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文育眼看著薛劍強跟蘇菲有說有笑的進了森林,無奈的搖搖頭。要說薛劍強又是提供武器又是提供培訓,單純是為了錢,他肯定是不信的————現在他們有個屁錢,連飯都快吃不上了好不好?隻怕那家夥更多的還是為了蘇菲吧?好小子,這才幾天啊就盯上了他們團最漂亮的女兵,真是可惡!


    他暗暗發狠:“我就不信拿不下你!總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願的加入我們偵察連!”


    發完狠,精神抖擻的去參加訓練,同時也監督士兵們訓練。那個滿身銅臭味的家夥雖然可惡,但是,還是有真材實料的,教的東西都非常實用,他們得抓緊時間訓練,直到完全掌握為止。


    蘇菲從來就沒有進過大森林打獵,所以挎著手槍跟著薛劍強進了大森林之後她顯得非常開心,蹦蹦跳跳儼然一隻歡快的小鹿,還東張西望,看什麽都覺得新鮮。薛劍強看她那樣子就好笑:“沒有打過獵嗎?”


    蘇菲說:“沒有呢,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迴進森林打獵。”


    薛劍強問:“你是哪裏人呀,這麽大了都沒有上過山?”


    蘇菲說:“我是上海人啊,在大城市裏長大,沒有上過山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吧。”


    薛劍強問:“你是上海人?土生土長的上海人?”


    蘇菲說:“我老家本來在揚州的,薄有資產,六歲那年父母離開家鄉到上海去教書,我也跟著去,從那以後就在上海定居了,再也沒有迴過揚州老家。”


    薛劍強笑:“能在上海定居,你們家怕不是薄有資產那麽簡單吧。”


    蘇菲說:“我爺爺是經營鹽業的,生意做得比較大,留下了不少錢。但我爸爸對經商不感興趣,爺爺去世後,家裏的生意都交給我伯伯打理,我爸爸則潛出國深造,迴來之後就和我媽媽一起到上海交通大學去任教了。”她避過一根低矮的樹椏,補充:“他們學的都是化學專業,比較冷門的,但待遇很高,光靠工資都可以過得很好了。”


    這年頭化學確實是個冷門的學科,從清末到民國,中國高等學府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但真正教物理、化學、生物這些學科的極少極少,倒是教外語、文學的數都數不過來。都說民國大師多,絕大多數大學都在教文學,大師怎麽可能不多?但中國真正需要這麽多耍耍筆杆子就能名利雙收的大師嗎?我們國家真正需要的是物理、化學、生育、醫學、機械工程、船舶工業等等等等學科上的專業人才啊,這些人才才是一個國家走向富強的真正基石,寫文章寫詩歌是寫不出一個強大的國家的!但絕大多數大學都不會開設這些學科,一來是師資力量太薄弱,都不教這些,哪來的人才去教學生這些呢?二來則是財力不允許,教文學省事,有大師指點就行了,但物理、化學這些需要大量的器材和實驗材料,這些都是要錢的,而且很貴,大學辦學經費有限,很難吃得消。在這種背景下蘇菲父母還毅然選擇去學化學,除了真愛化學之外找不出別的解釋了。


    薛劍強問:“他們現在都還好吧?”


    蘇菲說:“本來好好的,住在租界裏,沒招誰沒惹誰,日子是過得提心吊膽了一點,但湊合還能過。可是今年夏天,鬼子突然要抓捕我爸,原因是他一直利用教學之便幫助新四軍研製炸藥甚至幫忙采購硝化甘油之類的管製物。這些都是死罪,萬一被抓住了,我們一家都得死,無奈之下我們隻好在地下交通員的幫助下逃離上海,一路輾轉來到了膠東,總算是擺脫了日軍的魔爪。”


    她說得雖然平淡,但薛劍強完全能想象到,這一家三口肯定是經曆了無數磨難,為了護送他們抵達根據地,地下組織也是付出了無數鮮血和犧牲,這段經曆都可以拍成一部二十集以上的電視劇了。但蘇菲語氣平淡,似乎在她眼裏,這點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太平常不過了。


    亂世中的妹子啊,神經真的比鋼筋還粗了!


    薛劍強問:“你爸媽現在在哪裏工作呀?”


    蘇菲說:“在兵工廠工作,主要任務就是做炸藥。肥田粉你知道不?我爸的工作就是從肥田粉裏提純硫酸銨,再加入其他化學原料製成硫酸銨炸藥,而我媽媽的工作則是製造硝酸和硫酸……”說到這裏,她清揚的眉宇間掠過一絲憂色,低低的歎了一口氣:“鬼子掃蕩得那麽厲害,聽說兵工廠都給炸平了,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逃出來!”


    薛劍強安慰她:“放心吧,像他們這樣高級技術人才,部隊肯定會盡全力保護的,隻怕鬼子還沒有開始掃蕩就先把他們給轉移了。”


    蘇菲說:“但願吧。”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森林深處。蘇菲喘息著東張西望,目之所及,除了披著銀妝掛著冰棱的大樹就是皚皚積雪了,森林一片蕭瑟,幾乎看不到一絲生命活動的痕跡。她看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活物,大失所望:“怎麽一個活物都沒有啊?連隻鳥都看不到,我們豈不是白忙活了?”


    薛劍強笑:“你以為打獵就是各種獵物滿山跑,隨便開一槍都能打倒一頭大家夥呀?沒那麽容易,得想辦法找到獵物的蹤跡,然後耐心等待它們出現。”


    蘇菲有點糾結:“原來打獵這麽難的呀?萬一等了一整天什麽都沒等到呢?那可怎麽辦?”


    薛劍強說:“打獵總是需要一點運氣的,哪怕是經驗最豐富的獵人,也很難保證每一次都能成功……瞧,這裏有野山羊的糞便,新鮮的,是個好兆頭。”


    蘇菲一看,果然,在兩棵大樹中間的雪地上有一坨山羊糞便,騷味十足。她開心地說:“我們有羊肉吃了!”


    薛劍強啞然失笑:“還早得很呢,發現羊糞便隻能說明這一帶有野山羊,至於它在哪裏,還有得找……瞧,腳印!我們跟著它的腳印走!”


    他很快又發現了山羊的腳印,便帶著蘇菲沿著腳印一路追蹤。就這樣翻過了兩個山頭,來到一個山坳的時候,十幾頭肥碩的野山羊出現在他們麵前。它們正在貪婪地啃食著嫩枝、樹葉和暴露在地麵的地衣,就連那疏疏的枯草也不放過,通通都掃進自己的胃裏。隆冬季節食物匱乏,不光是掠食動物日子不好過,食草動物的日子同樣也不好過,所以這些野山羊一點都不挑食,隻要是自己的胃能消化的,通通都吞進去,能吃一口算一口。


    蘇菲也不會挑食,事實上,一看到這群野山羊她便兩眼放光了,開心地對薛劍強說:“我們的運氣真不錯,一上山就找到了這麽大一群野山羊!這下可有羊肉吃了!”


    薛劍強說:“我們運氣確實不錯。”找了個位置臥倒,架起了狙擊步槍。這裏離那群野山羊大約一百二十米遠,有好些樹木擋著,得虧沒有刮風,不然想打中真有點兒難度了。他給狙擊步槍旋上消音器————在白沙瓦軍火市場買到的,然後瞄準最肥最大的那頭野山羊。


    那頭野山羊還不知道自己的食堂附近來了一個要命的殺手,它正圍著一塊大石悠然自得的啃食著地衣和苔蘚。那塊大石足有四米高,長滿了苔蘚和地衣,野山羊越啃越來勁,不自覺的爬到了大石上麵,成為最顯眼的靶子。


    蘇菲開心的叫:“快打呀!這頭野山羊足有一百多斤,打中了我們就能美美的吃上一頓羊肉了!”


    薛劍強說:“別吵!”又耐心的等了兩分鍾,終於,那頭野山羊爬到了岩石的最高處。薛劍強冷靜地扣動板機,槍身微微一震間,一發6.5毫米口徑子彈高速旋轉著飛出,準確地擊中野山羊的頭部,從左耳射進去,右眼穿出,帶出一道血箭。中彈的野山羊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四肢被雷擊般一掙,從岩石上麵滾了下去,然後就沒有動靜了。


    正在進食的山羊都停了下來,望向中彈的夥伴,茫然不知所措。


    薛劍強把槍交給蘇菲:“你來,趁它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再開一槍,然後接下來幾天的肉食都有了!”


    蘇菲接過狙擊步槍,既興奮又緊張:“我……我行嗎?我不會玩槍啊!”


    薛劍強眼都大了:“你……你不會玩槍?開什麽玩笑!”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在小村莊的時候蘇菲用手槍連開三槍,打中了三名日軍士兵的脖子,那可是五十米外的目標,三發全中,手槍能玩到這個地步,他都自歎弗如!可現在蘇菲卻說她不會玩槍,這……


    這一定是在逗他玩!


    蘇菲不大好意思的說:“我真不會玩槍。”


    薛劍強叫:“不會玩槍,你手槍怎麽會打得這麽準?”


    蘇菲也有點兒茫然:“我……我也不知道啊!參軍之後指導員教我打過幾槍,然後我就勉強學會打手槍了,但你要問為什麽我手槍打得那麽準,我也說不上來。我隻是盯著目標,扣下板機,子彈就打中了……”


    薛劍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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