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早就想好,不要為了戒指的作用而輕易撒謊,類似的小事能解決的盡量自己來解決,於是硬著頭皮上,在後廚一通熱火朝天。


    然而時間比中午花得久,菜也比中午做得少,沒有雞肉正好省一個菜,最後端上來一盤麻婆豆腐和迴鍋肉。


    淩朝風對著兩盤菜神情糾結,張嬸挑了挑眉,扒拉一口飯墊底,然後才敢把菜往嘴裏送,可還是鹹,鹹得她連連送了幾口飯。


    中午的飯菜,張嬸看著聞著也有些饞,可夜裏的,賣相差口味也差,難以想象若是中午給衛將軍幾人吃這樣的東西……剛要開口問小晚這是怎麽迴事,卻見淩朝風拿起筷子,默默地開始吃了。


    雖然三四口飯才送幾塊豆腐,兩片肉能吃大半碗,不論如何,掌櫃的默默地消滅了一大碗米飯。


    小晚要去給他添飯,淩朝風說吃飽了,她便自己盛飯來吃,剛一口塞進嘴巴裏,差點就吐出來,豆腐做的齁鹹,她是不是前後忘記放鹽,放了兩迴?三迴?


    自然,小晚不是完全不會做飯,是方才太緊張,手忙腳亂的。


    “相公……”小晚看著上樓的丈夫,愧疚地說,“我給你送茶來可好。”


    “不喝茶,我上樓寫信,一會兒就下來。”淩朝風好聲道。


    樓底下,張嬸和小晚最後在菜裏衝了水,勉強地吃了,她們也舍不得浪費食物不是。


    小晚不明白,為什麽淩朝風能那麽平靜地把飯菜全吃了;張嬸則好奇,中午的飯菜看起來賣相極好,衛將軍和外麵幾位侍衛大哥都吃得很香,為什麽夜裏會變成這樣?話說迴來,中午那幾盤菜上桌時,她也是很驚訝,小晚的廚藝這麽老道。


    “晚兒……”


    “嬸子,明天我來做早飯。”小晚定了定心說,“我會做的。”


    讓自家相公吃了這麽難吃的東西,小晚真是心疼壞了,恨自己沒本事。村裏的男人,甚至會因為飯菜沒做好而打老婆,可淩朝風卻毫無怨言,相公這樣體貼,她越發決心要好好學做飯。


    至於淩朝風,他不怪小晚廚藝不精,隻是好奇,中午這樣的東西,衛騰飛真的一口不剩地都吃下去了?


    他能忍,是因為疼小晚,衛騰飛呢?


    莫名其妙地勾起幾分醋意,好在衛騰飛就要走了,他是川渝的大將,往後沒什麽事,該不會再來這小地方。


    眼下,淩朝風煩惱的,是與知府孟昆結下梁子,倘若日後相安也罷,隻怕這老狐狸欲求不滿,想要糾纏他索取更多。


    正坐在桌前想事情,小晚端著茶進來了,怯怯的模樣惹人憐愛,淩朝風便笑道:“下迴少放點鹽就是了,誰也不是天生會做飯,隻是可不敢再拿這樣的手藝來招待客人,不要逞強,不做生意便是了。”


    小晚問:“相公,那你還吃我做的飯嗎?”


    淩朝風笑道:“吃啊,怎麽不吃。”


    見信紙上空空如也,已是好半天了,丈夫卻隻字未落,小晚關心道:“有什麽事寫不下來嗎?”


    淩朝風頷首:“我想趕走孟昆,免得他日後來客棧糾纏不清。”


    小晚連連點頭:“那樣的壞東西,不配做父母官。”


    但淩朝風說:“孟姑娘怎麽辦,我知道二山是動了心的,而孟姑娘能再找來見他,必定也不尋常,他們之間有了情愫,若是叫孟昆知道,又是個把柄,他一定會用自己的女兒來要挾我們。”


    小晚也懂:“我們搶了孟姑娘倒是容易,可若宣揚出去,二山將來如何做官呢,朝廷一定覺得這個年輕人很不安分。”


    淩朝風聽這話,很是欣慰小晚的聰明懂事,但這本不該讓她操心,便道:“放心,我會想明白,怎麽做才是最好的。”


    如此,淩朝風直到半夜才把信寫完,小晚早就睡著了,可感覺到丈夫躺下,就迷迷糊糊地蹭了上來,兩人互相依偎著,便是一夜。


    第二天,小晚起得很早,在廚房做了早飯,沒有靠玉指環,自己炒了一盤雞蛋和香幹,熬了一鍋粘稠的小米粥,簡簡單單但像模像樣,見淩朝風吃了兩大碗粥,她總算開心了。


    今天是最後一天科考,小晚和嬸子一起把二山的屋子打掃了一番,將被褥拿在太陽底下曬,忙完了,張嬸插著腰說:“就二山現在,想娶媳婦可不容易,村裏找個小丫頭片子不難,可想娶知府千金,哪怕孟知府點頭,二山自己必然也不敢。他現在的一切,都是客棧給的,難道後院一間小屋子,就讓新娘子住進去?”


    小晚心想,淩朝風有那麽多錢,就算給二山買一塊地也不難,但正如張嬸說的,一切都是客棧給的,二山自己還沒本事養活一個家,養活那樣錦衣玉食長大的千金小姐。


    張嬸輕歎:“就看有沒有緣分了。”


    傍晚,淩朝風和彪叔帶著二山迴來了,彪叔一見張嬸,就又摟又抱,羞得她直罵人,二山則迴屋子放下東西,又變迴從前的跑堂小哥。


    一家人總算聚齊,吃晚飯時,早早就商議起八月裏鄉試怎麽安排。


    院試的結果三月才出,若能中秀才,八月便能直接去參加鄉試,便是這麽一級一級地考,平民百姓才有機會進入朝堂成為權貴,甚至一代代傳下去。


    張嬸說:“你自己的爹娘若知道你這樣出息,該多高興,這麽多年,他們也不知有沒有一直在找你。”


    二山淡淡一笑,埋頭吃飯,張嬸念叨:“那年你都六歲了,怎麽會不記得家裏人呢。”


    “那時候不記得,現在更想不起來了。”二山說,“人牙子堵著我的嘴蒙著我的眼睛,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就算原本知道的,那會兒也被嚇傻了。”


    張嬸笑道:“是啊,剛來的時候又瘦又小,見人就發抖,想哭又不敢哭,怕我們打你。好些日子才明白,我們是待你好,才漸漸好起來了。”


    彪叔也是迴憶:“來時才這麽點大,如今都要去考舉人了。”


    小晚隨口說:“相公,你為什麽不去科考,你是考不上嗎?”


    眾人都笑了,淩朝風嗔道:“我去做官,誰來開客棧?”


    一餐飯熱熱鬧鬧地吃完,這些日子大家都累了,便早早去歇著,小晚問相公信寄出去沒有,淩朝風道:“我還是決定,把他攆走。”


    他要攆的人,無疑是孟知府,但孟昆久在官場,也不是吃素的。這日終於忙完院試,能喘一口氣,幾個官員一起吃了頓酒,才散了。


    他搖搖晃晃迴到官邸,妻妾兒女等在門裏相迎,他將兒子媳婦孫子等一並掃過,冷冷地問:“怎麽不見連憶?”


    孟夫人忙道:“她身子弱,早就歇下了。”


    孟昆冷笑:“身子弱,還見天想著往外跑。”


    邊上的小妾便拿腔捏調地火上澆油:“老爺,姑娘大了不中留,自然是一顆心向著外人的。”


    孟夫人雖惱,但不敢在丈夫麵前端起正室的架子,隻能聽了幾句埋怨,看著丈夫往小妾院子裏去。


    她心裏不高興,便來閨閣找女兒,硬是命連憶去向她爹請安。


    孟連憶老大不情願,慢吞吞地往姨娘院子裏來,剛走到門下,聽父親在裏頭說:“那嶽懷音雖未誆我,可淩朝風來頭更大,可我偏不信邪,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在我黎州治下,還能不服我?待我日後好生想個法子,非要治一治他。”


    連憶不認得什麽嶽懷音,但這類大放厥詞的話聽得也不少,本是不該稀奇的,和淩朝風是淩霄客棧的掌櫃,她知道,淩霄客棧如有什麽事,二山必然受牽連。說到底,是因為她闖去客棧,才造成之後種種麻煩,客棧裏都是好人,不僅沒有人怨她,還處處幫她,還有二山……


    連憶心裏熱乎乎的,又欣慰又愧疚,欣慰這世上還有人在乎她,愧疚或許因為她,會攪得他們不安生。她要盡早去一趟客棧,告訴他們這些事,好生提防她父親才是。


    可剛轉身要走,裏頭姨娘卻出門來,大聲說:“二姑娘,你怎麽來了,來向老爺請安?”


    她大聲嚷嚷著,甚至道:“老爺,咱們方才的話,也不知連憶聽沒聽見。”


    半醉的人,帶著酒氣走來,一見女兒便拉下臉:“孽畜,你不在屋子裏待著,來這裏惹我生氣做什麽?”


    連憶冷然道:“母親要我來向爹爹請安。”


    孟知府嗬嗬冷笑:“你隻怕盼著我早死,好由著你去外頭勾漢子。”


    孟連憶心裏一片寒涼,何必指望親爹什麽呢,他愛怎麽說便怎麽說。


    可小妾卻在老爺耳畔低語,孟知府眉頭緊皺,大手一揮:“來人,把她給我帶迴屋子裏嚴加看管,哪個再叫她偷偷跑出去,我先扒了你們的皮。”


    他對著女兒陰冷地一笑:“好閨女,你安心在家等著,爹爹一定給你找個好人家。”


    孟連憶滿心惶恐,怕的不是自己被父親“賣”出去,怕的是沒人去給淩掌櫃提個醒,擔心父親會害了客棧不得安寧。而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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