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終,中村中將代表日方接受了八路軍的條件:他們將拿出相當於交易總額的十二個百分點,以稅收的形式交給八路軍。至於交什麽,隨便,可以是日本海鮮,可以是名貴木材,可以是黃金白銀,也可以是英鎊、美元之類的外匯,隻要不是軍票、偽鈔就行了。如果日本實在拿不出錢來交稅的話,八路軍可以直接在物資裏扣。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日本就算直接拿黃金來支付,也不會讓八路軍找到借口直接扣他們的糧食和藥品。現在日本跟西方的進出口完全中斷了,對他們來說,那些隻有在西方國家才能搞到的珍貴藥品才是最有價值的,黃金?黃金有個毛用啊,能當飯吃嗎?能用來治療傷兵嗎?都不能,那他們還有什麽好心疼的?


    戰爭年代,一切都講效率,僅僅用了半天,雙方就把合作的大綱給談妥了,至於那些細節,就用不著中村中將和許和尚了,交給下麵的人繼續談則可。談妥之下,中村中將顯得很疲憊,支撐著站起來跟許和尚握了一下手。許和尚同樣筋疲力盡,甚至都沒有力氣露出他那標誌性的囂張笑容了,平靜地跟中村中將握手,然後大家拜拜。


    目送中村中將登上一直在港口外遊弋的海防艦,揚長而去,許和尚挎著肩膀,有氣無力的說:“見鬼,跟這個老鬼子打交道比跟鬼子一個聯隊真刀真槍的打一場還要累!”


    林政委同樣麵帶倦色,說:“他大概就是日本軍隊中少有的還願意用腦子去思考的那一撥人吧……還別說,這家夥真夠厲害的,以一敵二也讓我們無比吃力,差點就在他手裏吃了大虧!”


    許和尚說:“小鬼子精明得很呢,隻是被一場場勝利衝昏了頭腦,不願意去思考而已,一旦他們開動腦筋思考,可就不好對付了。”目光四處掃視,沒看見薛劍強的身影,他扭頭問警衛員:“小薛呢?哪去了?”


    警衛員說:“早就跑了。”


    許和尚很是意外:“不等談判結束他就跑了?”


    警衛員說:“他說再不跑司令員和政委就該動手揍他了。”


    許和尚怒哼一聲:“他錯了,就算他跑了我也要將他揪出來狠狠揍一頓!”


    林政委擼起袖子:“算我一個!那個臭小子,居然往我們身上潑髒水,把我們說成不擇手段的小人,不給他點顏色瞧瞧是不行的了!”


    許和尚亢奮:“走,去收拾他!”


    林政委士氣如虹:“打得他連他老媽都認不出來!”


    由此可見,薛劍強提前開溜實在是太明智了!這些老革命可是很重視自身榮譽的,許和尚和林政委自問一向行事光明磊落,結果讓薛劍強那張臭嘴一說,在日軍眼裏就變成了不擇手段的小人!雖說都是出於劇情需要,但他們還是好氣啊,非揍他一頓不可!


    中村中將並不知道在自己走了之後許和尚是怎麽收拾薛劍強的,不過就算知道他也不關心……相反,揍死了更好,居然敢拿他當猴子耍!


    在船上,他用電台向第12軍司令部報告談判的具體情況,不出意料的,喜多誠一的反應很大:


    “不允許在玲瓏金礦使用中國勞工?我們從樸得猛那裏購買的物資要通過八路軍的手轉運,還要向八路軍交納百分之十二的稅!?中村君,你瘋了麽?居然連這樣的條件也能答應!?”


    中村中將很平靜:“司令官閣下,我沒瘋,相反,我很清醒!”


    喜多誠一惱怒地說:“你真要是清醒,就絕對不會答應八路軍這麽苛刻的條件!每一個條件都像一記耳光重重的往我們臉上抽啊中村君!不知道你的臉疼不疼?我的臉疼,很疼!”


    中村中將一如既往的平靜:“司令官閣下,我們跟八路軍談判的目的是什麽?”


    喜多誠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保住玲瓏金礦,還有確保樸得猛這條進口渠道不至於斷掉!”


    中村中將說:“這兩個目的我都達到了。”


    喜多誠一:“……”


    他突然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是啊,盡管過程讓每一名日本軍人都覺得臉上無光,但是中村中將真的保住了玲瓏金礦,保住了那條至關重要的進口渠道,最大化地保住了日本的利益,這讓他說什麽才好?


    “那你也不應該把姿態放得那麽低!”他惡氣難消,“你這差不多是卑躬屈膝了!”


    中村中將淡然說:“如果卑躬屈膝能夠實現戰略企圖,那向敵人卑躬屈膝又如何?”


    喜多誠一給懟得窒了一下,久久無語。最後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中村君,其實論才華,論眼光,論格局,你是遠勝過我的,可是你一直都沒有弄清楚作為一名日本將軍應該具備哪些東西……”


    中村中將也歎氣:“我們堅持的那些東西,真的是身為一名將軍必須具備的麽?”


    喜多誠一說:“可能不是身為一名將軍必須具備的,但是身為一名日本將軍,則必須具備,因為你是日本軍人!就比如說這一次,你確實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務,保住了我們的利益,但是,你把姿態放得太低了,如果讓駐屯軍司令部知道,你不僅沒有功勞,還會被懲罰!”


    中村中將無奈的苦笑:“司令官閣下,似乎你一直都沒有意識到,這場戰役我們輸了,我其實是以失敗者的身份去跟八路軍談判的。”


    喜多誠一強硬地說:“那又如何?就算輸掉了一次戰役,也不能成為你作出這麽低的姿態的理由!”


    中村中將揉了揉太陽穴,說:“這就是考慮問題的角度不同,所以做法也不同的原因吧。我首先考慮的是如何保住那座我們苦心經營了數年的金礦,如何保住那條極其重要的渠道,讓更多皇軍士兵在受傷之後能用上救命藥,在遠距離野外作戰的時候能夠吃飽肚子,而你們首先考慮的卻是麵子……不說那麽多了,總之,談判取得了成功,很快第一批藥品和糧食就會運到,我們也該準備把國內的海鮮幹貨運過來,開始第一次交易了。還有,送一批朝鮮勞工到玲瓏金礦去,這個世界上,並不是隻有中國勞工才會挖礦!”


    這就是中村中將跟其他日本將領最大的不同之處。他很少會去考慮別的,隻想著達到既定的目的,不惜一切代價,不擇手段的達到既定的目的!日軍收迴玲瓏金礦後不準駐紮軍隊?可以,我往那裏放三十人,你們得確保我們的安全,不僅是因為我們開采出來的黃金要向你們交稅,更因為如果我們的人出事了,我們將血洗招遠。不準使中國勞工?沒問題,從朝鮮抓勞工過來就是了,又不是隻有中國勞工才會挖礦!從樸得猛那裏購買糧食和藥品需要向八路軍交納百分之十二的稅?沒問題,錢而已,給你就是了,隻要你能確保我們購買的物資如數送達,百分之十二的稅又如何!


    至於一起談判的那些軍官覺得八路軍開出的條件很屈辱……


    中將表示他們想多了,咱們是以失敗者的身份去談判的,能夠兵不血刃收迴玲瓏金礦,恢複物資進口就已經謝天謝地了,還考慮麵子問題幹嘛?多餘!


    許和尚和林政委麵對他的時候壓力山大不是沒有原因的。死要麵子的日本人難對付,但不要麵子的日本人更加難對付,不巧的是,中村正好是那種為達目的連臉都可以不要的人。


    多說無益,喜多誠一也隻能歎氣,結束了對話。憑心而論,中村中將能夠在一敗塗地的情況下不費一兵一卒拿迴玲瓏金礦,恢複糧食和藥品的進口渠道,已經是很不容易了,但喜多誠一對他在談判中作出的讓步很不滿,潛意識裏,他認為在任何時候,日本人在中國人麵前都應該高高在上,趾高氣揚,哪怕打了敗仗也是一樣!中村中將居然把姿態放得這麽低,作出了這麽多讓步,太讓他失望了!


    嘴裏說失望,他的身體卻很誠實,結束對話後馬上叫來一名心腹:“跟駐朝軍聯係,讓他們馬上送三千名朝鮮勞工過來,然後你帶三十名士兵,配上手槍,前往玲瓏金礦,把礦區控製起來,別讓中國人破壞了,朝鮮勞工一到馬上投入生產,一刻都不能耽擱!還有,跟國內打一聲招唿,讓他們馬上將收購到的海鮮幹貨運過來,有多少運多少,動作一定要快!”


    那名心腹問:“閣下,你這是要承認這次談判的結果嗎?”


    喜多誠一好懸沒一腳踹過去……老子確實對中村那家夥在八路軍麵前擺低姿態,作出那麽多讓步很不滿,但不代表老子會推翻他的談判成果啊!能兵不血刃收迴玲瓏金礦,恢複藥品和糧食進口,這是天大的好事,老子腦子被門夾了才去推翻!這個心腹一點都不懂得上司的傲嬌心思,絕對不能留在身邊了,得調去前線跟中國士兵拚刺刀,我讓你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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