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濃號航空母艦的沉沒對於日本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先不管信濃號的戰鬥力怎麽樣,隻要它能順利入役,對於近乎窮途末路的日本來說就是一支興奮劑,那龐大的艦體會給國民一種幻覺:帝國依然強大,依然能不斷製造是大的戰艦,這場戰爭我們還沒有輸,還有得打!


    可是,這一切都隨著瀨戶內海那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巨響,像陽光下的泡沫一樣破滅了,連個渣都沒有剩下來。遭此打擊,不光是海軍的人灰心喪氣,就連跟海軍一向很不對付,整天都想看海軍笑話的陸軍也顯得非常沮喪,大概他們也指望著信濃號航母入役後能夠重新奪迴黃海的製海權,萬一中國戰場真的事不可為了,有這麽一艘巨型航母罩著,他們也可以組織運輸船隊將那些殘兵敗將接迴來。可惜,信濃號航母第一次海試就被擊沉了,他們的計劃也落空了!


    禦前會議就是在這麽低迷的氣氛中召開的。往日總是千方百計在天皇麵前刷存在感,為一點屁事都能吵得不可開交的海陸兩軍將領一個個都像霜打過的茄子似的,無精打采的聳拉著腦袋,就連軍部裏那幾個有名的杠精也都閉上了嘴巴,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悟到了“沉默是金”這一真理。


    在禦前會議上,海陸兩軍最高統帥破天荒的達成了協議:待到穩住南中國的局勢,並且將被包圍的那十幾個師團撤迴滿洲之後,就尋求與中國談判,以和平的方式結束這場戰爭。


    這一話題在過去幾年已經談過好多次了,每次被提出來的時候都會有一大堆少壯派將領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又跳又叫,好像誰敢提出跟中國方麵談判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差沒有直接拔刀誅國賊。但這一次居然沒有人出來抗議,在天皇點頭同意之後,新的方針就這樣確定下來了。


    事實上,在占領南京之後,日本就多次嚐試拋出橄欖枝,想跟中國停戰。倒不是他們熱愛和平,實在是沒有辦法,中國太大,以日本這體量,根本就沒有辦法吞下去,在占領南京後日本就有一點被撐到了,這個時候擺出一個高姿態,在外交場合放出點風聲,等著國民政府主動過來求和,體麵地結束這場戰爭是最好的選擇。可問題是國民政府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首都都被攻占了也沒想過要投降,反而在台兒莊給了日軍狠狠一拳,讓日軍首次在中國戰場嚐到了敗績。日軍暴怒之下,馬上就將體麵停戰的念頭拋到了腦後,拚命擴軍,從華北、華中兩個方向向武漢發動猛攻……於是,這場戰爭完全失控了,哪怕是天皇也沒有辦法讓這台失控的戰爭機器停下來了!


    從1939年一直到1944年,日本又多次嚐試以一種體麵的方式結束這場戰爭,因為他們發現繼續打下去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他們拚死拚活,隻能從中國掠奪到一些初級的農業產品和工業原料,自己打出去的卻是真金白銀,太虧了!有多虧?日本在那八年裏從中國掠奪迴來的資源總共值四十億日元,而他們在七七事變後,戰爭爆發的第一年軍費開支就達到了驚人的五十五億日元……簡直就虧出翔來了。到1940年,日本的財政已經崩潰了,他們是真的不想再打下去了。但每次體麵停戰的努力都莫名其妙的失敗,不是國民政府不鳥他們,就是被自己人攪黃,這場虧大本的戰爭還得繼續打下去。至於國民政府為什麽不鳥他們……都說了是體麵停戰了,開出來的條件自然是比較苛刻的,國民政府根本就沒有辦法接受!每次國民政府打算降低一點心理價位,日本就迫於少壯派的壓力提高一點價位,國民政府妥協的速度根本就跟不上昭和參謀們犯蠢的速度,還談個屁!


    可這一次,沒有人跳出來犯蠢了,大家都非常嚴肅、認真的商討著停戰事宜,這還是他們頭一迴如此務實地為停戰作準備呢。


    半晌,天皇突然冒出一句:“稻田裏的水稻……真的沒有辦法搶迴一部分嗎?”


    農相苦笑著說:“現在水稻都落光了,很多地方更是下了雪,落到稻田裏的穀粒被積雪掩埋,收割已經沒有意義了。”


    天皇沉默半晌,問:“糧庫裏還有多少糧食儲備?”


    農相說:“還有一百二十多萬噸,有五十萬噸是從東南亞征集的,剩下七十萬噸則是搶在八路軍發動大反攻之前搶購迴來的,三分之一是陳糧,剩下的都是新糧。”


    天皇擰著眉頭:“這麽點儲備,如何支撐得到明年秋收?”


    農相嘴唇動了動,想提醒天皇:田裏還有幾億枚地雷呢,哪怕是最樂觀的估計,在至少十年之內,秋收對日本來說也隻能是不可企及的美夢!但是考慮到天皇已經夠愁的了,他還是閉嘴吧。


    天皇無奈地說:“實在不行的話就實施更嚴格的食品配給製度吧,把那些陳糧分配給軍工廠、鋼鐵廠、化工廠等等重要工業部門的工人,將新鮮的大米分配給各科研所、高等院校、精銳師團,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別惹出事端來。”


    農相點頭應諾。本來他不打算這麽早就動用寶貴的戰略儲備的,但今年的秋糧隻收上來了兩成,從中國搶糧也隨著戰局逆轉變成了不可能的事情,日本本土糧食供應出現了巨大的缺口,他再怎麽不願意,也隻能開倉放糧了。


    當然,這些糧食是不大可能發給普通老百姓的。這年景老百姓還想吃上大米?別逗,有榛子麵吃就算不錯了。這些糧食得給軍隊、學校、科研院所、軍工廠、醫生等等重要的機構,重要的人才吃,屁民的死活已經顧不上了,想辦法保住這些精英才是正經!


    假如農相知道這些糧食吃下去會發生什麽事情的話,估計他寧可吃又苦又澀的榛子麵甚至啃樹皮,也絕不碰這些大米!


    事情就這麽定了,今村均大將帶著舉國的期望搭乘一架雙座版彩雲偵察機飛往中國,他的第一站是沈陽。


    華中和華南戰場仍在膠著,日軍雖然落了下風,但憑借頑強的鬥誌和狂熱的武士道精神,依然跟潮水般湧來的中國軍隊打得有來有迴,撐上一兩個月是不會有問題的。但是華北戰場就真的要兵敗如山倒了,他必須調動關東軍和駐朝軍,拚盡全力打通遼西走廊,將陷在華北的那十幾個師團救出來,否則萬事皆休!


    在華北戰場,一場類似溫泉關那樣的血戰正在上演。八路軍海軍陸戰旅在傘兵旅的配合下打出了極為漂亮的一擊,以極為輕微的代價拿下了山海關和秦皇島,截斷了遼西走廊,日軍頓時像是眼裏進了沙子似的,迅速調集十幾倍的兵力,從南北兩麵向陸戰旅的陣地發動猛攻,誓要拔掉這根紮在他們心口的釘子!


    於是,空前慘烈的大血戰就此展開。


    陸戰旅和傘兵旅總兵力隻有一萬人出頭,沿著從秦皇島到山海關之間布防,戰壕挖得跟蜘蛛網似的,每個山頭都架起了105毫米榴彈炮和82毫米速射迫擊炮,兩個d-30榴彈炮營和一個122毫米四十聯裝火箭炮營在內線機動,隨時準備支援每一個戰場。此外,布列在海麵上的戰艦也隨時可以展開火力支援,用艦炮和420毫米口徑火箭教日軍做人。可以說,這是最完美的阻擊戰場,不敢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一萬來人堵在這裏,就算有百萬大軍也過不去!


    首先嚐到厲害的是第63師團。陸戰旅奔襲秦皇島的時候,野副昌德差點也沒命了,最終他是化裝成農婦才逃了出來,找到了他的部隊。這段經曆對他而言無疑是奇恥大辱,而丟失秦皇島的後果又是他萬萬承受不起的,在巨大的壓力下,這位將軍已經瘋狂,指揮他的師團不顧一切地向秦皇島防線發動猛攻!


    迎接他們的是猛烈的艦炮轟擊。127毫米口徑高平兩用炮不像戰列艦主炮那樣恐怖,一開火便地動山搖,但是十幾門甚至幾十門這樣的艦炮同時開火,對於一支軍隊來說同樣是非常要命的,密集的火力將整個進攻部隊都覆蓋在可怕的火網中,127毫米口徑高爆炮彈成排的在頭頂炸開,熾熱的彈片傾泄而下,將日軍毫不留情地釘入地麵……陸戰旅都不用怎麽打了,隻需要把坐標報上去,就會有成群的炮彈飛過去將日軍炸得血肉橫飛。第63師團隻是一次試探性攻勢就搭進去了八百多人,連陸戰旅的毛都沒有摸到一根。


    慘重的傷亡並沒有讓野副昌德清醒,反而讓他變得更加瘋狂。當天晚上他便組織了一次大規模夜襲,三千餘名日軍士兵渾身抹黑,頂著寒風摸向陸戰旅的陣地,他們被告知,必須在“能聞到八路軍口臭的距離才能開槍”!


    野副昌德要用日軍擅長的夜戰撕開陸戰旅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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