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必將參與對日戰爭,這是蘇聯的義務。”斯大林緩緩說。


    郭化若的解讀是:蘇聯不會讓中美瓜分對日戰爭的勝利果實,必須分他們一杯羹。


    他微笑:“不知道蘇聯想從日本身上得到什麽?”


    斯大林說:“南薩哈林、北方四島……乃至北海道!為了杜絕日本在未來再次發動戰爭,我們需要在北日本扶持起一個紅色政權,使他們與南日本相互製衡,永絕後患。”


    其實他真正的企圖沒有說出來:他們希望北日本成為蘇聯在太平洋與美國分庭抗禮的跳板。


    從沙俄時代開始,遠東這邊就一直是莫斯科最為頭疼的方向。俄羅斯的疆域實在太龐大了,無法開發的領土也太多了,像西伯利亞這種鬼地方,根本就不適合人類生存的,但俄羅斯民族想要得到陽光下的地盤,就必須將這些沒法開發的領土都守住,隻有這樣他們才能把熊掌伸向亞洲,奪取他們最為渴望的溫暖的領土,並且走向太平洋。可惜,先天上的不足讓這一計劃來得異常艱難,十九世紀中後期他們依靠侵入中國東北,艱難地獲得了一個堅實的立足點,終於不必依賴僅有的、每年封凍期長達四個月以上的符拉迪沃斯托克軍港維持自己的遠東海上的軍事存在了。然而,快樂的時光總是那樣的短暫,日俄一戰,沙俄給打迴了原形,雖然最後死撐著沒有賠款,但多年苦心經營的良好局麵也全完蛋了,他們丟掉了旅順,遠東艦隊又被迫縮迴到小小的符拉迪沃斯托克,看著海豹發呆。


    符拉迪沃斯托克實在太小了,根本就無法承載俄羅斯民族延續了四個世紀之久的海洋夢。繼承了沙俄衣缽的蘇聯,如果想真正挺進海洋,就必須獲得一塊足夠堅實的跳板,而這塊跳板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隻能從中國或者日本身上搶。原本中國的遼東半島是一塊理想的跳板,蘇聯打的就是它的主意,但現在看八路軍這可怕的實力,再打遼東半島的主意那恐怕是自找麻煩了,沒轍,隻能打日本的主意。有整個北日本作跳板,蘇聯的海洋夢總該能夠實現了吧?


    郭化若說:“我們會努力協助蘇聯拿下北海道,但也希望蘇聯給予一定的報酬,畢竟進攻北海道的話我們損失也會很大的。”


    斯大林皺起眉頭:“你們想要什麽樣的報酬?”


    郭化若說:“我們希望蘇聯兌現列寧的承諾。”


    斯大林麵色一變,厲聲說:“這不可能!”


    十月革命成功後,列寧曾經承諾將沙俄非法侵占中國的領土還給中國。列寧到底是出於爭取中國的支持,與中國修好的目的,還是僅僅想用一個承諾穩住中國,讓中國不要加入西方陣營敵視蘇聯,我們已經不得而知了,反正這個承諾已經許下,但直到列寧逝世都沒有兌現,中國也沒有這個能力讓蘇聯兌現。現在郭化若舊事重提,斯大林頓時就翻臉了。


    這可是一百五十萬平方公裏的領土,雖然也不是什麽好地,但畢竟是吃進去了,就沒有再吐出來的道理!


    郭化若從容地說:“如果蘇聯拒絕兌現列寧同誌的承諾,那我們之間也沒有繼續合作的必要了。”


    斯大林冷笑:“那你們打算怎麽做?”


    郭化若說:“我們會和美英全力配合,搶在蘇聯作好對日開戰之前結束對日戰爭!”


    斯大林的麵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了。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現在蘇聯正在向柏林全力衝刺,根本就顧不遠東這邊,而八路軍已經將侵華日軍主力給滅掉了,接下來的戰事將會很輕鬆。美軍已經拿下了菲律賓大部,正在圍攻馬尼拉,拿下馬尼拉隻是時間問題。拿下菲律賓之後,美軍算是正式撞開了通往日本本土的大門,如果他們想偷個懶的話,甚至根本就不必去鳥硫磺島、衝繩島的日軍,徑直穿越台灣海峽北上直達青島,就可以在膠東半島獲得一個良好的進攻日本本土的跳板……中美英全力配合的話,真的可能搶在蘇聯作好對日戰爭準備之前解決日本的!


    他們速戰速決固然是好,但蘇聯對遠東地區的謀劃就完全落空了。不能參與對日戰爭,他們就沒有資格加入到分贓的隊伍之中,南薩哈林、北方四島、北海道……這些地盤蘇聯一樣都沒份!至於讓沙俄垂涎了一個世紀之久的旅順得大連,那更是想都別想了,蘇聯在遠東地區的影響力將萎縮到連沙俄都不如的地步,挺進太平洋?就一個巴掌大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有本事你就飛吧!


    哦,如果讓中美占領了日本,蘇聯的艦隊還能不能進出符拉迪沃斯托克都很成問題。打開地圖就可以看到,日本海跟地中海有幾分相似,被日本列島和薩沙林島這長長一串大大小小的島嶼包圍,可供進出日本海,進入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航道就那麽幾條:


    第一條自然是對馬海峽,這條海峽郭化若已經說了,八路軍將占領對馬島和壱岐島,這意味著蘇聯進出這條海峽的軍艦、商船都得看他們的臉色;


    第二條航線是日本本州島與北海道之間的津輕海峽,這條海峽最窄處隻有十九公裏,幾個海岸炮台就給你封鎖得死死的,想過去?門都沒有!


    第三條航道則是被北海道與南薩哈林夾在中間的宗穀海峽,寬度三十四公裏,這個……不好意思,這仍然是日本的領海,至少在蘇聯拿下南薩哈林之前,它完全屬於日本,蘇聯的船隻隻能無害通過————無害通過的船隻中自然不會包括被武裝到牙齒的軍艦。


    如果它落入美軍的控製之中……


    那估計蘇聯人劃獨木舟通過這條海峽都是武裝入侵,說你有武裝你就有武裝,沒有也得有!


    當然,如果蘇聯願意,可以繞上近三千公裏,繞過日本列島和薩哈林島一路北上,穿過薩哈林島最北端的韃靼海峽然後南下,再跑上近三千公裏抵達符拉迪沃斯托克,估計中美日三國都不會有意見的,就是不知道蘇聯海軍會不會瘋掉而已。


    如果蘇聯不能趕上對日開戰的末班車,他們在遠東地區的勢力將被永遠堵在寒風刺骨的西北利亞,哪怕海洋近在咫尺,也是可望而不可及。


    斯大林麵色鐵青:“你們在威脅蘇聯?”


    郭化若平靜地說:“我們隻想拿迴屬於自己的東西。現在的中國已經不是一百年前那個軟弱無能的東亞病夫了,或許我們沒有能力從蘇聯手中奪迴屬於自己的東西,但我們絕對有能力讓蘇聯得不到你們最渴望的東西!”


    斯大林的神色變得異常駭人,如同一頭隨時可能撲上去把人撕碎的暴熊,如果有蘇聯小同誌在這裏,估計得嚇得哇一聲哭出來了。郭化若卻平靜地與他對視,一派從容。對於一個敢毫不猶豫地下令對日軍使用最狠辣的戰術,最陰損的生化武器以摧毀日軍主力,甚至對日本本土實施地雷水雷雙重封鎖,讓日本在一百年內都別想正常發展的狠人而言,斯大林那冰刀般寒冷而鋒銳的目光,對他毫無殺傷力。


    最後,斯大林終究是妥協了。蘇聯可以丟掉一部份趁著晚清衰敗趁火打動劫搶來的領土,但絕不能失去走向海洋的跳板。德國已經完蛋了,英法也在這場戰爭中被打斷了脊梁骨,失去了世界的領導權,接下來將是蘇聯與美國爭雄的時代。蘇聯想要與美國爭雄,就必須擁有強大的海上軍事實力和進出太平洋的理想跳板,否則就隻有美國漂洋過海來砍他們的份,而他們根本就夠不著美國領土。


    “全部歸還是不可能的,我們畢竟已經統治了一個世紀……作為一個戰勝國卻要莫名其妙地丟掉一百五十萬平方公裏的疆土,蘇聯的老百姓無法接受。”他放緩了語氣,“我們隻能歸還一部分。”


    郭化若也沒指望能夠全拿迴來。這可是一百五十萬平方公裏的土地,比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領土都要大了,如果獨立建國,領土麵積足以打進世界前二十名,讓蘇聯把這麽多土地全吐出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能拿迴一部份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提出了強烈的抗議,透露出來的意思隻有一個:


    必須全還迴來,隻還一部份我們可不幹!


    這是討價還價的手段,一個漫天要價,一個落地還錢,最後能拿到多少,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這種談判肯定不是幾天之內能分出結果的,此後數個月八路軍方麵都在就這一問題與蘇聯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吵得不亦樂乎,吵了好幾個月,最後在七月份才達成協議:


    整個興凱湖以及興凱湖周邊平原一帶全部歸還中國;


    黑龍江東北端與蘇聯的領土分界線北移三百公裏,這條分界線經斯沃博德內,貫穿新烏爾加爾,直達阿穆爾斯克,以阿穆爾共青城為界,然後在達日哥德山收束。


    這條分界線囊括的領土麵積多達五十萬平方公裏,其中平原麵積占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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