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身上有些疼,隱隱約約像是有什麽聲音。


    “嗯……我喜歡……這具身體……”


    “你喜歡就拿去吧……反正他弄壞你的鬼童……就拿他就補償吧。”


    “咦……還沒死透呢……”


    “那蟲子的毒你還不曉得麽……急什麽……先釘起來再說……”


    他張開眼睛,入目一片漆黑,耳邊的對話聲漸漸隱退,接踵而來的是沉悶的,錘子敲打釘子的聲音,一聲一聲,腐朽的黴味充斥在鼻尖,身下所躺的地方隨著釘釘子的聲音震動,他微微思索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大概是在棺材裏。


    最後的記憶停留的一幕,大概是一個披著黑紗的女人,嘴邊一絲絲的笑,彎腰看著他,像甕中之鱉一樣看著他。


    他有些迷茫地又思考了片刻,在這片黑暗中讓他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情。


    從前也是這樣,這樣一片暗色,也許是因為他獨自在那深淵待了無盡的歲月,成了習慣,竟也沒覺得哪裏不好。


    敲釘的聲音也漸漸淡去了,他感覺得到棺材被什麽東西在拖著走,是什麽野蠻而怪力的東西,棺材被拖得踉踉蹌蹌,和地麵摩擦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音。


    他的身體大概是疼痛的,尤其是被傷了的臉頰那處,那種疼痛有時讓他會恍惚意識,身體內的血也仿佛被這種東西點燃了,很燙,仿佛要被燒幹之前的瀕死之痛。


    可是他好似不在意這些,他隨著棺材的搖晃顛簸著,腦海裏浮浮沉沉著從前和現在的交錯。


    棺材又重重地跌落在地上,轟然作響,隨後周圍開始傳來不停的這樣的響聲。


    他腦海突然清醒了過來,是了,他還要去找那個人呢。


    他抬手,按在棺材板上,手指直接刺穿過了堅硬的木板,赭紅色的木屑和他手上的血痕混在一起,他也不管,掀開這塊棺材蓋直直地坐了起來。


    周圍的景色是透著紅的灰暗,遠遠有幾盞黯淡的燈,似乎是在一座地宮裏,周圍是濃得嗆人的血腥味,望去四周皆是七零八落的棺材,而再遠一些邊上是寫渾渾噩噩搬動棺材的獸人,他注意到有人在看他,轉頭發現是一個臉色有些詫異的男人,四五十歲,一身慘綠色道袍,胡子花白。


    接著他一臉的驚愕,似乎是不可置信,急著走過來圍在他的身邊,細細地打量著他,那雙眼睛也是綠色的,細小狹長,閃著精明。


    他嘖嘖稱奇,“這……沒道理啊,鬼童子的陰屍蟲沒當場殺了你便罷了,怎的到現在還不死,奇妙奇妙,你這黃毛小子莫不是有什麽機緣,還是……”


    他突然神色一亮,那細小的眉目綻放出一道光彩來,拍手樂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定然是那毒靈體,沒想到老夫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種靈體,實乃老夫之大幸!”


    他看了這花胡子老頭兒一眼,沒有理會,專心致誌地將注意力引到自己的腿上,雙腿短暫地抽搐了兩下,最後還是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他抬起腿便要離開,那花胡老頭連忙攔住他,“不行,你可不能走!”


    他又轉過頭,掃了這花胡老頭兒一眼,花胡老頭兒大約是實在高興,慘白的臉色都紅潤了,幹枯的麵容綻放出人氣來,“你得做老夫的屍將,毒靈體啊,哈哈哈多少年夢寐以求的體質,老夫今日終於等到了!老夫一定會把你當成畢生心血培養,你一定會是成為最完美無缺的,最強橫的屍將!”


    他看了一眼攔在他麵前的那雙滿布褶皺的幹枯手掌,輕輕地拿開,然後抬起腿繼續往前走。


    那老頭兒又嘖嘖道,“不過是練氣期的弟子,竟然還能行走,毒靈體果然名不虛傳!”


    他又往前走了好幾步,那花白老頭兒也懶得動手了,右手一揮,一隻樣貌醜陋詭異,與之前遇到那隻如出一轍的鬼嬰出現在他的麵前,唯一的差別大概是這隻的嘴被縫了起來,漏出來的綠色血肉滴在地上,起了一陣陣的“滋滋”聲。


    他皺了皺眉。


    那鬼嬰的術法也是與那隻如出一轍,顯然是師出同門,那花胡老頭兒精神抖擻地打算看這場戰役,他自然知道巔峰實力的鬼童子不會打不過這名毒靈體的修士,他隻是想模擬著再來一次,看看這毒靈體究竟是怎麽吸收陰屍蟲毒的。


    光是想想對方痛苦的神色,煎熬的吼叫,都讓他興奮得想要解剖一句屍體來過過手癮。


    白肴低頭看了一眼那鬼童子,鬼童子依舊是尖叫著,雖然嘴被縫住了,但是雙手上還纏著那黑色的細絲,在空中遊曳旋轉。


    見他一動不動,連防禦的姿態都沒有擺出來,鬼童子愣了愣,那花胡老頭兒顯然不滿了,一個咒術打過去,鬼童子打了一個激靈,痛苦萬分地悶叫了一聲,然後再也不敢遲鈍地朝他撲來。


    他還是沒有動,隻是轉了一下眼珠,連發絲都沒有動。


    那鬼童子便兀然地停住了,仿佛時間被凝滯住地停滯了。


    花胡老頭兒驚“咦”了一聲,腳下騰空而起躍到他的麵前,雙手拿出一個鈴鐺,仔仔細細地搖了三遍,那鬼童子還是兀然地停滯在那裏,雙眼暴出。


    花胡老頭兒使出靈識探看,卻驚異地發現這鬼童子已經徹底死了。


    鬼童子原本便是死身,單單是靠裏麵的靈殘餘意識活動的,可裏麵的靈方才已經魂飛魄散盡了。


    他皺著眉頭,煉屍煉了這些年,殘破品是練出了不少,可方才那一隻也算是優秀成品了,裏麵的靈原是一個三靈根的弟子,意誌頗為堅強,那時花了三天三夜才煉化而成,這童子之身也是難得不錯的材料,怎麽好端端地死了。


    白肴看了他一眼,繞過他,繼續往外走去。


    那花胡老頭這下沒空理會那鬼童子啦,氣急敗壞道,“哎呀老夫說了你不能走,怎的這般不聽話!”


    說罷又掐了個符咒,白肴隻覺得心口一疼,那花胡老頭兒陰惻惻得意笑了兩分,道,“你縱是毒靈體也解不了陰屍蟲毒,老夫這就催動這毒,先讓你一命唿嗚!”


    他皺了皺眉,轉身看了一眼對麵的老頭。


    那花胡老頭兀自得意,望著他像是見到了稀世的珍寶,滿心滿意皆是此生不負了。


    他緩緩舉起了手指,輕輕地點在那老頭的眉間。


    老頭的臉於是還兀自保持著那個得意的樣子。


    僵硬,慘白,又有著詭異的紅潤,連雙眸間的亮光都猶在。


    他轉過身向外走去,這次不再有人攔他了,周圍的獸人還在渾渾噩噩地搬著棺材,沉悶地響聲迴蕩在這座地宮裏,背後的花胡老頭沉浸在一生的喜悅裏,然後轟然倒地,灰塵漫天也無人知。


    他忽然想起那個人教他的詞語,於是輕輕低吟了一聲。


    “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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