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前的小鬆樹經曆過三個冬天,長高了那麽一小載。

    雖然是短短的三年,克洛希的勢力卻重整了不少,欲侵略拉薩勒的蛛絲馬跡越來越明顯了。這一陣子在拉薩勒國境內捕到兩位克洛希探子,還沒問到什麽就咬舌自盡了。北邊馬上加強了防守,原住民也被催促遷移到山腳下的村子,並實行人口登記。

    凱今晚又失眠了,玲整晚看著他在露台歎惜的背影。他又再為工作而煩了吧?克洛希和拉薩勒是勢均力敵的軍事強國,這兩股勢力誰也消滅不了誰,斷斷續續地打了幾十年的仗,場麵還一直僵在那裏。

    讓她感到遺憾的另一件事,是在這比較安定的三年裏,她沒為凱生下一個孩子。他曾暗示過他喜歡小孩,但太平的日子似乎已經要結束,飛沙走石的戰場是肯定不容許這脆弱的生命存在。

    黑色的天空慢慢轉灰,凱從露台走進來,她閉起眼睛裝睡。他走過來親吻她的臉頰,轉身就去取軍服。

    “這麽早就去嗎?”她問。

    “嗯……”他暫停腳步,應了聲,低頭走進浴室。

    * * * * * * * * * * * * * * * * *

    “不行!絕對不能再調人到西邊部隊。”封月道。達爾卡不在時其他將官就得起撐起大局。

    “可是那裏發生瘟疫,八成以上的人都垮了。”上士稟報。

    “瘟疫?”麥羅上將的表情有點錯愕,“那村民們怎樣了?”他接著道。麥羅中將跟達爾卡一樣,是新一批的年輕將官,這迴他負責同封月守在紮靼的軍事總部。

    “士兵們……本以為那隻是小地方,就封閉起來不讓人們進出,沒想到一夜間竟然傳到紅頭城去了!”

    “瘟疫的症狀是什麽?”麥羅問。

    “人們會一直發燒,然後全身起紅疹,紅疹破後會流膿變成瘡,患者全身皮膚都會腐爛至死為止。”

    麥羅打了個冷顫,道:“這比較像皮膚病吧?”

    “有個軍醫冒險解剖剛斷氣的患者,發覺裏麵的內髒都發黑爛掉了。”

    一陣惡心感頓時湧上兩人的咽喉。

    “馬上封鎖那裏!”麥羅下令。

    “已經這麽做了,不過俐亙城好像也有跡象了。”

    “什麽?!”

    “退下吧,這些事情應該交給禦醫們處理,何況我相信敵人也不敢到訪瘟疫地區。”封月鎮靜地道。

    上士敬了個禮後退下去。

    會議室裏恢複一片寂靜。

    “這種病例還真是罕見。”麥羅自語道,封月卻轉過身從抽屜裏取出地圖。

    “瘟疫一夜間從窟魯村散播到紅頭城,俐亙城也遭殃……”她看著地圖上這三個地方的圖標說。

    “窟魯村是靠什麽維生的?”麥羅忽然突發奇想。

    “小地方應該是種稻畜牧吧?”封月低頭迴應。

    “它有運什麽糧食到城裏嗎?”麥羅嚐試構出點頭緒。

    “那裏的村民大多數隻種足自己吃的,頂多拿一點東西到城裏交換。”封月答。

    “這就奇怪了,瘟疫怎麽還會在短時間內傳到幾百裏外的俐亙城?”麥羅交叉起雙手。

    “如果病源通過河水感染,那是很有可能的。而且,的確有河連貫這三個地方……”封月緩緩抬起頭來。

    “莫非河水有問題?”麥羅將眼睛瞪得渾圓。

    “如果真是這樣,恐怕不妙,這河是猶格裏河的支流,河水會一直流到都城紮靼。”封月道。

    “我還是通知駐紮西疆的奧雷瓦上將做更詳細的調查比較好。”麥羅走出將軍室,碰巧跟一個衝進來的士兵撞個正。

    “不好了!將軍迴來神智不清!”士兵喊道。

    “封月,你剛才說將軍是去了哪裏?”麥羅有種不好的預感。

    恐懼爬滿封月全身,她顫抖著轉過頭道:“西邊的比拉城……”

    * * * * * * * * * * * * * * * * *

    月玲,這些年來,我看得出你是真的很忠誠地替我效勞,無論是在我崗位上的得力助手、戰場上的秘密武器,還是家裏的賢慧妻子,你都很盡責。但我總有種感覺,你隻是在掩飾,你其實還恨著我吧?隻因為你自覺是我的“俘虜”,所以樣樣順從?

    也許是我作賊心虛,忍不住胡亂猜測。強硬把你留住後,我才深深感到內疚,而我也因此得到了報應,最嚴重的懲罰——我對你著了迷,但在我懷抱中的隻是你空洞的軀體,對我忠誠的隻是你被約束的靈魂,我永遠得不到的就是你那顆愛慕的心。我不敢奢望會有那麽一天,而我也已經快要沒有“那麽一天”了。

    我不會恐懼失去生命,但唯一令我遺憾的是無法再見到你的笑臉。你差不多三年沒露出笑容了吧?你笑起來時真的很美……

    “怎麽會這樣?!”麥羅闖進門來。

    “奴婢也不知道……將軍迴來時走路已經跌跌撞撞,剛才還拚命寫字,現在……”女仆驚慌地道。

    “他嚴重發燒,還起紅疹了。”醫生坐在床頭道,在一旁的石雷也盡可能保持鎮靜。

    封月連話都沒說就衝到床前,緊握著達爾卡的手,隻覺得燙熱異常。

    “好了,封月。”石雷勸道。

    她這才鬆開了手,雪白的手套上卻出現了一抹血跡,便立即檢查達爾卡的手。在他右手腕上,她發現了一道被利器割傷的血條。

    “這不是什麽瘟疫!”她眼裏已經燃起熊熊怒火,一氣之下衝了出去。

    “封月!”房裏的每個人都阻止不了她。

    封月衝進了禮堂,馬上將大門反鎖,同時摘下了變聲器和頭盔。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裏!”禮堂蕩漾著她的迴音。

    “嗬嗬,等你好久。”一身影從後台走出來。

    “歐克郎!你到底要什麽?!”她氣忿地問道。

    “哦?玲姐姐,你很少那樣稱唿我。其實沒什麽,我隻是要試用一樣新玩意而已。”

    “歐,拿解藥來!”

    “你還記得百毒娜娜嗎?”

    “歐!”

    “這是她一生的偉大之作啊!我從克洛希那裏偷來的,然而你卻把她殺了……”他玩弄著手上的飛鏢。

    “你一定有解藥,不然你不會將它塗在你的暗器上!”

    “克洛希放的毒藥被水流淡化,人類喝到一定份量的河水就會發作,這樣一來西方就被誤為瘟疫區,他們就能從西北地區進攻,因為他們隻要不飲用那條河流的水就沒事。達爾卡中的是沒有淡化的烈毒,三個小時裏就會喪命,而他奔迴來已經花了兩個小時……”

    “他死去的話,我會殺了你!”她狠狠地道。戒指上的寶石已經轉換成深褐色,達爾卡的性命漸漸滑下死亡之穀的深淵。

    “玲姐姐。”他跳下台來。

    “你知道我很久之前就沒把你當姐姐了嗎?”他走向她。

    “我消滅集團但卻舍不得你,所以我把你暫時寄托在將軍那裏,本以為你會逃出來,沒想到你居然成了他的人,離我更遠了。”他繞著她走。

    “你到底要什麽?我求你,給我解藥……”她緩緩低頭跪下。

    “看來他真的是完全占有了你……”歐蹲在她麵前,露出詭異邪氣的笑容。

    “我要的不多不少,連同我給你的情報一共是八千金子。”說罷,他撥開她的長發輕咬她的脖子。

    “好……”她眼裏打轉著水光,強忍心中的厭惡。

    * * * * * * * * * * * * * * * * *

    “快!去取白苓、血肋、嫩琶樹芽和珀殼!”封月衝進休息室。

    大夥兒愣了一下,女仆馬上趕去藥房。

    房裏的人都屏住氣,感覺時間流失極緩。十餘分鍾後女仆冒著大汗跑迴來。

    “全買齊了,奴婢這就拿去煎!”她喘著氣。

    “來不及了。”封月伸出手。

    女仆手中的藥材飄了起來,浮在空中旋轉。一灘水出現包著藥材,急速的風將材料聚成圓球形,圓球突然著了火,旋轉得更厲害了。

    火滅了,封月手中接過一灘棕色藥湯,急忙給達爾卡服下。

    “喝下去……”她的手抖著。

    休息室裏已沉默多時。

    許久,她才慢慢站起來。

    “依照這個配方醫治中毒者,河流附近的森林、野獸、農作物、家禽一律都帶毒,須跟死屍一起燒了。通知當地人暫時不要飲用河水,還沒到安全水平之前都要使用三裏以外的水源。西方的防守不可鬆懈,調三支部隊去那裏。”

    “我下令去……”麥羅望了她一眼,走出休息室。

    “封月,跟我迴將軍室談談。”石雷張開拳頭,手掌上平放著一個精密的儀器——她的變聲器。

    “是……”她低下頭。

    * * * * * * * * * * * * * * * * *

    會議室沉重的門被推開,迎接人的是一張張嚴肅的臉孔,坐滿兩排地一直延伸到長桌盡頭。所有的高階軍官都到齊了,石雷上將站到門前。

    “封月上將現在有幾句話想宣布,請大家洗耳恭聽。”

    封月踏著穩定的腳步邁向會議桌的盡頭,披風在她背後揚起,整間會議室隻蕩漾著她的腳步聲。

    “我上任將官之前,相信各位都會對我感到陌生。在這裏我要慎重宣布我的真實姓名,我叫封月?玲。”她顫抖著頓了頓。

    “沒錯,這是個女孩子的名字,而且依據馬伽斯的排法放在姓氏後麵。”她摘下變聲器和頭盔,及腰的長發落下來。她手一揮,會議室大門緊緊地關上。驚歎聲連連響起。

    “我是個馬伽斯族人裏瞧不起的混血人,過後被殺手集團撿養,直到大將軍收留我。說起來有些不公平,我沒上過正統軍校,由將軍親自傳授軍中知識與戰鬥技術,在西原區比武獲勝後被封為騎士,接著獲得中尉官職一路升上今天的官階。”她說到這裏已經腳軟,她實在抖出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謝謝上將一番說辭。”石雷推開會議室的門。

    “請封月上將到門外等候。”

    她急速步出會議室。

    “我隻是不過個被人撿迴的一條賤命,居然還有臉攀附權勢地爬到這個位子……”她一頭跌撞在牆上,眼淚滑落的瞬間,銀月劍也準備出鞘了。

    “抱歉,上將,石雷前輩交代我保管您的劍。”德寧少將製住她的手。

    封月解下劍,又將身上所有暗藏的武器都遞給了他。在大門合上的瞬間,她癱瘓似地靠著牆跌坐在地上,空洞的眼神麵對著一片迷茫的未來。

    時間如同穿越一個世紀,會議室的門重新被打開了。

    “進來吧,封月。”

    她正如一個被廢置在牆邊的木偶,頭發散亂地披著,眼睛也呆滯地睜了許久時間。

    “封月,我們現在宣布對你的審判結果。以你進入軍中的途徑,本來你肯定是必死無疑。不過看在你曾立過大功及拯救了三公主和大將軍的份上,我們決定開恩給你一次機會,你得在眾人麵前通過將官的武藝測試,以證明你的實力,地點就選在龍印沼澤!”

    * * * * * * * * * * * * * * * * *

    龍印沼澤坐落在拉薩勒和馬伽斯的邊界上,東邊是拉薩勒的領土,西邊是馬伽斯,剛好把它劃分成一半。沼澤中的紅樹密長成林,長長的氣根盤纏交錯在一起,像座島般。龍印的可怕之處不單隻在於紅樹根低下踩不著底的泥濘,還有生活在裏麵的一種肉食蜥蜴,名為腥泥龍。它們的尖牙利爪都帶有劇毒,一不小心讓毒滲入血液裏命就不保了。

    “封月,你聽著。你必須不使用你的超能力,到沼澤中砍下一顆腥泥龍的頭顱並把它帶迴岸上,這樣就能過關了。”石雷指著眼前陰森的沼地樹林道。他迴過頭去,大家早對這場測試拭目以待,目光都集中在封月身上。她低頭不語,等著石雷下令。

    “好,測試開始!”

    封月踩上衍生到岸邊的一支幼根,藉著它又跳上了交錯的結實老根。她踏著唯一能避開泥濘的根網,在紅樹林裏穿梭著。她捉牢一枝樹幹,在氣根上穩住自己,巡視著四周。

    蛤蟆從泥濘裏探出頭來,咕嚕一聲又潛下去了。小青蛇在樹上嘶嘶作響,吐著舌頭在枝上纏繞著。

    泥地上冒了個小泡泡,一隻快捷的身影忽然爬上樹根,封月迅速一砍,腥泥龍的頭卻跌進沼澤裏去了。剛才她一隻手揮劍,一隻手捉樹幹,抽不出空來接住。

    樹葉沙沙地發出聲響,忽然傳來“嘎嘎嘎”的叫聲,她往上一看,一隻腥泥龍在她眼前張開它的血盆大口。她慌亂之下立即揮了劍,被劃傷的蜥蜴又跌進泥裏陷了下去。

    她轉過身,三隻大蜥蜴貪婪地向她爬來。她揮劍保持著距離,防備著它們的爪牙。唰!一聲,她終於接住了一個腥泥龍頭,紫色的血濺了她一身。

    她一抬頭,五隻蜥蜴出現在眼前,她又廝殺了一頓。不遠處林中閃過幾個腥泥龍的影子,她突然聽見一陣娃娃的脆弱啼哭聲,心裏泛起不安的感覺,立刻追了上去。

    樹根交錯的地方,慘白的氣根上沾染紅色鮮血,封月一看氣忿就衝到頭上。蜥蜴口中咬著一個嬰孩,在那裏撕咬著嬰兒白嫩的手臂,其他蜥蜴見了就衝上去搶奪,撕裂著弱小的軀體。

    她舉劍就殺進蜥蜴群裏,紫色的血四濺,一隻又一隻的蜥蜴跌落泥沼底。她成功奪到了嬰孩,將他護在懷裏單手作戰。殘暴的捕獵者躍上她的背,在她肩膀咬了一口,其他蜥蜴往她膝下攻來。她甩掉背上的大蜥蜴,揮劍砍了腳下的蜥蜴一番,終於騰出一點空隙躍出重圍,然後立即往陸地奔去。

    “封月請聽命,我現在鄭重宣布,此任務失敗。”石雷淡淡說道。

    玲低頭看著懷裏嬰孩,他已沒了氣息,嘴唇發紫發灰,可憐的生命就如此一點一點地被僵化掉。

    “為何……要犧牲無辜的生命……”她非常不忍。這娃兒才到世上,他的稚氣小臉傾訴他還沒體驗過任何世間的歡樂美好,就這樣走了。

    “這個棄嬰是我們出乎意料的突發事件,根本不歸在測試裏,是你自己心誌不夠堅定。”石雷冷麵審定。

    她惋惜地將嬰孩裹了起來,輕輕讓他躺下,自己靜靜跪在地上等候審判。

    “既然你以前是個殺手,那麽我們就依照殺手的規矩來處決你。”一瓶東西遞到她麵前。

    “封月!千萬別照他的吩咐!”

    凱趕到了,在離她五米之處被四位軍官製住。

    “將軍!我們必須按規章行事。你私自濫用大權還沒遭到懲處呢!”

    “那不關封月的事!這全是我一手策劃的!”他嚷道。

    “前輩,我有個最後的祈求……我想在我生長的土地上結束我的性命。”玲把瓶子握在胸前。

    “去吧。”石雷麵無表情地迴應。

    她往沼澤的另一邊走去,淒愴的風悲鳴著,有如伴隨她每一步的安魂曲。

    “月玲,你這可是去送死啊!”凱掙紮著喊道。

    “抱歉,就允許我一次不聽您的話吧,這肯定是最後一次……”她走過他身邊時還不忘鞠躬。

    後頭凱喊了些什麽她也聽不見了,她踏在故鄉的泥土上,一切仿佛都迴來了。爸爸、媽媽、鳥兒們的清脆叫聲……

    她打開瓶塞灌了下去,這毒相傳異常清甜,不過嚐過的人不可能再有第二迴,痛楚也是那麽的一次罷了。

    “月玲!!”

    她感覺喉嚨裏劇烈地燃燒著,一直延伸到胸口,胸腔仿佛被撕裂了。她雙腳一軟,跪在地上,猛吐起血來。

    凱用力一撞,趁著一位軍官跌倒時衝上去。

    “你在搞什麽?!”當他用力晃動她的肩膀時,才發現她的頭已經垂下,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他摘下玲的頭盔,憐惜地梳理好她的頭發,抹去她嘴角的血跡。她依然一動不動地躺在他懷裏。

    “她沒事了。”石雷停在他們跟前。

    達爾卡有些訝異地舉頭望著他。

    “剛才她中了腥泥龍的毒,服藥後以毒攻毒,濁血吐出來後就沒事了。”

    凱戒指上的寶石正迅速地在恢複紅色。

    “謝謝,如果失去這難覓的人才就太可惜了。”他鬆了口氣。

    石雷背著他,用眼角掃了他一眼,說:“你應該是慶幸挽迴了心愛女人的性命比較正確吧?”

    凱的話隻哽在喉嚨裏發不出。

    “維多拉戒指和《末日之戀》劍法,它們非凡的意義相信你都懂。何況,你在情書上不是寫得清清楚楚嗎?”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

    凱尷尬起來。這封懺悔式的遺囑是他正處於消極到極點的時候寫的,原來沒交到玲手上,倒是給石雷先發現了。

    “封月的劍術不怎麽高強,不過她的能力我倒見識過了,真的有覆滅敵人大軍的潛力。你得好好保護她呀,要知道馬伽斯的女子都是弱不禁風的。”石雷揮了揮手走開。

    “前輩……”凱眼裏盡藏著不解和感激。

    * * * * * * * * * * * * * * * * *

    黑夜臨幕,藍色屋瓦洋房二樓的一個窗戶還亮著,玲在桌前趕著一項策劃。浴室門被打開,凱在一片白霧氣中走了出來。

    “還不要睡啊?”他抹著濕淋淋的頭發。

    “嗯……”她沒抬頭地應了一聲。

    “現在不必再隱藏自己的身份了,輕鬆多了是不是?”他走到在她旁邊彎下腰,看看她專注於工作的臉孔。

    “不過目前還有人稱唿我為哥哥。”

    “哦?”

    她從書堆中抽出一張粉藍色的信紙,凱看了領悟地笑了笑。

    “至無敵者哥哥:

    這是我第五封來信了,而您隻迴了兩封。哥哥很忙是吧?我聽說拉薩勒最近打仗,好像是贏了,哥哥您沒事吧?

    我開始上學了,不過同學們好像都不大喜歡我,老師也很偏心。媽媽安慰我說不要因為別人的眼光而放棄自己理想,我覺得這句話說得很對。

    大人們也有很多麻煩,前一陣子上街示威遊行抗議混種人遭受不公平的待遇,聽說還出了人命!大哥哥迴來的話應該會安定點吧,請您有空就迴來看看一下。

    妞兒 上“

    “忙了整天,也該休息啦……”凱攬住她的腰。

    “馬上就要完成了。” 她手上的筆依然沒停下。

    “是嗎?你看起來還不太滿意這份報告。”

    玲頓了一會兒,凱真的是讀穿了她的心。

    “你在四年裏完成我十年的訓練,已經把自己逼得夠緊了,還要折磨自己嗎?”

    “這一點小事算不了什麽。”

    “嗬,你怎麽那麽像我母親?別撐啦!”他把她抱起,讓她坐在他的膝蓋上,順手從她手中拿走鋼筆。

    “好,我就停下一會,不過等下我要繼續完成它。”她對他無可奈何。

    “我以大將軍的名義,命令封月你今晚的工作到此為止。”他吐吐舌頭。

    “別這樣,相信大家都還在趕著計劃書。”玲想到自己那麽快升職已經虧對了眾人,難道自己還能被縱容偷懶?

    “他們的身體簡直是銅鐵造的,你體質不比他們好,別像我母親那樣熬出病來。”

    “那伯母還好吧?”

    “我小時候她常常為了家用去幹粗活,又堅持不肯讓我幫,結果年老時弄了一身病痛。嗬……我還以為她老頑固,原來她私底下像癡情的少女一樣。她舍不得我父親,每次軍隊凱旋歸來或遊行時她都帶我去看。人群太多她看不到,卻高高地將我舉上頭頂,好讓我看見。迴家後她像平常一樣幹活,但我知道她在歡喜地偷笑,好像偷窺到暗戀的對象一般。我當時就下決心要找我父親,七歲那年進了軍校。”他說起話來就是越講越扯到題外話去了。

    “結果,你有你父親的下落了嗎?”玲問。

    “我母親當年告訴我父親殉職一事肯定是騙人的,不過現在我不敢奢望,拉薩勒在二十多年裏經曆不少戰爭,也許在我身旁倒下的勇士是他我也不知道。”

    “他的兒子這麽有成就,想必他也不會如此簡單吧?”她笑道。

    “嗬嗬,是吧……你的傷還沒好嗎?怎麽頸上還貼著貼布?”他伸手撥開她的長發。

    “嗯……是的。”她手心已經暗暗發冷。

    “如果還沒好就嚴重了,頸部上的傷不是開玩笑。我看看。”他貼下布塊。

    “這隻是皮外傷而已,別!”她趕緊阻止。

    她還是晚了,凱已經將貼布撕下,他臉色頓時一變。在她頸上的不是什麽傷口,而是一記吻痕!

    “你是要遮醜還是不想讓我知道。”他沉下來問著。

    她隻心事重重地垂下頭。

    “好了,你的反應告訴我你不想讓我知道,那我不勉強你。”他將她重新安置在椅子上,又道:“已經很晚了,該睡了。”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就算你不想殺掉他,我也想親手把他宰了,他是歐克郎。”

    凱一時被她充滿殺氣的言語止住了腳步。

    “不過他死了,前幾天有人在河邊發現他的屍體。我知道那是克洛希人的作為,因為他出賣了他們的情報。”她軟弱地靠在椅背上。

    “你不覺得我像個瘟神嗎?”她苦苦地道。

    “爸爸媽媽因為我而先走一步;頭目如果當時真的下定決心要殺我,我一定會死得不明不白,但他卻讓我有說話的機會,結果使得自己殉職;羅特老師、娜娜……到現在的歐,全都被我害死。你難道不怕有一天你也會像他們一樣嗎?”

    “如果是死在你手中,我也心甘情願。不過,我不是經常大命不死嗎?”他又恢複了往常的嬉皮笑臉。

    “今晚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約了石雷一班人去打獵,你也跟著來吧。”他按下房間燈的開關。

    洋房的大門外,石雷見屋內最後一盞燈已熄,轉身提起一份厚厚的文件,踏著穩健的腳步離開。晚風刮起他的披肩,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 * * * * * * * * * * * * * * * *

    清晨的小露珠懸掛在葉尖上,渾圓又晶盈剔透,非常討人喜愛。馬蹄從它旁邊奔過,綠草像斷線的珍珠項鏈一樣將顆顆小水珠灑到空中。不遠處傳來馬嘶聲,馬蹄在地上蹬了幾下後停下來。

    黑色駿馬上的是石雷?寇本,拉薩勒前任大將軍;騎著棕色馬的是德寧?米拉諾少將,還有一位是鄧普?路可上校,他的坐騎是也是一匹褐馬。遠處奔來兩匹白馬,馬背上的人穿著潔白的打獵服,遠看就如同人馬相連,仿佛兩隻人馬獸的白影。

    “早上好!”達爾卡和封月停下馬匹。

    石雷和德寧紛紛以笑容和手勢迴應,鄧普彎身敬禮。

    “大將軍好,上將……呃……將軍夫人……”他看著封月,斟酌著該怎麽稱唿。

    “哈哈,鄧普,別管什麽將軍不將軍的,大家出來消遣時都一樣,讓自己覺得輕鬆就好了。”凱笑道。

    “是,將軍……呃……”他還是習慣這樣稱唿達爾卡。

    “好了,大家都到齊了,出發吧!”德寧道。

    “嗬嗬,我很久都沒有好好活動了。”石雷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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