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有一種很出名的戰術,叫“萬歲衝鋒”。


    所謂的萬歲衝鋒,說白了就是豬突:將最精銳的力量集中在一個點,形成局部的力量優勢,向敵軍發動短促而猛烈的進攻,一舉在敵軍防線上打開一個缺口。這種戰術在中國可謂曆史悠久,早在戰國時期就被運用得出神入化了,比如說秦軍,他們最常用的戰術可不是什麽殲星弩三排輪射用箭雨殲滅敵軍,而是讓身披厚重皮甲、箭射不穿的重步兵頂著六國軍隊的箭雨發動一波波猛列的衝鋒,一次衝不動就兩次、三次、四次,一直到對手徹底崩潰為止!這種蠻橫的、兇悍到極點的戰術讓山東六國無所適從,一次次被打得大敗虧輸。從先秦一直到唐,中國兵家都崇尚經製之師,堂堂之陣,不跟你玩什麽戰術,就是仗著甲厚刀利,士兵訓練有素,正麵硬懟————能一波豬突撞死對手的,幹嘛要費那個心思去玩戰術?多餘!但到了宋明,隨著軍隊的戰鬥力日益衰退,中國兵家倒開始挖空心思去鑽研起戰術來了。


    日軍也很喜歡豬突,尤其是在日俄戰爭中被俄軍火力壓製,一次次依靠白刃衝鋒幹趴了組織度和士氣比自己遜色的俄軍之後,日本陸軍便將拚刺刀和白刃衝鋒當成了自己的製勝法寶!事實證明他們的選擇是對的,中日戰爭爆發之後,中國軍隊在步兵火力對射上並不虛他們,隔著一兩百米射上半天大家都分不出勝負,但當日軍發動豬突後,訓練和裝備都很差的中國士兵馬上就會陣腳大亂,最終被日軍以少打多,一舉擊潰……沒辦法,哪怕是兵力占據絕對優勢,麵對敵軍兇猛的豬突也很難不手忙腳亂,一開始就在氣勢上被敵軍壓製了,仗也就沒法打了。


    現在日軍的形勢無疑非常危急,沂水縣城的城門大開,八路軍簡直是一波波往城裏灌的,而眼下能趕來堵住他們的日軍就村枝大尉這麽一支,七十來人————打了這麽久,還有沒有六十人都不好說。兩三百名李天福的部下擋在他們麵前,而八路軍源源不斷入城,怎麽看都是一條絕路,他們沒得選了,隻能發動白刃衝鋒,試圖在氣勢上壓倒對手,將八路軍擠出城去,然後關上城門!


    李天福部還在為擊毀裝甲車歡唿呢,以為日軍應該知難而退了,誰知道歡唿聲還在喉嚨,日軍的刺刀就捅到胸口了。猝不及防之下,他們吃了大虧,被日軍刺翻撞翻一大片。麵對那一排排白森森的刺刀,麵對數十名麵目扭曲形同厲鬼的日軍士兵,兩三百名偽軍士兵都為之膽寒,再一次背對著日軍撒腿就跑,完全喪失了迎戰的勇氣。李天福被這幫窩囊到家的手下氣得肺都要炸了,一聲怒吼拔出大刀要迎上去,結果被一股潰兵裹著,身不由己的往城門方向湧去。他連聲大吼,讓這幫礙事的家夥滾開,但是沒什麽卵用,已經失去理智的潰兵是聽不到他的命令的。日軍同樣不會給他們停下來的機會,他們的衝鋒一往無前,擋在他們前麵的偽軍士兵不是被刺刀捅翻就是被撞翻,然後被一雙雙大腳踏過去,好些人就這樣被活活踩死。聰明一點的往兩邊躲,因為他們已經看出來了,日軍的目標是城門,隻要別擋住他們就沒事————至少暫時沒事,而絕大多數人都沒這麽聰明,隻能被驅趕著往城門方向湧!


    甬道那邊,十名偵察兵也傻眼了。這黑壓壓一大片的偽軍湧過來,如果不製止,他們百分之百會堵塞城門,讓部隊沒法進來;如果製止……拿什麽來製止?這些家夥都失去理智了,就算他們吼破喉嚨都不會停下來的!


    必須做點什麽,否則整個計劃極有可能功虧一簣!


    一米六怒吼:“機槍手,開火!”


    機槍手大吃一驚:“開火?向自己人開火?”


    一米六咬牙說:“現在他們不是自己人,而是敵人的幫兇!給我開火!戰後追究責任,我來扛!”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機槍手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咬咬牙,用微微顫抖的手指狠狠扣動了板機。


    撕裂綢布般的急遽槍聲響起,架在三腳架上的mg-42通用機槍迸出耀眼的十字形膛焰,彈帶飛速縮短,彈殼噴泉般從拋殼窗噴湧而出,灼熱而致命的彈丸如疾風驟雨,掃向黑壓壓地湧來的偽軍,以及他們身後的日軍。長長的火鐮狠狠劃過,狂亂的人流像被大風吹過的麥田似的一片片地伏倒,噴濺的血沫匯成了一片越來越濃的血霧,慘叫聲和哭喊聲海嘯般衝擊著城牆,響徹夜空,格外的驚心動魄!mg-42通用機槍不愧是步兵的割草機,每秒鍾二十五發的恐怖射速在應對這種人擠人、連個轉身的空間都沒有的情況下,威力大得恐怖,一發子彈能打穿好幾個人,而最先麵對機槍掃射的那些倒黴蛋不是被打死,而是被活生生撕成碎片的!


    在mg-42瘋狂的咆哮中,湧動的人流像是投入熱水中的雪球,飛快地消失,一條兩百發的彈鏈打光,甬道前已是屍橫遍地,被日軍驅趕而來的偽軍基本上倒躺下了,連帶後麵的日軍也給掃倒了一翻。到處都是血肉模糊的屍體,到處都是碎肢,到處都是血葫蘆似的痛得滿地打滾,嘶聲慘叫的傷員,鮮血混合著血水四處流淌,儼然修羅屠場。村枝大尉讓八路軍的狠辣給嚇到了,他本來打算把這兩三百偽軍當羊群趕進城門甬道裏把甬道堵死,阻止八路軍進城,為大部隊爭取時間,可他做夢都沒想到八路軍竟然這麽狠,在形勢失控的情況下果然用機槍掃射,不分敵友,隻要是擋住他們進城的通通掃倒!


    天哪,他們到底招惹了什麽樣的對手啊,今晚沂水城中的日軍怕是要大難臨頭了!


    mg-42通用機槍最大的優點是射速驚人,最大的缺點也是射速太快,才打完一條彈鏈,槍熱就燙得不行了,不得不停止射擊,以最快的速度更換槍管。但村枝大尉是絕對不會給他們更換槍管的機會的,見機槍停止射擊,他大吼一聲:“衝!”揮舞武士刀帶頭朝那些偵察兵衝過去。而這幫日軍士兵也意識到,如果讓機槍手更換好槍管,他們的戲份大概也就到此為止了,於是毫不猶豫,挺著刺刀怒吼著向甬道猛衝過去!


    偵察兵也不客氣,機槍換槍管肯定來不及了,他們擎起波波沙衝鋒槍就掃!彈殼飛跳中,衝鋒的日軍士兵三三兩兩的倒下。但日軍也真夠兇悍的,硬是迎著跳火的槍口猛撞上去,一下子就衝到了偵察兵麵前!


    ————偵察兵所使用的衝鋒槍大多是用彈匣供彈,而非彈鼓供彈,因為彈鼓供彈影響了槍支的平衡感,對於努力追求精度的偵察兵來說是沒法容忍的。可一個彈匣隻能裝三十來發子彈,掃射的話幾下就打完了,直接後果就是一個彈匣打光,日軍的刺刀也快捅到他們胸口來了!


    但日軍沒有機會捅死這幫可惡的偵察兵,因為八路軍先頭部隊已經從甬道中衝了出來,挺著寒光閃閃的刺刀照著他們猛撞過去!村枝小隊無奈,隻能放過那幫可惡的偵察兵,挺著刺刀迎向八路軍。刺刀入肉的可怕悶響此起彼伏,碰撞在一起的雙方都是人仰馬翻,有好些人是一刺刀刺中對方,緊接著就被對方的刺刀刺穿了胸口,或者在被刺刀刺中之後奮力一刺刀將對手捅個對穿,痛苦的慘叫聲不斷響起,雙方都不斷有人倒下。但沒有人會後退半步,八路軍源源不斷地從甬道中湧出,日軍踩著遍地碎肢或傷員的屍體頂上去,雙方都是人擠著人,刺刀對捅,槍托對砸,根本就沒有閃避的空間,隻能一刀換一刀,一命換一命!


    李天福等人早就被擠到了一邊,隻能目瞪口呆的看著八路軍跟日**迎頭相撞,悶不作聲的捅著刺刀對捅,不斷有人被刺倒,但後麵的繼續補上,幾乎是眨眼之間就淹沒了日軍……他倒抽著涼氣,喃喃自語:“好強啊!這幫八路好強啊!”


    鍾老三興奮地說:“這下這夥小鬼子要完蛋了,幹得漂亮!”


    這夥日軍確實要完蛋了。他們先是跟李天福的部隊打了一場,接著又被偵察兵用衝鋒槍掃,在跟八路軍刺刀見紅之前他們已經損失了差不多一半的人,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最多隻有四十人了……而從城外源源不斷地湧入的八路軍卻足有兩個主力團,四千多人!就算這四十來號日軍士兵個個都是野生奧特曼也招架不住啊,一分鍾不到,絕大多數就被捅倒或者被擠倒在地了。不管是被捅倒的還是被擠倒的,結果都一樣,一雙雙濕漉漉的布鞋從他們身上踩過去,踩得他們筋斷骨折,踩得他們七竅流血,壓根就不會有半點站起來的機會!


    村枝大尉和最後幾名士兵背靠著背,奮力抵擋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攻擊。他們每一個人都要麵對好幾把刺刀,不斷有人被刺倒,人數飛快地減少,團滅隻是時間問題而已。村枝大尉揮舞指揮刀奮力格擋著,眼看前後左右都是烏泱泱的八路軍,自己的部下隻剩下個位數,而援軍的影子都看不到,他悲憤交加,怒吼:


    “我們的大部隊在哪?我們的大部隊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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