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晉之迴到落紫宗的時候還有些懵比。


    小狐狸蹲在他的肩膀上,柔軟又沉重的份量讓沈晉之心裏很慌,因為那個少年不在他的身邊。


    他甚至迷迷糊糊都不記得發生了什麽,隻記得他和肴分明是在第一百層的小茅屋裏互訴了衷腸,怎麽後來就一下子變了呢。


    一百層忽然倒塌了,不……不僅僅是一百層。


    沈晉之迴憶起第一百層的場景,當時他約莫是和肴說著什麽話的,心裏都要軟得溢出來了。


    肴說……要帶他走,不留在萬瑞宗,也不留在落紫宗。


    可是忽然,一百層就開始傾塌,肴的臉色變得很不好,很……很蒼白,蒼白到帶著死氣的霧靄。


    然後……那個簡陋得再不過的茅屋竟然是擁有渡劫期大能陣法的支持,他們運氣很好,被送了出來。


    然後就是……沈晉之這輩子都不能忘懷的場景。


    破靈塔塌了,那座說藏著巨大秘寶的塔說塌就塌了。


    不僅僅是它倒塌在地麵上,空氣中有一道扭曲的界麵擁有著極強的引力,將這座古塔擠成了碎骸,然後全部碾成粉末被牽引到未知的空間去。


    最後隻留下遠處斜掛的夕陽,氣勢磅礴。


    下麵卻什麽都沒有了。


    破靈塔倒塌得實在過於快速,所以很多人都沒能一開始便趕過來,那兩位南戟的修士倒是看到了,可是他們似乎麽有絲毫的辦法。


    沈晉之聽見那兩名修士說,那些大宗門的弟子一共隻出來了六個。


    落紫宗所在的隊伍,全員喪生。


    肴的臉色很差,沈晉之雖然震撼多於恐懼,但是對他來說現在肴更重要。


    肴隻是抿著嘴唇說他要迴萬瑞宗去。


    沈晉之當時覺得肴的麵色很陌生。


    少年從來是天真無邪,一下子麵色如此沉重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潛意識裏……好像少年並不是第一次這樣。


    沈晉之作為萬瑞宗此番隊伍中唯一一個幸存者,根本沒來得及給他辯駁的時間就被帶迴了落紫宗。


    他最後望向肴的時候,對方蒼白著臉頰,但還是做出了要他不要擔心的動作。


    沈晉之忽然很害怕。


    他不在肴的身邊,那肴會不會順著劇情走?


    肴……不應該順著劇情走的。


    沈晉之忽然很擔憂,如果說自己剛剛才找到自己想要一生都與之前行的人,可是轉眼間就被迫分開了。


    沈晉之跪在落紫宗正殿內。


    無數來來往往高階修士都看著他。


    什麽表情都有。


    沈晉之不在乎。


    甚至有人暗暗施壓給他。


    那又怎麽樣呢,你們手下那些最好的弟子通通都死在了那個地方,隻有他逃出來了。


    可是……那些弟子的死和他有什麽關係?


    雖然死亡的都不是高階修士,隻是練氣期的弟子。


    可是修真界百年一個輪迴。


    這些資質最好的練氣期弟子喪生了,恐怕百年之後的落紫宗將麵臨青黃不接的狀態。


    這和沈晉之都沒有關係。


    他沒有宗門榮譽感,他和落紫宗……不,他和這個世界都是格格不入的。


    他腦海裏隻想著肴,也隻在意肴,隻希望早日去萬瑞宗見他。


    就像是熱戀期被分開的情侶,加上沈晉之這幾天被頻繁地調查詢問。


    可是不管再問多少遍沈晉之都不清楚,他說的很簡單,也很詳細,除了狐狸的血脈他唯恐有人覬覦了去沒有說,但是當他提到他到達了一百層,並且獲得了渡劫期大能最後的音訊之時,沈晉之還是敏銳地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都變得熱切起來。


    他們心愛的弟子方方死去,可這都比不上渡劫期大能留下來的東西。


    “那大能可有留下什麽東西?”


    有,隻有一隻狐狸,但是沈晉之不能說。


    隻是沈晉之不說,別人難道還信嗎。


    沈晉之也萬萬沒有想到那落紫宗的掌門竟然也垂涎著,表麵上說的好聽要將沈晉之保護起來,唯恐有什麽後遺症。


    然後直接將沈晉之□□了起來。


    小狐狸的確十分惹眼,但是他們不能硬生生強取豪奪了去,不然有背這些高階修士的名聲。


    所以沈晉之被繼續不動聲色地軟禁著。


    軟禁的地點是一座懸崖下的山洞裏。


    靈氣稀薄,沈晉之甚至體會不到什麽靈氣,更別說是修行。


    李言楓來看過他,顯然也有些無能為力。


    他雖然想過帶走沈晉之,可是渡劫期的東西對於那些人的誘惑力太大了,況且沈晉之不過是個練氣期的修為,李言楓雖然想要惜材,但是到底自己的修行更為重要。


    沈晉之隻覺得自己麵無表情,他迫切地想要見到肴……十分迫切。


    可是他太弱小了……沈晉之從來沒有如此渴望變強大過,如此地渴望……


    他重生來這個世界仿佛是一場夢,本來便是沒有什麽邏輯可循,他一開始權當是夢一場罷了。


    隻是這夢過於有趣,過於磅礴,過於超乎他的想象。


    他也沒有想過,會遇見肴。


    他想起他對公子肴的第一印象,同性總是相斥,什麽絕色無雙的男人沈晉之覺得簡直就是扯淡,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裏麵的女人會愛上這樣一個城府深的男人。


    然後沈晉之就被打臉了。


    他沒有辦法不好奇。


    明明是那麽潔白的孩子,為什麽到後來變成那個樣子。


    所以才無法不被吸引,也越來越留戀那個少年身上溫暖又美好的氣息。


    熟悉得要讓他醉去。


    他被關在山崖裏的第一個月,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也許隻有對著這裏喊一聲沒錯我這裏便是有渡劫期大能的法寶才會有人願意來放出他。


    可是沈晉之性子倔強起來了卻收不住了。


    他們還是不敢讓他死的,即使對方隻是一個練氣期的小輩,但是搜魂之術說出去太丟麵子了。


    可惜醜陋的麵容一張張已經透露得淋漓盡致。


    沈晉之對著陰冷的石壁發了一個月的呆。


    不妥協他們的威脅,也不拒絕他們的辟穀丹。


    第二個月沈晉之又發了一個月的呆,那些人無論是暗下的威逼利誘都沒讓沈晉之動搖半分,有人終於按捺不住要動那隻狐狸了。


    可是狐狸不見了。


    原本在山崖洞中的白狐忽然就不見了。


    問沈晉之也是一問三不知。


    當然沈晉之不是真的不知道,狐狸與他簽訂了契約,已經沉睡在他的血脈之中了。


    第三個月,沈晉之發現自己被遺忘了。


    突然沒有人監視他,他被遺忘在這個山洞裏麵了。


    山崖裏很黑,沈晉之彼時已經快三個月沒有和人說過什麽話,腦海已經壓抑得不行了。


    他隻是很想肴,很想見到肴。


    肴對他笑,肴的親吻,肴的擁抱。


    那些虛妄的念頭快要將他吞噬。


    他想出去,可是山崖洞口設有結界,他無能為力。


    沈晉之第一次,這麽這麽渴望著要變強。


    上一輩子他迴天無力,靜待著*,這一次,沒有理由還像上一次一樣。


    於是……那把劍又出鞘了。


    沈晉之丹田之內的劍,終於微微發熱,嗡嗡而動。


    仙狐血脈的契約已經將沈晉之的經脈護得極為堅韌。


    沈晉之便怔怔地看著那古劍中的力量,終於一點一點地迸發開來……


    好似裏麵有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在用他說。


    阿晉,過來。


    ……肴?


    那氣息將沈晉之幾乎崩潰的靈魂安撫得極好。


    他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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