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顒是忠?是奸?天下早有定論,就連不想插手中原紛爭的劉弘也不得不承認司馬顒的做法是有些過分,並非臣子之道。


    總之,大家都認為,司馬顒不是一個好人。


    李玨是這麽認為的,因為張方是一個吃人者。


    陶侃也是這麽認為的,因為他信任的大人劉弘也不怎麽待見司馬顒。


    所以,在這一通說辭下,陶侃沉默了。


    “宰輔如何非我等所能預想,我等在外,隻求保境安民,互住地方的百姓。”沉默了許久之後,陶侃實在想不出辯駁的理由,隻能轉換了話題從另一個角度來堅持自己的觀點:“閣下南來,將戰火帶到此處,卻是害了荊州的百姓。天下紛亂不已,閣下難道想讓百姓沒有一寸立錐之地嗎?”


    “天下本就是一個整體,任何一隅之變化,都會影響全局。荊州處於四戰之地,任何一個有誌於天下的勢力都不會放過荊州。尤其在如今中原已經打得如火如荼的情況下。無論哪一方都需要荊州的助力。荊州不可能置身事外,否則等中原分出勝負,荊州便會迎來滅頂之災。”


    對於陶侃的話,李玨侃侃而談,抓住其中的某個點對其進行批駁。


    “劉弘大人的才幹我是很佩服的,但劉弘大人太拘泥於一些規矩了。他原本可以做的更好的,如果他有我的那些手段的話。眼下的天下已是一亂世之局。這亂並非指中原諸王的紛爭,更是指進入中原的那些胡人。


    先帝為了解決中原人口不足的問題,讓五胡之民進入中原,依靠中原的教化去磨滅他們的野性,這本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如果中原能夠有一兩百年的平靜,那這個辦法絕對能夠獲得成功。


    但現在……在益州和並州發生的事情,我想你應該明白的很。那些還沒有被我們教化的胡人,麵對中原的亂局,他們心裏也存了不少野心呢。他們是想到就會做到的人,沒有長智的他們隻懂的破壞而不懂得建設,他們會將整個天下攪得一團糟糕。”


    李玨將天下大勢說得清清楚楚,更是異常鮮明的說出了自己對於未來的預判。


    “接下來的亂世,將是我們於諸胡之間的爭鬥。以現在朝廷精銳和百姓不斷在戰爭中遭遇損失的趨勢來看,在亂世的最初,諸胡的力量將會很強,他們橫掃中原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這種情況下,以荊州如今的發展程度而言,最多也隻能落得一個隻求自保的結果。


    然而南方民風孱弱,自保就意味著等死。我可不相信那些人會在一代又一代的安寧中還想著要收複故土。所以,想要避免更糟糕的局麵,荊州必須有一個更為得力的領導者才行。”


    李玨如是說道。


    “更為得力的領導者?你是說你自己麽?”陶侃輕笑一聲,眉目上顯出些許嘲諷之色:“當今荊州刺史劉弘乃是沛國劉氏的貴胄,從其祖父劉馥之時起便曆任朝廷之高官,家風清正能力超群,乃當世之豪傑。而你,我也也聽說過你,不過是鄉野小民,因一時僥幸而依靠賄賂得了著官職,你有和底氣說自己比劉大人還強?”


    “何為貴?世家豪門為貴?他們貴在何處?漢高祖劉邦不過泗水一亭長,出身卑微,然而天下紛亂之際伐秦滅楚,開創大漢四百年江山,登九五至尊之位,這有什麽卑微的?我成長於鄉野,自然知曉百姓之困苦,為此我帶流民迴梁縣。在梁縣,我立產業,克農商,小小一個村落如今已不比大郡之治差上多少,這便是我我認為我比劉弘強的底氣。”


    李玨擲地有聲的說道。


    “梁縣,你是關家坳的主人?”聽李玨如此說,陶侃不由得吃了一驚。


    最近聲名鵲起的關家坳,他的確聽說過。畢竟關家坳生產出來的好東西太多,有的他自己也在使用。


    在使用之餘,他也不禁佩服搞出這些產業之人的眼光和心思,以為他是經世濟民之才,但他著實沒有想到搞出這些東西人竟然會是自己的敵人。


    既然是自己的敵人,那自己就不能欽佩他。


    陶侃想著,逆轉了一下自己的心思卻是撇了撇嘴,做一屑不顧狀:“那些不過是奇淫技巧罷了。”


    “奇淫技巧?你當真敢如此說?”陶侃的一句話令李玨騰得一下站起身來,臉上滿是憤怒:“上古之時,人類赤身裸體,飲毛茹血,居於天地之間。是有燧氏燃起了火焰,讓人類感覺到溫暖;是有緇氏以樹葉獸皮為衣,讓人類得以遮蔽身體;是有巢氏建立了屋脊,讓人類有了遮風避雨的場所——這些都是發明創造,用你們的話語說這些都是奇淫技巧。可偏偏就是這些奇淫技巧,讓人類從蠻荒走向文明。奇淫技巧無用?錯,這些奇淫技巧才是人類一步一步發展的關鍵。”


    “哼……”聽李玨如此“強詞奪理”陶侃心中越發有些不滿,隻是李玨的“理”太歪了一些,他一時半會也想不出該如何反駁,隻能憤憤不平的撇過頭去,一副不再理睬的模樣:“不管怎麽說,我都不會投降你這個破壞我們家園的惡賊。你若不忿,直接斬了我的腦袋拉倒。”


    “殺了你?”李玨聽說挑了挑眉,輕輕的搖頭:“殺了你實在太可惜了。你如此出色,是個人才,所以我不會殺了你。但是,你如果不投降我,我會囚禁你到天荒地老。不過是多一個無用的人,多一張吃飯的嘴而已,這些我還接受的了。”


    “那你就把我送到囚禁的地方吧。我會在那邊看著你滅亡的。”陶侃硬著脖子說道。


    “也許你會看到我開創所謂的黃金盛世呢?”李玨淡淡的笑了笑,隨即伸手在陶侃的身上輕巧的點了幾下,封住他身上的氣血要害。


    這一封,陶侃便感受到自己身體一下子虛弱了許多。


    “你究竟想做什麽?”陶侃不解。


    “不做什麽,隻是有些事情還是想請你出麵一下。”李玨淡淡的說道。


    “什麽出麵?我是不會為你做任何事情的。”陶侃堅定不移的拒絕道。


    “是嗎?你真的這麽想?你可不要忘記,陶武和陶晨還被我們緊緊的包圍住,他們逃不出去的,你如果不出麵讓他們放下武器,那麽待會而我一聲令下,他們都得去死。這可是因為你緣故啊。”李玨故作歎息道。


    “你……”陶侃又被氣著了,他瞪大眼睛,想說些什麽,卻又什麽也說不出來。最終他隻能無奈得歎息一聲:“走吧!今天得血已經流的夠多了。我已經失敗了,還是不要讓兒郎們繼續流血。”


    “嗬嗬!”看見陶侃屈服,李玨滿意得笑了起來。


    第四百零八章三臨穰縣


    陶侃屈服了。


    不管他究竟是為什麽屈服的。總之他的屈服讓李玨接下來的行動變得順暢起來。


    因為他的出麵,陶武和陶晨並沒有孤注一擲的突圍,死拚到底,而是在陶侃的勸說之下放下武器投降了李玨。


    當然他們並沒有歸順李玨,所謂投降也隻是表示自己不再和李玨對抗罷了。要他們成為李玨的手下,為李玨征戰,那還真是想得太多,不如洗洗睡吧。


    李玨還算神誌清明,自然不會做如此念想。


    他當下封印了陶晨和陶武的實力,讓人將兩人和降軍押到後方去,進行軟禁和整編,而他自己則帶著不肯投降的陶侃,領著得勝的大軍前往穰縣。


    此時,陶侃才從李玨的口中得知,劉盤已經被擊敗了,新野已經入落入了李玨的手中。


    陶侃當場呆若木雞。


    這到底意味著什麽,他怎麽會不清楚?


    義陽國的防線主要就是由穰縣和新野組成,如今新野已經被攻破,穰縣也已經被包圍,那帶著戰勝者威勢再次抵達穰縣的城下的李玨隻要拿下穰縣,所有的防線都將崩潰。李玨大軍將會直接兵臨襄陽城下。


    到時,荊州地方將遭遇一場酷烈的兵災。


    “百姓又將招災了。”陶侃悲憫天人的到了這麽一句。


    “你不抵抗不就沒事了?”李玨淡淡一笑說得很沒有道理。


    “君子怎能屈服於賊人?”陶侃擲地有聲。


    李玨無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卻是不再說話。


    迅速的收拾了戰場,李玨帶著隊伍出發,經過三天行程抵達了穰縣城下。


    此時,穰縣城依舊高高豎立著劉弘的軍旗。白色的旗幟說明了城池的歸屬,但那殘破的旗麵和垂落的旗角似乎無言的說明了這座城裏守軍的艱苦。


    雖然他們現在還在堅持著,但這樣的堅持究竟還能持續的多久,陶侃說不出一個具體的時間。


    他跟在李玨的身後,被李玨封印了功力的他在無力掙脫左右兩位士兵看押的情況下,他隻能老老實實的隨軍行動。


    穰縣本是他這次救援的目標,可眼下他並不是以援兵的身份抵達這裏。


    他是一個俘虜,一個沒有力量的人,這讓他在看到這座堅貞不屈的城池之後,心中當真是五味雜陳,莫名不已。


    跟著李玨和桓溫來到中軍帳前。陶侃本想就此離去休息,卻不想被李玨一把抓住了手。


    “走那麽快做什麽,這裏還有些事情你也聽聽吧。”


    “聽聽?我可沒有想過投降你……所以這樣的聽,我看還是不用了。”陶侃急忙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沒投降,那也隻是現在,至於以後……我可是信心十足呢。”李玨淡淡笑著,直接扯著陶侃的衣袖不放:“聽聽,你也聽聽吧。”


    陶侃拉扯不過李玨,也隻能無奈的跟著入內。


    此時,大帳之內燈火通明,帳中一方大桌之上,以土為山,以蠟為河,將包括穰縣在內的整個義陽國周邊的地形都描繪清清楚楚。


    陶侃走到近前端看,便將義陽國上已有數個藍色的小旗標識而上,這些小旗與南郡的旗號是一致的,顯然是代表李玨一方。


    如今李玨一方當真如李玨所說已經占據了新野城,並將整個湍河上遊都控製了起來。


    就沙盤之上的態勢而言,李玨當真有南下襄陽之態——隻要他能拿下穰縣的話,襄陽將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不過,就算這樣又能如何?即使隻有襄陽一座城,你們也是拿不下的。”陶侃看著想著,嘴角微微的翹起,又是一副自信心十足的模樣。


    李玨看了陶侃一眼,玩味的笑了笑,似乎已經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卻也沒說什麽,隻是一把坐到主位之上,開口宣布軍議開始。


    “現在穰縣的情況怎麽樣?”一開始,李玨便直接詢問桓溫這麽一個問題。


    “穰縣的抵抗也就那樣半死不活的掛著。守城劉平似乎已經猜到我們圍點打援的想法,他知道我軍主力已然離開,便三番兩次的試圖突襲我軍大營。


    還好我們在軍營之外布置了不少防禦工事,又得到了羅攀所率領的水軍支援這才一次又一次的將敵軍防住,保得大營不失。隻是一次又一次下來,他們倒也有了幾分氣勢,對我們的炮火卻也不那麽怕了。”


    桓溫侃侃而談,將李玨離去之後的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襄陽那邊似乎已經知道了義陽國的變故,前些天又給穰縣運來了一批援軍和物資,讓穰縣的守軍達到了萬人左右。現在我們要拿下穰縣似乎不那麽容易了。”


    “襄陽的援兵嗎?”李玨托著下巴沉吟了一迴,再次開口詢問:“襄陽的援兵是從水路過來的嗎?”


    “正是!”桓溫重重的點頭,同時伸手在沙盤上比劃:“他們從湍水逆流北上而至於此,一次來迴也隻需要兩天的時間。如今我們在穰縣的兵馬雖已有近八千的規模,要想將穰縣團團圍住還是不夠的。依照我們原來的重點攻勢,隻要我們沒有辦法迅速的拿下穰縣,那穰縣終究會遠遠不斷的得到襄陽的支持。”


    “這樣啊?”李玨思考了一下,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環視了賬內的諸多將領一眼,開口詢問:“對於這樣的情況,你們可想好該怎麽辦了沒有?”


    李玨話語一落,軍帳裏便陷入一片寂靜。很多人都在思考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隻是諸如陳安這樣的廝殺漢來說,畢竟在智力和性格上有所欠缺,對於破局之道的思考還是不夠,前思後想之下,他們也隻得緊皺眉頭,煩躁不堪。


    倒是桓溫、桓遠之、謝玄幾人沉吟思索了一陣,臉上在一陣淡淡的歡喜之後,複又歸於平靜,顯然是想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你們想好了?”李玨開口詢問他們。


    “主公,我想我們可以加大對穰縣的攻擊力度,力求在兩天之內攻破穰縣。要知道這幾天主力遠離,我們對穰縣的攻擊根本就沒進幾分力。他們似乎也適應了這一點。如果我們突然爆發出來對他們發動迅猛攻勢的話,我想他們一定會適應不過來,進而崩潰的。”桓遠之如是說道。


    “欸?是這樣嗎?”李玨仔細聽,覺得這的確有幾分道理,隻是其中好像又有一些不對勁。


    “你怎麽看?”李玨扭頭看向謝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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