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一駕馬車停在客棧外,淩朝風走進店堂,他剛從白沙鎮把逃跑的新娘撿迴來,穿著喜服的小人兒已經昏睡,老老實實地躺在他懷裏。


    大廚彪叔和他的妻子張嬸迎出來,淩朝風什麽也沒說,徑直往樓上去。


    店裏跑堂的二山停了馬車,進門道:“嬸兒,掌櫃的要熱水給新娘子洗澡。”


    不久後,大浴桶被送進臥房,一桶一桶熱水灌進去,屋子裏熱氣騰騰水汽氤氳,張嬸挽起袖子要準備幫忙,但見掌櫃的默默坐在床邊脫-下了新娘的衣裳,她眉頭一挑,笑道:“有我什麽事兒。”


    房門被關上,淩朝風不以為然,小心地將小晚身上所有衣裳都脫去。


    小晚雙目緊閉,瘦小的身-體白白嫩嫩,兩隻雪-團子上紅-豆兒粉粉的,倒是有幾分模樣,她的細-腰不盈一握,雖是十七歲的姑娘,到底太瘦了。


    但是,讓淩朝風皺眉的,不是新娘太瘦,而是這滿身的傷痕,不是剛才和人打架掙紮造成的,而是像被藤條或鞭子抽打過的舊傷痕,再有手腕上腳腕上,顯然是被捆綁很久後留下的淤血,與她原本雪白的肌膚很不相稱。


    他把心一沉,抱起小小的人兒,將她放進浴水裏。


    昏睡的人,竟似毫無知覺,直到半程中,才呢喃著發出幾句囈語:“娘,別丟下我……”


    淩朝風默默為她洗了全身,撫過她的傷痕,既是他的新娘子,這便是他該做的事。


    被洗幹淨的新娘,變得清透可人,淩朝風把她放在床上,要為她穿上寢衣,夢裏的人卻雙手抱著他的胳膊不肯鬆開,身體下意識地蜷縮在一起。


    淩朝風抽出自己的手,為她掖好被子,悄無聲息地離開臥房。


    關起門時,見門上掛了一把鎖,他想了想,摘下鎖,往自己的屋子去了。


    客棧裏靜悄悄的,穆小晚仿佛睡了十七年來最踏實的一覺,醒來時呆呆地發懵,隻等肚子咕咕叫,強烈的饑餓感才讓她感覺自己真實地活著。


    渾身酸痛,吃力地爬起來,看見桌上有白麵饅頭,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她,跑到桌邊抓起饅頭就往嘴裏塞,可她忽然意識到,這間屋子就是昨天她醒來後看見的地方,她又被抓迴來了嗎?


    對了,那個抱著自己的人,說他叫淩朝風……恍然間,昨夜的事都想了起來。


    “難道是他救了我?後來那老婆婆怎麽樣了?”


    小晚低頭看自己,不再穿著喜服,而是白白淨淨的寢衣,料子軟軟的,烏黑的頭發清爽柔順地散在背後,摸一把,涼涼的滑滑的,被洗得好幹淨好香。


    “誰給我洗的澡?”


    忽然,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小晚一唬,吃了一半的饅頭落在地上滾出去,她慌忙蹲下去撿,隻見高高大大的男人,像一座山似的壓過來。


    她怯怯地抬起頭,男人的麵容映入眼簾,冷劍似的濃眉,深邃的眼眸,筆挺的鼻梁,氣質如神。


    傳說中的淩朝風,身高八尺,野蠻兇猛,殺人不眨眼,可眼前所見的人,山一般威武的男子,模樣是這樣的好看,穆小晚長這麽大,從沒見過這般俊偉的男子。


    她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男人皺眉,彎腰伸出手,一把就將她拎到了桌邊的凳子上,擺下食盤,冷冷地說:“吃吧。”


    盤子裏放著一碗麵條,麵條上臥了倆荷包蛋,竟然是兩隻,在家隻有爹和弟弟有資格吃雞蛋,連妹妹都沒得吃,小晚眼睛睜得大大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可看見湯麵上飄著油花,麵條下隱約露出肉塊,想起村裏人說的話,她又驚恐地看著麵前的男人,怯怯地問:“這是……肉湯嗎”


    淩朝風坐下來,冷冷地看著她,不答反問:“知道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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