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穿著薄底皮靴的雙腿在眼前站定,黑皮膚的卓爾精靈感到自己的唿吸有些困難,他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色,羞憤並非是主要原因,頭部的充血才是,也許兼而有之。


    皮靴的主人——一個同樣蒙著麵的高大男子,正握著一段繩索的頭部,繩索穿過他腋下固定在身側皮甲上的一個金屬環,將可憐的狄寧倒掛著固定在自己身前。卓爾艱難的扭動著身子,但被繩索捆綁著的雙手實在沒什麽移動的空間,限製他行動的男子依舊巍然不動的站定著。


    不多時,繩索被放開,狄寧重重的倒在地上,堅硬的地麵硌的他渾身生疼,但他卻隻敢低低的呻吟,生怕眼前這個暴力的家夥衝上來一頓拳打腳踢。


    他並不是很能理解眼下的這種局麵——數分鍾前,當他推門走入據說是會長霍克艾所在的那間房的時候,他生而有之的“昏暗視覺”其實讓他在一瞬間就注意到了這個躲在門側的男人的存在,但對方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即便是早早地看到,狄寧也根本沒有那樣的迅捷,乖乖的被這個人穿針引線般地綁住了手腳,還恥辱的倒吊了起來。


    看著腳下癱軟著身子的卓爾,霍克艾感覺有些無奈,那個為老不尊的老家夥似乎又給自己派了個麻煩的活計。


    倒吊眼前這個黑皮膚的小子倒不是想給他個下馬威或是發泄一下,盜賊頭子的目的純粹是考驗一下這個新學徒的各項技藝——現在來看,這家夥幾乎沒什麽基礎。原以為克萊夫所說的“會一點繩技”是說他在繩技上有比較突出的能力,實則是他隻會這一點東西罷了。


    看來得從頭教起——不,或許他連“遊蕩者”這一行當的本質都沒理解,唉,自己要幫他在兩個月之內速成自己最愛的精妙技藝,還不能拉他入夥自己的工會,這或許就是政斧官方盜賊的悲哀了吧?


    “好了,去那邊坐好吧,小子。”盜賊頭子一把撤下了自己的麵巾,隨意揣在腰間,那長長的一捆繩子早在狄寧墜地之時就被他輕巧的收了迴來,不知道藏在了身上的哪裏,“別哭哭啼啼的,我可不會哄哭鼻子的黑皮膚小姑娘。”


    “我不是小姑娘!”狄寧氣憤地抖了抖被勒出印記的手腕,乖乖地盤腿坐在了對方手指方向的軟墊上。


    他這時才看清,自己實際上身處在一個稱得上龐大的訓練場之中,場中央佇立著不少古怪的裝置,盤根錯節的繩索、鐵鏈,密密麻麻的木質細柱,幾尊人形的靶子......而四周的角落之中則整整齊齊地鋪設著一圈軟墊。


    男子同樣盤腿坐在卓爾的不遠處,沉默了一會,他才開口道:“我並非有意戲弄你,隻不過是想看看你的水平,我真的已經放水很多了。”


    “你的身體素質算不上好,遇敵時的反應不夠迅速,繩技也不出眾,若非如此,你早就能掙脫我的繩子了,我選了個很好破解的繩結。”


    他搖了搖頭,“唯一值得稱道的是,你在剛推開門就發現了我的存在,你的視力還不......哦,也對,你是個卓爾精靈,天生就能在黑暗之中視物,我倒是把這件事忘了。”


    “克萊夫閣下要求我在兩個月內把你訓練到一個合格盜賊的標準”殺伐果斷的盜賊頭子霍克艾頗有些無奈,“這很難,我希望你能好好練習我教給你的技巧,能學多少就學多少吧,別讓我難做。”


    見狄寧默不作聲地點了點低垂的頭,霍克艾滿意地笑了笑:“很好,你也不用太過緊張,生命的安全我還是能保障的。”這句話似乎起了反作用,卓爾似乎打了個寒顫,“訓練的時先等一等,我們先來上第一課,你認為什麽是‘遊蕩者’?”


    狄寧思考了一會,才悶悶地迴答道:“潛行、偷竊、劫掠、暗殺?”頗有些不自信的語氣。話說迴來,卓爾在學習新語言這件事上的確有著不錯的天賦,他對於通用語詞匯的掌握在近幾天到達了瘋長的地步。


    “不完全正確。”盜賊頭子毫不留情地評價,“不過倒是答在點子上了。遊蕩者們,無論是我們盜賊、刺客,亦或是掌握了魔法力量的詭術師,或者從另外一個層麵上分類的密探、特工,都是潛行一道的好手,行動的隱秘性要比任何事都重要,我們是陰影的侍奉者,並非腦子裏長滿肌肉的戰士,無需活在陽光之下。”


    你也答到點子上了,我還真就不能活在陽光底下,會被曬死的。卓爾暗自胡思亂想著,但表麵上卻不住地點著頭,畢竟不是每個地表的人類都了解遙遠的幽暗地域之中的知識的,這樣烏龍的話語倒也可以理解。


    “無論是盜竊、劫掠還是暗殺,這些都不是重點,遊蕩者的內核在於詭計多端且迅捷精準,無論是錢袋、情報還是人頭,我們都能用最令人難以想象的方式收入囊中,從不貿然出手,一旦出手就要有所收獲。”


    霍克艾話鋒一轉,“不過正因如此,遊蕩者並不擅長正麵作戰,如果加入團隊的話,多半隻能起到牽製、偷襲和偵查的作用。不過嘛”他從貼身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枚單片眼鏡,架在自己的鼻梁上,銀質的細鏈垂在他的口袋中,吐了口吐沫抹了抹自己的頭發,他繼續開口道:


    “我們能發揮自己力量的地方可不隻在戰場,知道我這個身份的人並不多,在大部分附近的居民眼中,我是一個家境殷實的珠寶商人。遊蕩者畢竟不是見得了光的職業,我們每個人都需要找個其他身份作為掩飾,甚至不止一個。”


    打量了一下麵前的卓爾少年,他漆黑的皮膚在暗淡的燈光下反射著溫潤的光,“越平凡、越弱勢的身份越好,你的種族倒是個麻煩,看來易容需要加入我們的課程之中了。”


    聽著盜賊頭子那一串:“潛行、逃脫、盜竊、易容、禮儀、經商、交涉、解除裝置......”的碎碎念。


    年輕的卓爾精靈狄寧突然覺得自己未來的生活無比的,呃,光明,或許傻乎乎地跑來這裏是個錯誤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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