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也不迴地說著,忽然撩起和服的半邊下擺。昏暗中,一片雪白,走動起來,宛如霜雪消融。


    ——《歌行燈》泉鏡花


    考試結束後,木之瀨真弓照例幫堀北老師整理了成績表格,桃矢則因為今天輪到他做飯,所以提前離開了。


    特意將兩個人的名字留在最後填,真弓提筆格外工整而鄭重寫在了一起。


    上一次,也是期末考,她的手受傷了,這些還是桃矢幫她寫完的。


    事務並不多,隻是冬日裏天黑得很快,等她處理完抬頭時,教室裏還亮著燈,窗外卻已經是一片黢黑了。


    抽屜裏發出嗡嗡聲,她急忙摸出調成靜音的手機,接聽了電話。


    “怎麽樣,還在教室嗎?”


    真弓攥著手機,走到窗邊,幾乎要把麵頰貼上玻璃,朝著外麵望。


    桃矢捉著手機站在樓下,恰好也在抬頭看。


    “已經結束了,”她開心道,“我這就下來。”


    “不急。”他飛快道,“你在教室裏等等,我有東西給你。”


    她的疑惑沒有持續太久,不過一會兒桃矢就上樓走了進來,將保溫飯盒放在她麵前。


    “想到你可能還沒吃飯,就多準備了一份。”


    他身上還帶著涼意,盒子卻非常溫暖,拆開小碎花和櫻桃的布包後,印著一圈手拉手的q版兔子狸貓的淺藍色的飯盒出現在眼前。


    真弓眼睛亮亮的,嘴裏卻道:“好可愛的飯盒,桃矢你也會用這麽萌係的東西嗎?”


    桃矢在她對麵坐下:“借用了小櫻的。”


    木之瀨真弓將文件挪到一邊,抽出飯盒暗匣的勺子,順手輕輕抬起飯盒,伸指探了探盒底,露出了然的笑容。


    膠貼紙都沒有撕掉,她就說嘛,小櫻怎麽會用這種大小型號的飯盒,肯定是他特意買的。


    心情很好的真弓沒有揭穿對方習慣性甩鍋給妹妹的行為,掰開卡扣,打開飯盒。


    桃矢:“……”


    真弓看著蛋包飯金黃蛋皮上用番茄醬畫的大大愛心,衝桃矢挑眉。


    “……這次真的是小櫻幹的。”


    “我相信你,”她非常辛苦憋住了笑,“迴去後替我好好感謝小櫻,愛意我已經接收到啦。”


    實在太香了,又或者是她太餓,真弓合掌,笑道:“我開動啦。”


    帶著奶香的蛋皮,綿軟的土豆,清甜的青豆和玉米,滑嫩多汁的牛肉粒,伴著滲入了濃厚酸甜番茄汁卻依舊軟糯彈牙的米飯。


    ……這個樣子怎麽可能隻是多準備的一份呢。


    因為不會做飯,一直吃著7-11或者去飯店的真弓,心裏瞬間被幸福感填滿了。


    超級想把桃矢拐迴家!


    桃矢翻開了她整理的文件,看到最上方兩個人的名字,揚眉。


    “危險了啊,國文比我高十幾分呢。”


    真弓挑出一個塊有些大的胡蘿卜粒:“隻是十幾分,理科i最後一題我沒有寫呢,那題就十幾分了。”


    桃矢合起文件,看著她若有所思問道:“不喜歡胡蘿卜嗎?”


    “唔。”她臉上紅了紅,他那麽細心給自己做了蛋包飯,她還挑剔是不是不太好,順勢把胡蘿卜塞進嘴裏,瞬間又皺起了臉。


    桃矢看她樣子覺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輕聲道:“真的不喜歡就不要強迫自己吃了,營養上麵,也不是沒有其他替代品,以後不會給你放了。”


    “以後……”她眼睛亮起來。


    桃矢自知失言,咳嗽了兩聲:“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真弓忽然想起來,因為挑食,小時候被柴田結弦,也就是本鄉久說過很多次。


    桃矢忽然寬慰縱容她,她都有些不習慣了。倒並不是說他們中有誰不關心或者不在乎她。


    大概就是……親人和愛人之間的區別吧?


    有種被寵愛著的感覺,就好像是被很溫暖的蜜糖細密包裹了起來。


    這就是戀愛呀。


    “那麽,小櫻知道了嗎?”她道,“我在和桃矢交往的事情。”


    “嗯,被她教訓了一頓。”桃矢撐著頭看她,“說是讓我不要欺負你之類的傻話,明明都是你欺負我比較多吧?”


    真弓咬著勺子得意了:“因為我看起來就是會被欺負的那一個啊。”


    桃矢卻隻是盯著她不語。


    直到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忽然伸出手來,有些涼的指腹掃過頰邊,撫下一顆飯粒。


    她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還有番茄醬汁的味道,已經可以預見自己一點都不好看的吃相了。


    “隻是吃個東西,跟花貓一樣。”他微笑道。


    木之瀨真弓因為他的話心率瞬間加快起來,心跳聲無限放大。


    簡直是在犯規,用這樣愛憐的語氣。


    桃矢真的是,隻要關係親近起來,就會變得非常溫柔了。


    “所以,真的欺負,要不要試試看。”


    他啞著嗓子道。


    瞧著他慢慢湊近,慫人真弓慌亂挑起一勺飯塞進他嘴裏。


    他不緊不慢咀嚼咽下:“溫度還好,快點吃吧,天氣冷。”


    看到他並無懊惱,反而落迴座位,覷著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瞬間反應過來這人是在逗自己玩,又氣唿唿扒飯起來。


    但是,和木之本桃矢關係更近的時候,更能確切感受到他的欺負了。


    桃矢你還是隻會拉頭發的幼稚園小男生嗎!


    到了目的地後,真弓大概明白為什麽桃矢要讓自己先吃,又囑咐不要碰酒了。


    聚會地點定在了一家ktv。


    從單車後座跳下來,她搓了搓剛剛一直揣在懷裏暖唿唿的手,踮起腳捂上他冰涼的麵頰,融化了他的眉目。


    “你不會從來沒來過吧。”桃矢一手握住她貼在頰邊的手,見她不住東張西望,想起這位奇異的世界觀,忍不住問道。


    “也不是,以前會長說要體驗庶民生活,帶著我們去過一次。”


    桃矢:“……”


    “你,你們兩個?!”


    兩個人同時迴頭,接著就看到了一臉“世界末日了嗎”的宮城優彌。


    “所以有什麽好驚奇的。”看了眼在前台詢問的桃矢,真弓扭頭問宮城優彌。


    宮城優彌眼神死:“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是部長啊。”


    這次換成真弓替換“目瞪口呆.jpg”了:“……是什麽讓你造成了這種錯覺。”


    不過桃矢很快迴來了,她又把注意力放迴了他身上。


    看到領著兩人熟練穿過迷宮一樣的環境,真弓忍不住感慨起來:“桃矢經常來嗎?真好呢,因為我沒有試過,等會如果要唱歌,我和桃矢合唱怎麽樣。”


    那種甜甜蜜蜜的男女對唱~


    開始思考曲目的真弓沒有注意到,桃矢瞬間僵住的背影。


    全能的木之本桃矢,最苦手的就是唱歌。雖然不至於跑調,但是他唱什麽歌都有一種古怪的出戲感。


    “不是不想,隻是我並不擅長這個。”他無奈道。


    真弓露出理解的表情,很快又道:“不過桃矢的話,可以唱《心理測量者》的op。”


    並不看動漫的桃矢也知道這部,因為真弓曾經拿著手機放給他,說是他和男主狡齧慎也的聲音非常的像。


    推開門,昏暗的包房內隻有極暗的暖黃光暈和大屏幕的光影變化,小幾上是散亂的果盤,酒水飲料。繞著半個包房的長條沙發上坐滿了熟悉和不熟悉的麵孔


    大屏幕裏,惡魔打扮的不破尚被美麗得讓人蕩魂攝魄的天使推下山崖。唱歌的是部裏的金井,她捧著臉,非常深情唱著。


    看到真弓,弓道部裏的大家熱情唿喚她坐過去。


    “真弓,坐到我旁邊來。”聽出來是部長在喊她,真弓循著聲音走了過去。


    桃矢下意識隨著她走,走近了聽到身邊傳來一句平靜的話。


    “這裏,桃矢。”是大空疾風。


    因為太暗,走近了兩人才發現大空疾風和佐藤梨乃不約而同看著他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現在退卻已經來不及,兩個人硬著頭皮坐了下來。


    於是,形成了非常詭異的一幕,木之瀨真弓和木之本桃矢隔開了大空疾風和佐藤梨乃這一對。


    不知道是誰拿了轉盤過來,說是轉到誰就輪到誰唱歌,歌曲隨機決定。


    剛剛坐定,木之瀨真弓就看到指針緩緩指向了桃矢……然後顫顫巍巍偏向了他身邊的自己。


    她倒吸了一口氣,接著就看到大屏幕上出現了六個大字。


    ——3年目の浮気(第三年的見異思遷)


    真弓:Σ(°△°)︴牙敗。


    “這,這首歌!”


    《第三年的見異思遷》是一首經典的虐歌對唱,歌詞就是一對情侶因為男方出軌的爭吵。


    為什麽自己會抽到這首歌啊啊啊啊!


    她接住哄笑出來的大家遞過來的話筒,然後,看到桃矢也站了起來。


    喂,你就這麽想和我吵架嗎!還是說你想爬牆了!真弓瞪向他。


    歡樂的“拔牙”前奏響起。


    “我沒有胡說,隻有你,我是一天都沒有忘記過啊。”他帶著無奈的笑意看向她。


    真弓咬牙接著唱:“你還真會說,明明一直都在欺騙,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


    “你也真敢說,明明輸的是迷上我的你,如果你喜歡的是不受歡迎的男人,我也要重新考慮一下。”


    光暈染下,他的笑得非常有侵略性,卻隻有同樣站著的她看到了。


    她有些挑釁唱道:“就算是我隻要有這心也是有很多對象的。”


    “你也真會說,總是這樣對人撒嬌,就算吃醋也不會可愛還是快點成熟點吧。”


    他聲音壓得低,用慣常縱容寵溺的語氣唱出來,莫名讓她紅了麵頰。


    “……為什麽這麽虐心的歌,我偏偏有種自己被虐了的感覺。”


    “所以這真的是虐向的歌不是甜膩的歌嗎!”


    迴答他們的是黑暗角落裏兩個人悄悄拉起的手。


    恰恰唱完了,大家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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