩子,孩子總是哭。


    她下意識地起身,要往樓上走,抬頭仰望三樓,心裏一咯噔。


    霈兒被姥姥洗得香噴噴的,便跑上樓來,要看看娘親和弟弟妹妹,進門時,娘親正睡得香甜,他跑到搖籃邊踮起腳往裏看,霏兒的搖籃空了,隻有霽兒在搖籃裏睡著。


    霈兒跑去娘的身邊,想看看妹妹是不是睡在大床上,可娘的身邊空空如也,小家夥心裏一緊,忙推醒母親:“娘,妹妹呢,妹妹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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