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丈夫懷抱的小晚,立刻失去了所有的堅強和勇敢,她淚眼汪汪地看著淩朝風說:“相公,可以等我睡著了再走嗎?”


    淩朝風點頭:“那還不趕緊閉上眼睛睡,你睜著眼睛怎麽睡。”


    小晚說:“我以前做夢也會夢見你,在夢裏也能看見你,但是這一年,你連夢裏都不肯來,我現在閉上眼睛,就看不見你了……”


    淩朝風嗔道:“那你不睡,我就一直這麽陪著你?”


    小晚點頭,見相公瞪著她,她一點也不怕,帶著眼淚的笑容,誰看了都會心疼。


    她特別開心,就想笑,可是眼淚也是自己跑出來的。但身心疲憊的人,抵不住相公溫暖的懷抱,到底是睡過去了。


    這一晚,小晚睡得很踏實,隔天醒來時,看見明晃晃的天空,和空蕩蕩的屋子,心裏一陣發緊,害怕昨晚的一切是夢。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哪怕是夢也不要緊。


    大不了從今往後,她把夢境當真的,和夫君相守相依,把現實的一切當做夢,“夢”醒了,就能看見相公。


    她起身穿戴整齊,一如往日來宣政殿前打掃,以及仰望飛簷之上的神獸,心情甚好地和相公打個招唿。


    但是今天,淩朝風卻出現在了眼前,負手而立,皺著眉頭對她說:“你別總是看著我,更不要自言自語,你不怕別人覺得你奇怪,把你趕走嗎?”


    小晚卻是驚喜萬分,她剛才在來的路上,就認定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夢,能再看見相公站在那裏,能證實昨晚的一切不是夢,小晚歡喜地哭了。


    淩朝風飛下來,站在她麵前:“還哭,眼淚還沒流完嗎?”


    他一麵朝四周看了看,而後叮囑:“已經有很多人發現你沒事就看著天,還自言自語,時間久了,他們或是皇帝覺得你奇怪,就該把你趕走了。出了宮門,我就不能再這樣來見你,你想嗎?”


    小晚忙把眼淚抹幹淨,一本正經地盯著相公,可是這模樣,又叫淩朝風很心疼,她就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怎麽都願意。


    “但我也不能讓你一輩子在這裏打掃,晚晚,後麵的事,過些日子我們再商量。”淩朝風說,“不論如何,你要聽我的話,你不聽話,我就再也不出來見你。”


    小晚用力點頭:“我聽話。”


    淩朝風心疼極了,忍不住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晚晚,是我對不起你。”


    小晚眼眶一熱,但是忍住了不讓自己掉眼淚,對淩朝風甜甜地一笑:“你不知道,我有多快活。”


    此刻,大臣們將要上朝了,淩朝風迴到飛簷之上,本是擔心小晚又會盯著自己看,但是她沒有再抬頭,規規矩矩地做著她的小宮女,就連跟著其他人離開宣政殿的時候,也沒有再看一眼。


    待入夜後,淩朝風去見她,她便嘚瑟地問,自己是不是很乖很聽話。然後依偎在丈夫的懷裏,摸摸他的臉,摸摸他的胳膊,一直到睡過去。


    小晚沒向淩朝風提任何要求,也沒追著他問為什麽,像是害怕這樣的相處也會被奪走,特別小心特別珍惜。


    這樣四五天後,皇帝從內侍口中聽說的,便是穆小晚不再望著天喃喃自語,她每天和普通宮女沒有任何差別,勤勤懇懇地幹活,然後安分守己地迴房休息。


    項潤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依舊覺得奇怪,這樣的話,自然隻能對皇後提起,夫妻倆都明白,小晚一定有她的用意,但到底是為什麽呢。


    “我不想問她。”似煙說,“她若是能說,一定會告訴我,她不說,便是不能說了。皇上,她不會傷害任何人,也不會耽誤朝廷的事,就讓她在那裏掃地吧,興許哪一天,她就走了。”


    項潤頷首:“朕聽你的,不過朕也把醜話說在前頭……”


    似煙卻堵著他的嘴,笑道:“皇上別說,不會有那些事,就算真的有,我說過,不論如何我都站在你的一邊。”


    轉眼,就是小晚離宮休息的日子,剛來那幾天,她還總惦記著出宮後,要好好陪伴兒子。


    可現在能見到相公了,她就不想出去,但這麽一想,更加覺得對不起霈兒,從宮裏拿了好些皇後賞給她的點心,帶給兒子吃。


    二山和連憶,看見精神煥發的小晚,都是很驚訝。


    進宮堪堪十天,她簡直迴到了從前,又變迴了那個眼眉彎彎滿身喜氣的小娘子,見了誰都是笑眯眯的。


    要知道,連憶和小晚在京城一起待了好幾個月,就沒見她笑過。


    但這總不算壞事,小晚能好起來,是所有人的心願。


    隻有霈兒哼哼唧唧,見了娘親還發脾氣,小晚死乞白賴地哄著兒子,他嘟著嘴說:“娘不要我了。”


    小晚把他摟在懷裏,又揉又撓癢癢,幾乎要把兒子的全身都親一遍,看見娘親這樣高興,霈兒自然是歡喜的。


    但他年紀雖然小,到底是神,懂得不少,他知道爹娘這樣子,不是長久之計。


    果然,小晚離宮的這一晚,淩朝風夜裏將皇宮巡視了一番後,才迴到宣政殿上,大哥囚牛就來了。


    他帶了瑤池仙酒,和弟弟一人一壺,坐在太液池邊。


    兄弟倆喝了酒,淩朝風便問:“大哥是不是來警告我,別再見小晚。”


    囚牛擺手說:“他們管不著,除非收迴成命,不要你保護皇帝。”


    淩朝風道:“可我也不能把她一輩子困在這裏,和康帝是多疑之人,時間久了,他就會覺得小晚讓他不得安寧,畢竟是他殺了我。他若要殺小晚,我能出手嗎?”


    囚牛卻道:“你身上背負的責罰,不知何時才能到頭,你還在乎多加什麽?說白了,是上麵與我們龍族過不去,父皇不聞不問,不代表他不震怒。五百年前你誤傷凡人,也是為了他們去降妖伏魔,他們卻把罪責全怪在你身上。原本渡一口仙氣就能扭轉乾坤,偏要你來受五百年的苦,我們忍了五百年,再忍,我們龍族在天界,真是毫無地位可言了。”


    “大哥的意思是……”


    “這世上唯一能逆天的,不是神也不是魔,是人。”囚牛喝了酒,暢快地笑著,“他們就不該給你的第九世,安排這個穆小晚。”


    淩朝風笑道:“小晚一個弱女子,做不了什麽事的。”


    囚牛皺眉,打量著弟弟:“你到底怎麽看待她,能生出一條稀有的金龍,她就注定不平凡了,她能看見你,能感應到你,要多執著的念力才能達到?小晚若是去尋仙修道,九天之上,必有她一席之地。”


    淩朝風搖頭:“做神仙,有什麽意思。”


    囚牛說:“三弟,你聽我的,將來不論穆小晚做什麽,你都不要阻攔她。”


    淩朝風不答應:“她若尋死,難道我也見死不救?”


    大哥覺得弟弟真是腦筋轉不過彎來,怪不得被上麵欺負,他說:“你好好的,她怎麽舍得死,恨不得能長生不老,陪你一千年吧。”


    轉天,小晚迴宮了,去涵元殿向皇後行禮後,就拿著掃把跑來宣政殿。


    正是秋葉紛紛的時節,縱然宣政殿前沒有樹木,大風也會把落葉吹到這裏,每天掃也掃不完,別的人嫌累得慌,隻有小晚樂此不疲,因為相公會在屋簷上看著她。


    這日皇帝從宣政殿正門出來,恰好見小晚清掃落葉,那邊有人提醒皇帝駕到,她忙停下,與旁人一道跪伏在地上。


    項潤微微皺眉,對身邊的人說:“天冷了,給她安排一些屋子裏的差事,外頭那麽大的風,再過些日子就要下雪了。”


    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妥,擺手道:“罷了,待朕與娘娘商議。”


    如此第二天,皇後便邀請小晚去太液池邊遊玩,小晚來了十多天了,就隻在涵元殿和宣政殿之間來迴,今日陪著皇後走進來,才知道這皇宮有多大。


    當她看見太液池,立刻就想起了生霈兒之前和之後的胎夢,皇後還帶著她,坐在了同一個地方。


    眼前的場景,是這樣的熟悉,而就因為這場夢,她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從沒想過,真的會有一天,來到夢裏的這個地方。


    宮女們送來點心,有一碟皇後喜歡的綠豆糕,似煙便與小晚分食。


    可見她呆呆地出神,似煙笑道:“我頭一迴見到太液池,也被震撼了,本以為皇宮裏是很壓抑拘束的地方,沒想到有這麽開闊的湖水,每次坐在這裏,心裏就特別敞亮。”


    小晚接過綠豆糕,她在想,會不會又有一條金龍從水裏冒出來,不過多半就是霈兒調皮了。


    “皇上對我說,天冷了,你總是在外麵幹活,太辛苦。”似煙溫和地說,“皇上想把你調去暖和一些的地方,但怕你誤會,我們隨意差遣你。”


    小晚驚得忙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說:“娘娘,您這樣講,我真是要折壽了,小晚何德何能。娘娘,您想要我去哪裏都行,隻要在宮裏幹活兒,哪裏都好。”


    似煙笑道:“我們是好姐妹,是朋友,小晚,難道你覺得我不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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